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尾聲
“去去去，臭要飯的！”酒樓門前，王五滿臉厭惡。
“夥計，我不是要飯的。”說話的老嫗操着濃重的江北口音：“我跟你打聽個人……”
“出去！”那夥計心道：你不是要飯的是什麼。他說罷別過臉去，一句話不願多講的樣子。
那老嫗見慣了世態炎涼，不願多說，走過樓門，一瘸一拐向街北行去。
門前的夥計再次笑臉迎向南來北往的行人，忽聽樓上有個清脆的聲音叫道：“夥計——”
樓上有人應道：“公子爺，什麼事您？”
那清脆聲音道：“我不是叫你，我叫的是樓下門前那個。”
“爺找他什麼事？”
“用你管嗎？！”那人聲音有些不悅。
王五心道：這位爺是誰？我什麼地方得罪他了？他走上酒樓，就看見靠窗位置坐着個二十歲上下的俊美書生。
那書生腰間掛着一把長劍，似乎有些落拓，可他身上的青衫，青如草色。
“爺有什麼事？”王五說話自然加了小心。
“你去把剛纔那位倪老夫人請上來。”那書生軒眉輕挑，不怒而威。
“哪位倪老夫人？”王五一頭霧水。
“她說的是江北口音。”
王五道：“江北口音？我剛纔沒見過什麼倪老夫人，就見過一個要飯的。”
“我說的就是她。”
“她明明是一個要飯的……”王五奇道：“南來北往的客人我見得多了，怎麼會看錯？”
書生道：“她家裡購置了良田千頃，你也能看到嗎？！”
“竟會這樣！我這就去。”王五說着，看了一眼書生腰間的長劍，噔噔噔下了樓，心想：那老太太可千萬別走遠了！
幸好，“倪老夫人”並未走遠，她正走在一個卦攤前。
王五見她破衣垃撒，蓬頭垢面，怎麼看怎麼是個乞丐。
“倪老夫人，等一等。”王五一邊遠遠喊叫，一邊心裡嘀咕：那乞丐若是以爲叫她，太陽就從西邊出來了。
那老嫗果真站住了。
見周圍無人應答，老嫗回過身來，等王五跑近，道：“你叫我嗎？”
“倪老夫人，剛纔都怪小人我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可千萬別生氣……”此時，王五心中已經確定，這老嫗果真就是剛纔那個書生口中所說的倪老夫人。他擦了把冷汗，心道：這人我從沒見過，爲何要裝成乞丐？難道以前我得罪過她傢什麼人不成？
這個老嫗，不是別人，她就是倪龍的母親。當初，倪龍派人往家送過錢，倪龍父親早已購置了田產。她如今雖然衣着破爛，但區區一句“倪老夫人”卻也沒什麼當不起的。
“哦，是你啊，沒事沒事。”倪老夫人奇道：“你找我幹什麼？”
“我們酒樓有個客人找您。”王五心道：這老太太和那個書生要是存心設計我怎麼辦？
“誰？”倪老夫人心中有些激動：莫不是倪龍讓這個夥計來的？
“他是個書生，您跟我來。”王五說着頭前帶路，心裡卻加着千萬個小心。
“書生？”倪老夫人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認識什麼書生。
夥計帶着倪老夫人來到酒樓前，那個書生正站在樓下吟詩：“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書生見了倪老夫人，拱手道：“倪老夫人您好。”
倪老婦人向書生端詳了一陣子，道：“我好像見過你，卻想不起來了。”
書生道：“在下木棲。”
“木棲？”
“您再想想，幾個月前在宛中城的悅來客棧……”
“哦！我想起來了，當時你就坐在一邊。”倪老夫人想起舊事，眼裡不禁流出了眼淚。當時這個書生坐在一邊，雖不曾言語，卻聽說了自己兒子離家出走的事。倪老夫人有些神經質地問道：“難道你聽說過我兒子的事後，幫我去找我兒子來着？”
“我確實遇到了他。”木棲面無表情，聲音平靜，曾經的遺憾他並不想表露出來。
“這是真的？！”倪老夫人感覺像是墮入雲中，聲音顫抖道：“倪龍在哪兒？他可是想通了，要回家？”
“他說他還有事，還不能回來。不過，他讓我把他的妻子兒女送來。她們現在就在這家客棧天字二號房。”木棲手指街邊的客棧道：“我本想把她們送回您的老家，不過路上聽說您就在附近。我剛纔吃飯，恰好您經過樓下面……”
木棲的話並沒說完，倪老夫人已經進了客棧。
木棲向王五道：“你進去幫倪老婦人找一找那間客房，到時候自有打賞。”
“我若不去，倪老夫人估計會被當成要飯的轟出來。”王五此時無事一身輕，見有打賞，自然要去。
他帶着倪老婦人來到天字二號房門前。
倪老夫人老淚縱橫：倪龍並沒忘記我，他居然有了妻子，居然還有了孩子。
天字二號房的門開了。
門裡站着兩個美豔少婦。這兩個人，一個是倪龍的妻子，一個是倪龍的壓寨夫人。如今，倪龍的兩位夫人看見了倪龍的母親。本來，她們也以爲這是要飯的。不過，倪老夫人說的也是江北口音。倪老夫人的顴骨很高，倪龍顴骨也很高。倪龍曾說過，自己長的跟母親很像。這兩位夫人不用介紹也知道這是自己的婆婆。
——
當初，木棲來到飛雲浦要見倪龍的夫人。木棲亮出了倪龍的飛雲令，沒人敢阻攔。飛雲寨是個強盜窩，倪龍乃是這裡的大當家。不過，倪龍已經死了，他的孩子留在這裡並不安全。其他寨主們若見倪龍久久不回來，多半能猜到他已經死了。強盜窩就是狼窩，倪龍的孩子們弄不好就會遭遇毒手。即便他們不下毒手，倪龍的孩子們留在這兒也不會學好。木棲要把倪龍的孩子們接走，送還倪龍老家。倪龍家現在已經有錢，倪龍的悲劇不會再次重演。
倪龍本有一個妻子和三個壓寨夫人。她們本來都是被倪龍搶來的，個個貌美如花。不過，如今她們已經是倪龍的人。倪龍醜是醜了點兒，但他本領非凡，又是飛雲浦的大當家，如今這四位夫人已不覺的自己被搶來有什麼不好。
當她們知道倪龍已死，悲傷不已。當木棲說明來意後，跟木棲同行的只有兩位夫人。另外兩個壓寨夫人還年輕，還沒孩子，她們要回家。
——
她們不能告訴自己的婆婆倪龍已經死了，這個打擊太大。她們只說倪龍有事，過幾年纔會回來。
倪老夫人本不相信這兩位年輕漂亮的少夫人是自己的兒媳婦。不過，當她看見那對龍鳳胎時，她不能不信。龍鳳胎剛兩個月大，那個女孩兒顴骨很高，這是倪龍的遺傳。這肯定是倪龍的孩子。
“我的衣服，真是要換換了。要不，在大街上，別人弄不好會以爲這兩個孩子是我偷的，會把我當成人販子。”倪龍母親樂的合不攏嘴。
站在窗前，她忽然想起了木棲，向自己的兩個兒媳婦問道：“那個書生，哪去了？”
“他已經走了。”
——
傍晚，街邊樹木落葉紛紛。
木棲腰懸長劍，身上青衫青如草色，在人羣中穿行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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