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葉!”
林中轉來陣陣呼聲,荀無羈見着眼前的這個丫頭方纔還笑得無比燦爛的臉上,眉頭一瞬間蹙了起來。
呼喊聲漸漸近了,荀無羈忽地被她一把抓住,還在愣神的片刻就聽到她說:“大俠,你可不可以帶我到樹上躲躲?”
或許是“青葉”這個名字讓他覺得有些熟悉,又或是眼前這個丫頭讓他產生了一些興趣。荀無羈沒有說話,卻一把摟住青葉飛到了一個更高的枝椏上。
果然,片刻後星辰就尋來了,只待了片刻便又跑遠了。直到他急切的聲音從林間消失,荀無羈才攜着青葉落了下來。
青葉道過謝後,望了望那顆高聳入雲的大樹,嘆道:“我若是有大俠這樣好的武功就好了,這樣就不用他們整日跟着了。”說話間卻是滿臉的愁容。
荀無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心中的疑惑更甚了,方纔在樹梢他本想查探一下這丫頭的生平,不料看到的卻是一片空白。荀無羈實在不解,她明明是一個凡人,卻能看見自己,可若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又怎麼會看不到她的過去和未來呢?着實怪異!
荀無羈這廂還未想明白,就見青葉忽然一臉諂媚地望向自己,諂笑着說道:“大俠,讓我拜你爲師吧?”
回過神來的荀無羈撇了青葉一眼,冷冷地丟下兩個字“不要!”說完便要走。
青葉自然不依,一直纏着他,軟磨硬泡、撒潑打滾,使盡渾身解數,可跟了一路,荀無羈還是無動於衷。
“大俠,求你了……”
“大俠,拜託……”
“大俠,您行行好吧……”
“大俠……大俠……大俠……”
荀無羈終於停下腳步,一臉正色地對青葉說道:“不要再叫了,我再說一遍,我不是什麼大俠,也不會收你做徒弟,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青葉倒是嬉皮笑臉地應了聲是,然後一開口,又將荀無羈氣得半死,她說:“好的,大俠!不過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大俠!那我該如何稱呼你啊,大俠!”
荀無羈翻了個白眼,憤憤地說道:“荀無羈,我叫荀無羈!”說完,快步向前走去!
青葉依然緊追不捨,又問道:“荀大哥你這是要去哪?”
“與你無關!”荀無羈不看她,繼續向前走着。
“那我們還會再見嗎,荀大哥?”青葉向前跨出一大步,擋在了荀無羈的面前,側着頭這般問道。
荀無羈停住腳步,一副避之不及的表情,連連搖頭說道:“我可不想再見到你了!”
青葉卻是不在意的模樣,眼珠一轉,嘆息着說道:“可是我家裡存着一罈御賜的好酒,我本想拿來感謝荀大哥,若是今後見不着了,我該如何感謝荀大哥呢?不過最可惜的還是那罈好酒,遇不到一個真正懂它的人,實在是可惜啊……”
見她這個模樣,荀無羈實在覺得好笑,這果真是個有趣的丫頭!
假裝思忖了片刻,荀無羈開口道:“此處風光正好,多來逛個幾日也不是不可以。”
聞言青葉大喜,歡呼一聲,然後興沖沖地說道:“那明日午後我帶着酒到那顆大樹下等荀大哥!”說着不等荀無羈的答覆她便跑了開去,還邊跑着邊回頭揮手喊道:“荀大哥,明天見!一定要來哦!”
望着那抹碧色身影,荀無羈長嘆一口氣,這丫頭可真磨人!但更讓他覺得無奈的是,明明自己有無數種可以擺脫她的辦法,可爲何還心甘情願的讓她這樣纏着。
或許,自己對她的身份還存在一些疑問,所以自己這般令人不解的行爲,只是爲了弄清真相。這般一想,荀無羈算是說服了自己。
忽然他身形一閃,從林間消失了。
尾隨着青葉來到了鎮遠侯府,隱在半空中查看着府中的情況。
看了許久,只見到一個老伯,一個婢女,還有先前在林中看到的那個護衛,並未看出什麼端倪。
這也因爲荀無羈是魔的關係,儘管受混元天尊的影響,他能看穿天族的靈力,可若是仙神刻意隱去了仙力,他便是無法看穿的。若是鎮遠侯,也就是青松神君此刻在府中,他倒是能夠知道這府中衆人的身份了,可碰巧如今身爲凡世鎮遠侯的青松神君此時身在軍營,而府中的數人他又從未見過,自然認不得。
於是,他對青葉的存在,更加感興趣了,同時隱隱帶着幾分期待!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青葉都藉着午睡的由頭偷跑出來,以酒會荀無羈。
當然,每次見面的主題便是纏着荀無羈收她爲徒。
當然,荀無羈每次都殘忍的拒絕了。
這日,他們坐在山澗旁的一塊大石頭上,青葉依舊不依不饒地央着荀無羈,潺潺的流水聲中,荀無羈卻不像往常一般對她置之不理,而是定定將她望着,過了許久,開口道:“你,該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青葉始料未及,足足愣了半刻,隨後大笑起來,嘆道:“荀大哥,你的臉皮着實厚了些!”
荀無羈白了她一眼,說道:“難道不是嗎?”
青葉撇撇嘴,回道:“你確實是我見過長得最好看的,不過吧,你這性子,卻不是我喜歡的。”
荀無羈靜靜地將青葉望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青葉卻是一臉坦蕩的將他看着,這讓他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的情緒。
忽然,他將青葉按到在地上,他的鼻息中帶着淡淡的酒氣,就在青葉近在咫尺的地方,帶着一絲挑逗,低聲問道:“當真不喜歡?”
曖昧的氣氛已經營造得很好了,可青葉卻是臉不紅心也沒有大跳,眨着眼自然了回了句:“嗯!當真不喜歡!”
荀無羈有些泄氣,哼了一聲,嘆了句“沒眼光!”便放開了青葉,坐到了一旁。
青葉也坐了起來,笑着說道:“我看沒眼光的是你纔對,我纏了你這麼久央着你做我師父,你都無動於衷。”
“你還知道自己纏了我許久啊?”荀無羈很是無奈。
青葉揚揚眉,一臉得意,“想讓我不纏着你還不簡單,答應做我師父不就好了!”
荀無羈回擊道:“若要我做你師父,你,還是別想了!”他指着青葉的食指晃了晃,隨即嘴角揚起一抹壞笑,說道:“但若是做你的夫君,倒是可以考慮的!”
魔族之人向來不受禮義廉恥的約束,這樣調侃的話說起來,也顯得無比的自然。
青葉哪裡知道她眼前的這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魔尊,只是相處了大半載,瞭解他的性情,只當他是個不羈的公子哥罷了。
對他的話也只是付之一笑,並未放在心上。
此後每當青葉提及要拜他爲師,荀無羈便用“以身相許”作爲條件,光陰流轉,又是半載,青葉最終還是沒能拜成師父。
前方拜師不利,接着後院起火。任青葉僞裝得再好也有被識破的一天,碰巧撞破她房中假象的還是她那個厲害的爹。
好在青葉有個忠心不二的護衛,將鎮遠侯所有的懲罰都擔了下來。而鎮遠侯對星辰向來都是另眼相待的,所以也不好罰的太重。但卻意識到,青葉不管不行,自己司凡世之職需得常在軍中,同時爲了尋找召回青葉神元的法子也得常常外出,可任她這般放任自流也十分不妥。思前想後,最終將她送到了百草學堂,星辰做了伴讀。
進了學堂之後,青葉便很難再有機會溜出去了,此外,又因魔族要事纏身,或許還有荀無羈的刻意迴避,他們見面的機會慢慢減少,到後來,幾乎是不再見面了。
“荀大哥,我們當真許久未見了……”青葉喝過一口茶,輕聲嘆道。
那時候,不論是星辰還是陶陶,自己都不太熟悉,荀無羈,是自己醒來後的第一個朋友,與他相處的那些時光也很是輕鬆愜意,如今再見,那份熟悉的感覺宛如從前,青葉十分歡喜。
“是啊!挺久的了……”荀無羈顯露出難得的認真。
其實一年半,對他而言不過是彈指一瞬,可今日無意間重回那片密林,又正好見到穿行其間的青葉,方覺得,這數百個日夜,竟顯得那樣長。
一路小心地跟着不願驚擾了她,卻還是在她遇到危險的瞬間挺身而出。
能再見,挺好的……
兩人一直聊到日落西山,仍意猶未盡,好在荀無羈護送青葉回家時還能再聊一路。
這一人一魔一對好友一路走着,一路聊着,一路笑着。走出了鎮上的集市,走過了官道,走進了回鎮遠侯府必經的密林之中。
兩人講到一件趣事,荀無羈趁機又拿青葉打趣,青葉伸手剛要去打他,餘光撇到了不遠處的一個身影,她的手便定在了半空。
然後荀無羈便見到,青葉含着笑容的臉上顯出了一絲紅暈,只聽她喚了聲“師父”,便朝着那個身影奔去了。
荀無羈臉上的笑容瞬間斂了起來,望着前方的那個身影,周身凝結出一股強大的殺氣。
而赫連,只是溫柔地將青葉看着,待她跑近後,笑着同她說了幾句話,才微微擡起頭,朝着荀無羈的方向看了過來。
方纔還淺笑嫣然的面容頃刻間化作千尺寒潭,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卻彷彿帶着無數利刃要將荀無羈刺穿。
凡人青葉,卻未曾察覺這一切,轉身衝着荀無羈使勁揮手,喚他過去。
荀無羈臉上重新漾出笑意,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終於,來到了他們跟前。
一神一魔靜靜地對視着,兩股暗潮洶涌澎湃起來。
“荀大哥,如今我可是有一位天上地下最最厲害的師父,以後再也不會纏着拜你爲師了,怎麼樣,有沒有很後悔?”青葉的話打破這番較量。
他們收回神識,齊齊望向了青葉。
見荀無羈未吱聲,青葉笑着說道:“知道啦!你哪裡會後悔,怕是高興得想要放鞭炮慶祝了!”
聞言荀無羈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挑着眉說道:“若是你答應嫁給我,我倒是會放鞭炮慶祝的!”
青葉自然是哈哈一笑,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玩笑,學着荀無羈曾經的樣子,搖着食指,回了句“想都別想!”
赫連擰緊的眉頭瞬間又舒展開了,仍舊不動聲色地站在青葉身側。
荀無羈看了他一眼,轉頭對青葉說道:“你方纔說你的這位師父是最最厲害的,難道比我還要厲害?”
青葉想了片刻,然後回道:“這個嘛,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覺得師父一定是最厲害的!”
“哦,是嗎?”荀無羈斜眼看向赫連,帶有幾分挑釁地說道:“看來,我們得打一架才能分出個高低了。”
“不行!”還不等赫連有所反應,青葉卻是一臉反對,“你們倆,一個人是我的師父,一個是我最好的朋友,傷了誰都不行!”
“那可不行!”荀無羈一臉的不服氣,“誰讓你那麼草率!必須得打一架,讓你看看誰纔是這天地間最最厲害的!”
青葉無奈,這位荀大哥這般孩子氣的時候也是常有的。
“好好好!你倆一樣厲害,你們都是天上地下最最厲害的,行了吧?”
“不行!”荀無羈似乎鐵了心要跟赫連掙爭個高低,“嘿!厲害師父,要不要同我打一架?”
“不要!”赫連終於開口。
青葉慶幸,還好師父向來冷靜剋制。
“怎麼,你怕了?”荀無羈緊追不捨。
而赫連接下來的話,卻讓青葉哭笑不得,他說:“我怕將你打死了,她會怪我!”
他那雲淡風輕又理所當然的一句話,噎得荀無羈半晌沒聲音!
“額……怕了你們了!”青葉長嘆一口氣,“不管你們,我回去了!”說完轉身就走。
“我送你!”赫連看了荀無羈一眼,轉身追了上去。
待他們走遠,荀無羈收起臉上的稚氣,瞬間附上一層陰冷,說了句“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