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文龍足球培訓班的辦公室裡，破舊的茶几上被清理一空，擺上了外賣叫來的餐食，四個人圍坐在茶几旁邊，正邊吃邊聊。
在場的四個人分別是高崢，以及高崢的恩師楊文龍，還有趙局，和楊文龍的好友郭煒。
說是高崢“宴請”他們，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是在這種地方，這樣的“宴請”……
“……我有一個想法，老頭兒，咱把你這個培訓班往大了搞，怎麼樣？”高崢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楊文龍瞪了他一眼：“幹嘛，又嫌這裡破了？”
趙局縮縮脖子，他就怕老頭兒生氣，拿眼睛瞪起來跟銅鈴式的，從小他們在老頭兒手下踢球時，只要老頭兒一瞪眼，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了。
但總有人是個例外。
高崢笑嘻嘻地說：“是啊，太破了。”
“你小子！”楊文龍習慣性去抓掃把，抓了個空才發現屋子裡已經沒掃把了，剛纔打掃衛生的時候，高崢給丟到門外去了——顯然這小子從那個時候起就提前做好準備了。
沒抓到掃把的他依然瞪着高崢：“就這破地方也能養活我！”
“就是就是，小高啊。你別看這地方破。你給打了幾次廣告之後，還是來了不少學員的，現在在這裡學踢球的人比之前多多了……”郭煒和楊文龍是好朋友，也幫着楊文龍說話。
高崢笑道：“我知道啊，郭叔，養活老頭兒和師孃肯定是沒問題的。不過老頭兒，你搞這個足球培訓班，就只是爲了養活你自己嗎？”
他扭頭看着自己的恩師，臉上依然帶着微笑，但目光和問的話卻非常犀利。
現場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尷尬。
郭煒本來想要說句打圓場的話，但常年在商場行走的他情商高，自然知道現在不是自己插嘴的時候，便坐在旁邊靜靜地看着高崢和楊文龍兩個人。
楊文龍繼續瞪着眼睛：“養活自己不對嗎？”
“對，非常對。但老頭兒，別人是這樣的人，你不是這樣的人。”高崢繼續逼視着楊文龍，態度在別人看來近乎於沒禮貌了。“你不是那種做一份工作只爲了賺工資養活自己的人。”
這次楊文龍繼續瞪着高崢，但卻沒說話了。
“我去米蘭之後，你爲啥來了這邊？肯定不是因爲師孃想家了這麼簡單吧？”
“我知道……”
趙局剛剛開口就被楊文龍瞪了過來：“閉嘴！”
趙局又縮着脖子坐了回去，不敢吭聲了。
“其實我也知道，老頭兒。”
聽到高崢這麼說，楊文龍足以殺人的目光又投向了趙局，正襟危坐的趙局連忙擺手：“不是我說的！真不是……”
郭煒也好奇地看向了楊文龍，他是楊文龍搬到這座城市來之後才和他認識的，對於老楊之前的經歷，他也不清楚，因爲老楊從來不細說。
高崢的事情還是老楊找他幫忙的時候，才告訴他的。之前他一直不知道那個小小年紀就去了AC米蘭的天才少年竟然是老楊培養出來的得意弟子。
面對高崢的逼視和郭煒好奇的目光，楊文龍敗下陣來，他嘆了口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向上面舉報了兩個改年齡打全運會的球員，得罪了領導嘛。領導要成績，我讓領導的成績沒了，又不樂意認錯，那就走唄……”
“啊，還有這事兒？”郭煒很吃驚，他第一次聽老楊這麼說。
其實他也一直都很好奇，一個能夠培養出高崢這樣優秀球員的教練，爲什麼會淪落到在這破地方開個小足球培訓班的地步……
沒想到是因爲得罪了當地的領導。
“就是這事兒才讓楊指導離開我們那兒的……”趙局在旁邊點頭道。
“老頭兒，當初逼你走的那個領導是不是姓孫？”高崢問。
“就是那孫子！”趙局幫楊文龍回答了，很是憤憤不平。“那孫子現在都是我們那兒體育局的副局長了，老天真是不長眼，那孫子竟然能夠做到副局長……”
“嘿嘿。這次我回去，他還想見我來着，被我拒絕了。”高崢笑道。
郭煒有些擔心：“小高你還是小心點啊，人家怎麼說也是個官，你不給人家面子，小心人家給你使絆子……”
高崢還沒說什麼呢，旁邊的楊文龍先爆了粗口：“官個屁！他能管得了高崢？高崢在國外踢球，踢的是職業足球，又不是體制內的，他這個官能管得了什麼？他要真是給高崢使絆子，那還好了，我就看他怎麼死……”
郭煒又改口道：“倒也是，你現在這名氣這地位，還怕地方上一個體育局的副局長嗎？”
高崢沒有繼續討論那個孫局長，而是對楊文龍說：“我知道老頭兒你不是那種混日子的人，所以我才說要不要把你這個足球培訓班往大了搞？你當初離開是迫不得已，那現在就重新開始唄。”
楊文龍擺擺手：“你好好踢球，我的事情你別操心……”
“我好好踢球也不影響這個事情啊。老頭兒，我是和你說正經事兒呢。我和趙局都知道你教孩子們踢球有一套的，但這個破地方真是讓你施展不開，我不信你就這麼甘心在這裡浪費時間。當初是誰說要爲中國足球培養人才的？”
楊文龍氣樂了：“你別給我提中國足球，那些破事我比你見得多！”
高崢沒和楊文龍爭，而是點頭道：“好，咱們不提中國足球，就算不爲中國足球培養人才，教孩子們踢球總沒錯吧？”
“我不是在教嗎？”
“這地方能教多少小孩子踢球？”
“地方就這麼大，教練就我一個，多了我也教不過來。”
“誰說要在這裡教了？”
“你小子現在口氣大了啊，不在這裡去哪裡教？難道你還要重新整塊地來建足球學校？”
高崢擺手：“那成本太高了，我也不想搞。”
“那你要怎麼辦？”楊文龍很奇怪。
而且不光是他，郭煒和趙局都很奇怪，他們好奇地盯着高崢，想要從他這裡知道答案。
“我想啊……老頭兒你看你這場地平時工作日半天，小孩子們要上學，也沒人來學足球，也就是週末纔有人，一週有五天這場地就浪費了，你白白給着租金，卻不能產生價值。我是想把這球場重新整一整，平時呢就讓那些想踢球的成年人來包場踢球，收他們點錢，給他們提供水和場地，讓他們踢球。也不耽誤你週末教孩子踢球……”
“你就想這麼個注意？”楊文龍冷冷地看着高崢說道。
“你聽我說完嘛，老頭兒。我想成立一個足球培訓公司，但不是依託這兩塊足球場來培訓小孩子踢球，而是輸送基層教練去學校，去各個小學和他們合作建立足球培訓班，利用學校現成的場地和生源，建立足球興趣班。我們出教練，出一些訓練設施，來教小學生們踢球……”
高崢一邊說郭煒一邊聽，一開始他還不是很在意的，但是越聽卻越入神，聽到這裡他眼睛都亮了起來。
“這樣一來呢，我們投入的也少，成本可以控制下來，而且還能夠擴大業務。要知道，老頭兒你和我可是金字招牌啊，一個能夠培養出我的教練願意去小學裡教小孩子們踢球，學校樂不樂意？肯定樂意啊！家長樂不樂意？也肯定樂意啊！”
郭煒在這個時候也站出來表示了對高崢的支持：“小高這個提議很有想法啊。正好現在國家開始大力重視校園足球了，但我們的校園足球很多還僅限於讓孩子們抱着足球做足球操的地步，缺乏真正專業系統的人才培養。很多學校其實也苦於不知道怎麼搞足球，他們和專業足球培訓體系彷彿是兩個完全不相關的世界。所以我覺得小高這個想法很好，無論是政策上還是可行性上都沒問題……”
楊文龍扭頭看着郭煒，有些吃驚：“他真不是隨口瞎說的？”
“喂，老頭兒你別小看我啊！”
“我以爲你就知道踢球呢……”
“我好歹也是有見過世面的了！”
郭煒也點頭：“我能聽得出來這是小高認真思考過的，不是一時腦洞大開的奇思妙想。或許小高並沒有研究過什麼市場數據，也沒有企業家的經驗，但作爲一個成功的職業球員，我相信他的直覺一定是很準的。”
這次輪到趙局也很吃驚了，他沒想到郭煒這個企業家對崢哥在商業方面的評價會這麼高。如果在足球上，無論別人怎麼吹崢哥，他都絕對不會吃驚。但是他真沒想到崢哥竟然還有商業頭腦……崢哥簡直無所不能啊！
高崢也很得意：“我就說我是在說正經事兒吧！”
“老楊，我覺得小高說的真可以認真考慮考慮。初期你可能需要親自跑，累一些。但以後上正軌了，你就可以變成培訓教練的總教練，而你培訓出來的教練再去各個學校擔任青訓教練……”
“我覺得也有道理，崢哥和楊指導你就是這個公司的金字招牌。連廣告都不用打了，一說崢哥就是你培養出來的，大家肯定願意相信你啊……”趙局也在旁邊幫腔。
但楊文龍卻搖頭：“這小子不是我培養出來的，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他現在的成就和我沒關係……”
“怎麼沒關係了？”高崢反駁道。“當初不是你把我留下來了，我能有今天？”
“那我也就是把你領進門了而已……”
“當初要不是你堅持要讓我走地面，不讓我依仗身體，我能有今天這麼出色的腳下技術？要知道當初看到我的個子，幾乎是個教練都讓我靠身體踢球，我要是信了他們的，那我重傷之後可能就真的得放棄足球了。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你眼光獨到，擅長因材施教。而且除了我，你不還培養出了不少職業球員嗎？”
楊文龍聽到“職業球員”這四個字，看了趙局一眼，趙局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老頭兒，我知道你對教孩子踢球這件事情有多上心。你雖然總是罵他們，但其實你特別喜歡教小孩子踢球，我覺得這比什麼都重要。我們如果要教小孩子們踢球，不是爲了讓他們以後當職業球員，而是爲了讓他們喜歡上足球。而這需要一個喜歡教他們踢球的教練來完成，在我心目中，老頭兒，你就是最棒的那一個。”
楊文龍不再鼓着眼睛瞪高崢，他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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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這一章的內容是我的一個想法的投射吧。高崢的主意其實就是我的主意。
就算是YY也好，也算是我對校園足球的一種思考吧。
我們太缺踢球的孩子了，這些是我們中國足球的後備力量。
但我們更缺教孩子們踢球的基層教練，他們是造血的，沒有足夠優秀的青少年足球教練，我們就沒有足夠優秀的青少年球員。
對於現實足球我無能爲力，就只能在我自己所構建的世界中按照我的想法來對中國足球做一點微小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