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吳本來想直接回家，還有兩盤錄像沒看完，下週就要交還給勞倫斯教練了，但是直接走人隊友面子上實在掛不住，孫吳索性端着那杯一口都沒喝的啤酒走到吧檯最後端。
“怎麼了？”正在洗杯子的吳茗詫異問：“怎麼不和朋友們坐在一起？”
孫吳把酒杯一推，努努嘴：“老規矩。”
吳茗接過酒杯，轉身利索的換了杯果汁遞了過來。
孫吳也沒喝，只不停轉動着手中的杯子，杯底和木質吧檯碰撞發出沉悶而低低的聲音，好一會兒他才用中文說：“我有個理想……”
“恩，我聽着呢。”吳茗手肘撐着吧檯，手托腮看着面前比自己小几歲的青年，雖然容貌青澀，但只要看到他那宛如深海的眼眸，吳茗往往會忽略他的年齡。
“我想拿聯賽冠軍，我想拿大耳朵杯，我想拿金球獎，我想拿大力神杯……”
吳茗愕然，半響後才說：“最後一個……”
“恩，最後一個的確不靠譜，但是前三個……理論上是可行的。”
孫吳舉杯喝了口果汁，舔舔嘴脣說：“所以我拼命學更多的，所以我儘量和每個隊友處好關係，所以我有一手好廚藝但是從來只吃水煮牛肉、水煮雞肉……”
水煮牛肉的梗吳茗也知道，她溫柔的笑着說：“然後呢？”
孫吳轉頭看了眼，隊友們一片喧鬧，麥卡錫和本特利抽着煙舉着酒杯示意，祝你好運。
“然後？”孫吳把頭扭回來，聳聳肩說：“然後發現隊友們似乎……”
“不思進取？”
“我將其作爲榮耀的起點，他們只當做一份普通的工作……”
“這段時間我聽你的名字都聽膩了。”吳茗一邊擦着酒杯，一邊勸道：“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樣的天賦的……”
“不！”孫吳突然打斷，“每個人的天賦有高低之分，但每個人都可以一樣勤奮，一樣遵守規則。”
吳茗轉頭無語，半響後才說：“你這思維模式實在……要麼不做，要麼做到最好？”
“當然不是，要麼不做，要麼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孫吳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面無表情的說：“即使只是一份工作，也需要竭盡全力。”
孫吳盯着酒吧裡的那一排排酒，不禁回想起往事。
從小到大，他一直是個“別人家的孩子”，幼兒園時候的大紅花，中小學每年的三好學生，市狀元進入清華大學，碩士畢業就被985學院聘爲講師，三十一歲拿到副教授職稱……
男同學的妒忌、女同學的仰慕……
同事們的佩服、嫉恨，上司的賞識，家人引以爲傲……
但是沒人知道，在別人在遊戲裡奮戰，在KTV裡飲酒高歌，他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守着孤燈直至深夜。
想得到什麼，就要有所付出，想爬得比別人更高，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這個道理誰都懂，但不是誰都做得到。
“所以你進酒吧這麼多次卻從來沒喝過一滴酒……”吳茗瞥了眼那些球員，“但是其他人不這麼想，布萊克本一線隊和青年球員來酒吧的多了，除了你只有一個人從來不喝酒。”
“誰？”孫吳有點意外。
“和你一起來過的，我聽你叫他菲爾。”
“菲爾·瓊斯。”孫吳的臉頰抽了抽，能夠17歲不到就在英超出場，能夠被弗格森挑中轉會曼聯，能夠不被看好的情況下在每個主教練手下都打上主力。
毫無疑問，比起天賦，菲爾·瓊斯的守律更加重要。
或許菲爾·瓊斯那麼年輕就執意轉會曼聯，甚至不惜和老東家撕破臉皮，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孫吳開始考慮要不要和布萊克本續約了……
“你很奇怪。”吳茗趴在吧檯上盯着孫吳，“能夠和隊友、鄰居打成一片，從性格上看很像是香蕉人，但是接觸多了，卻發現你好像在國內長大似的……做什麼事都有很強的計劃性和目的性，這是國內應試教育的產物。”
孫吳勉強笑了笑，“有計劃，有明確的目的，難道不好？既然選擇了職業足球這條道路，那平平庸庸就意味着失敗。”
“我剛纔說了，我有偉大的理想，當然了，最後一條實在強人所難，除非能上帝附體……”
“好吧。”吳茗倒了杯果汁，“來，碰一下，祝你早日拿到金球獎。”
“謝謝。”孫吳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上次讓你幫忙到圖書館借的那本書？”
“借來了。”吳茗轉身從吧檯下面掏出一本書遞過來，“你怎麼會想起看這本書？買不到嗎？”
“去了幾家書店都沒買到。”孫吳匆匆翻了翻，點頭問：“幾點了？”
“八點五十，還有十分鐘下班。”
“霍金斯老爹，今天吳要提前走！”孫吳扯着嗓子大聲說。
叼着菸斗的霍金斯皺眉問：“爲什麼？”
“因爲我十點之前要回家，而從酒吧到她宿舍，再從宿舍到我家，至少要一個小時。”孫吳一攤手，“有問題嗎？”
“沒問題！”邊上的酒客已經起鬨，“貝斯特，早就該這樣了！”
霍金斯老爹湊了過來拍拍孫吳的肩膀，“其實往前兩條街，那家小旅館就不錯……報我的名字還能打折！”
臉上一片紅暈的吳茗收拾東西快步走出酒吧，孫吳小跑着追上去，“嗨，別生氣，只是送你回家而已，我可不是那麼隨便的人！”
你不是那麼隨便的人？難道我是那麼隨便的人？
吳茗一頓足，跺着腳嗔道：“你可比我小三歲！”
孫吳習慣性的口花花，“女大三抱金磚。”
“別鬧了。”吳茗一瞪眼，“利用我，不僅不感激還口花花，我真的懷疑你之前說沒談戀愛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孫吳笑嘻嘻的說：“不過的確要感謝你，不然和他們在一起，一口酒都不喝……估計得鬧僵。”
“知道就好。”吳茗轉身接着走，“別送我了，這條路我熟悉的很，有夜班車的。”
“那可不行，最近出了好幾起日本人被搶的事，你個子又矮……呃，我錯了。”
一直把吳茗送進宿舍，孫吳纔回頭，路上心裡在想，要不要跟着馬克·休斯去曼城闖一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