果然,天帝見赫連遲遲未說話,便問道:“這舒窈雖只是一位小仙,但不論姿色、品性都是天界中拔尖的,且憑着你和懋恭的關係,這也是親上加親的事。”看着赫連神色之中似有不悅,天帝連忙補充道:“不過吧,這事還是得看你的意思!”
“我該有什麼意思?”赫連單手支起頭,已有倦色。
天帝一時語塞,而那懋恭元君自然是不敢接話的。
見狀,赫連緩緩說道:“我見天帝對此事這般上心,倒不如聽聽你的意見?”
天帝神色似有緩和,便說道:“我方纔也說道,我自然是看好這門婚事的,你與舒窈我瞧着倒也很是合適。你億萬年來皆是形單影隻,我想着身旁也該有個伴了。”
懋恭元君連忙向天帝投去感激的目光,天帝瞧着,又心領神會的補上一句:“況且我聽說舒窈自打見你,便情根深種。那曲《如英》便是爲了舞給你看的,爲了你,她苦練數十載,又因着你喜歡荷花,還親自繪了那件水墨衣衫,這拳拳深情,倒也不該被辜負了嘛!”
待天帝說完,屋內有陷入了沉默,許久,赫連的聲音響起:“如你所說,我倒是真該應了這門親事了?”
手中的托盤滑落,還好青葉反應快,在落地之前給接住了。感覺屋外的身影悄悄跑開了,赫連身形微微一動,看來要儘快解決此事了。
一路跑出了曷訧殿,喚了朵祥雲四處飄着,這般飛了許久,心中煩悶,想着尋塊空地落下去走走也好。信步走了一會,青葉便被一聲驚呼喚得回過神來,定睛一看,卻是那子木小仙!
“你怎在此處?”青葉頹頹地問了聲。
“青葉姐姐,這話倒是該我問你纔對呀!”子木小仙一如既往地神采奕奕。
青葉擡起頭一看,才發現不知何時竟走到了數年未踏足的和鈴殿了。
青葉由子木領着進了和鈴殿,一路上子木小仙都興致勃勃地問青葉爲何這麼多年都不來了,還說月老時常唸叨青葉了。
青葉心裡嘟囔着,那月老該是說了自己不少壞話纔對!
不料一進到和鈴殿的前院,便迎面撞上了正要出門的月老。
望着來人,他先是愣了一愣,隨即冷哼一聲,用他那蒼老厚重的聲音說道:“你這無情的丫頭,當初說要與老夫老死不相往來,不料這數十年你竟然當真不來了!”雖說是責怪地話,但語氣之中還是能辨出一些歡喜。
青葉淺笑,回到:“你這般說着,倒像是很想念我一般。”
月老又哼了一聲,說道:“你這丫頭的臉皮倒是一如從前,厚的很!”說話間便向外走,“老夫有事外出一趟,你且先與子木說會話吧。”見他已經走到門口了,又轉過身來說道:“晚飯就留在這吃吧。”又囑咐子木,“你與廚房打個招呼,做些她愛吃的!”
青葉還未來得及婉拒,月老的身影便消失在和鈴殿中了,青葉笑着搖了搖頭,這個月老,還不是如從前一樣,嘴硬心軟。
與子木一同來到那處久違的圓臺之上,青葉心中百感交集。望着圓臺一側那重重霧氣,青葉不禁想起那日在赤紅樹下與月老的一番對話。如今看來,這仙神的姻緣,當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青葉姐姐有心事?”子木用難得的沉穩聲音問道。
青葉嘆了口氣,許久,轉過身來,坐到子木身邊問道:“你說,我們在此處定凡人的姻緣,可那姻緣,當真是他們想要的嗎?”
子木正刻着一枚姻緣牌,笑着嘆道:“你當真以爲凡人的姻緣是由我們隨意定的呀?”見青葉一臉惑色,子木解釋道:“這凡人的姻緣啊,雖說是記在月老的鴛鴦牌上,但這姻緣如何安排,卻不是月老來定的!”
“那是誰定的?”青葉迫不及待地問道。
不料子木小仙故弄玄虛地指了指蒼穹之頂,輕聲回了句:“天定的!”
想來是因爲子木小仙瞭解青葉大仙的脾性,不敢繞彎子,連忙繼續說道:“其實月老牽線之前也要探問天命。得到授意之後,方可爲那凡世之人牽定姻緣。”頓了頓,他嘆道:“所以你現在知道當初他爲何那般生氣了吧。”
青葉苦笑“原來如此”,方纔還欠缺生氣的雙目中此刻更加黯淡了,只聽她自言自語般的低聲嘆道:“看來,不論是凡人還是仙神,這姻緣都不是憑一己之力可以改變的……”
“那倒不盡然哦!”子木忽然來了這麼一句,見青葉看向了自己,他將手中剛剛刻好的一枚姻緣牌遞到青葉眼前,“你瞧瞧這個。”
因着當年月老教過她仙訣,青葉一眼便從姻緣牌上的名字看到了那人的生辰年歲,於是嘆道:“這孩子才三歲,這麼早便要爲他定姻緣了麼?”
子木收回木牌,說道:“這姻緣哪在乎年歲,雖說他如今才三歲,但他命定的姻緣會在五歲那年出現,待成年後順利成親,白頭到老一生和美!”
“那這,與方纔你說的,有何關係?”
聽青葉這般問道子木小仙似有深意地反問道:“那你想不想知道這孩子的家人是誰?”
青葉雖然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之間子木小仙右手一揮,這孩子的生平影像便出現在半空之中了。
伴隨着一聲啼哭,這個孩子順利出生了,儘管聽不到周圍人的聲音,但青葉還是能看出當穩婆將孩子遞到那位年青的應該是父親的人手裡時,那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笑得十分滿足。青葉更加疑惑地看向子木,子木卻十分淡定地安撫了句:“別急,往後看!”
當青葉的雙目再次回到半空之中時,她忽然指着影像中的一對中年夫婦驚呼道:“他們……他們是……”
子木小仙收了仙法,肯定地點了點頭,說道:“正是!這對中年夫婦正是當年的三公主和戲將軍。”他搓了搓手中的姻緣牌,嘆道:“其實天命之中他二人的緣分是很淺的,錯過之後本該終其一生不得相見。不料,我們趁着他們姻緣未定私自牽線,天命就此改變,他二人竟得以重逢,雖說做了平凡夫妻,但這日子倒是過的和和順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青葉一直以爲,他二人是命定的緣分,自己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不料自己無意間竟改了天命!
“當時的朝廷正是外敵虎視眈眈,民間起義不斷的困頓局面,三公主本來是要被送去和親的,而戲將軍也被尋了個由頭髮配邊疆。因着我們的作爲,戲將軍在押送途中被起義軍救下,三公主那邊,朝廷內憂外患,沒多久便覆滅了,三公主因此流落到民間,輾轉數年後,二人偶然相遇,於是,就有了你方纔看到的局面!”
“原來如此”青葉此刻心中更加混亂了,有一些欣喜,又有一些忐忑!爲何喜爲何憂,她卻尋不着緣由。
見青葉許久不再講話,子木連忙岔開話題,說道:“不說這個了。我先前就想問問你,在伏魔將軍那處過的可還好?”
青葉一愣,好不好,師父身爲上古尊神,自己不過是個糊塗小仙,這般擾了他數年清淨,他未將自己趕出去,該是算好的吧!
“自然是好的!”
“那方纔見你時,爲何你是那般模樣?”
青葉嘆了口氣,從曷訧殿出來便心中煩悶,此刻有子木能傾訴一番倒也是好事!於是,她便將今日曷訧殿中的事和自己的擔憂一股腦說了出來。
語畢,一向聒噪的子木小仙卻沉默了許久,忽然,他的眼裡綻放出更大的光彩,驚呼道:“我就說,今日你這般沉靜很是不尋常,本想着那伏魔將軍果真厲害,不過數十載將你的性情都變了。”說着,他打量了青葉一番,繼續說道:“我看你不是擔心舒窈做了你師孃後會爲難你,而是啊……而是你,對伏魔將軍起了別的心思了!”
青葉心中一驚,連忙問道:“你什麼意思?”
子木小仙故作老成地搖着頭緩緩速說道:“我看你啊!是對伏魔將軍動情了!”
什麼?自己對師父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竟是動情了?
因着受了晴天霹靂,晚飯時分,青葉在月老處沒吃幾口就隨便扯了個由頭離開了和鈴殿,雖着自己那子木小仙說破自己的心思後總是不懷好意衝自己笑着,但好在他是個守口如瓶的小仙,月老倒是什麼也沒有多問。
心緒更加煩悶的青葉剛剛踏進曷訧殿的前院,便見着師父赫連正獨坐在梨樹之下。看來天帝與舒窈父親已經走了,也不知最後談得如何了。赫連看着青葉,輕聲問了句:“你回了?”
青葉想着,此刻還是不見爲好,如若舒窈真的要嫁給師父,自己還得尋個由頭離開這曷訧殿。於是胡亂地嗯了一聲,藉口疲累想回房休息,便急急向殿中走去。
“你吃了嗎?”赫連的聲音卻這般響起。
青葉沒有轉身,只點了點頭,應了聲:“在月老那處吃了些。”
“可我還沒吃。”師父的聲音在背後又響了起來。
“師父不是不用吃飯的嗎?”今日師父倒有些奇怪。
“可我餓了!”他的聲音依然那般平靜。
青葉疑惑地轉過身,看了赫連一眼,嘴巴動了動卻未說話,“哦”了一聲便調轉方向朝廚房走去。
“如今讓你做個飯都這般不情不願,今後千萬年豈不是要餓死我?”赫連說着也站了起來。
“今後師父身邊自有舒窈照料,怎會餓死。”感覺自己言語酸酸地,青葉趕緊補了一句:“況且師父定然是餓不死的……”
見赫連站在原地沒有說話,青葉說道:“那我去給師父做飯了。”急欲開溜。
才走了幾步,卻聽到師父赫連娓娓說道:“懋恭自上古時期便追隨在我的麾下,一次與青魔一族的對戰中,我被數名青魔一族的將領圍攻,分身不暇,那魔尊欲趁機偷襲我,是懋恭替我擋了那一刀。儘管他也是天神,但卻生生接住魔尊全力的一擊,雖然性命是保住了,卻傷了仙根。如今的修爲,呵……”赫連似乎不願再說。
青葉心中一沉,“這麼說,師父當真是欠他一份恩情了。”如此,那舒窈,當真會因着這份恩情入駐曷訧殿了
“嗯”赫連輕嘆一聲,頓了頓,又說道:“因此我尋了一座仙山,那處靈力鼎盛,於他的修爲有益,適合常住,便讓那舒窈小仙陪着他父親去那處靜養了。”
聞言青葉“哦”了一聲,隨即又“啊”了一聲,“那師父與舒窈的婚事?”
赫連沒有迴應,倒是走到青葉身邊,拍了拍她的頭,說了句:“你既覺得疲累,那便回房休息去吧。”說着徑直向殿內走去。
“那師父的晚飯……?”
聽到青葉這麼問,他停下腳步,回望了青葉一眼,嘴角上揚,說道:“如你所說,本君何須吃飯。”說完,便不再回頭地走了。
今日的師父,果然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