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章:窘境

獅王都。

明媚的陽光肆意揮灑。

原本熱鬧的街道已經變得蕭條無比,零零散散的只剩下爲數不多的行人。開門做生意的商鋪不到半數,大街上亂糟糟的,也沒人打掃。整個獅王都看上去破落不堪。

獅王宮裡的情況就要更糟糕了,簡直可以用一片狼藉來形容。

幾乎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已經被搬走。地上沒有地毯,走廊的牆壁上沒有往昔的那些名畫,有些房間裡甚至連傢俱都沒有。國王的私人圖書館裡書架被搬走,書倒是留下了,丟得滿地。

在之前,獅王宮裡最多的東西莫過於燭臺了,到處都是燭臺。入了夜,把蠟燭全部點起來,能把獅王宮照得通明。現在……

獅王宮裡的照明就靠油燈,而且是每人分配一盞的油燈,走到哪提到哪。事實上現在整個獅王宮裡的僕人也已經剩下不多了,只有五十個人。

龜裂的外牆沒人修補,庭院裡的植物沒人修剪,甚至國王的窗臺長了雜草都沒人管。在之前的動盪中被砸爛的大門,兩塊門板還在旁邊放着呢,因爲潮溼已經長出了蘑菇,修理卻還遙遙無期。

一片落葉掉在走廊上,直到它徹底腐爛化做塵土都不會有人清掃。

此時的獅王宮,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一座廢棄的鬼屋似的。因爲太大,顯得陰森森的。甚至由於地方實在太大,有些地方都住進流浪漢了也沒人知道,更沒人管。

主樓殿堂,算是獅王宮裡僅有的幾個修整得稍微像樣一點的地方了。雖然看上去依舊寒酸不已。

“國王陛下。”殿堂裡,《騎士成材指南》的作者諂笑着,恭敬地對班尼迪克二世說道:“您覺得,我的小說寫得怎麼樣?”

“寫得怎麼樣?”坐在王位上,早已經焦頭爛額的班尼迪克二世一臉不耐煩地說道:“我怎麼知道你的小說寫得怎麼樣?”

“您沒看嗎?”作者小心翼翼地問。

“我非得看你的小說嗎?”班尼迪克二世反問道。

“可是……我前幾天就把寫好的小說送過來了,您說會看的。就放在您桌上,就是那一本,露出個角的那本。”

順著作者所指,班尼迪克二世從亂糟糟的桌案上翻出了那本寫着《巫妖騎士》四個字的小說。

“如果您還沒看的話,那……不如我等您看完了再來一趟?”說着,作者行了個禮就想走。

“等等。”班尼迪克二世把他叫住了,隨口說道:“我就實話實說了吧,我不想看。你直接告訴我都寫了些什麼吧。”

“也……可以。”作者的表情僵了一下,微笑着點了點頭,說道:“大體的內容,就是聖騎士格雷的事蹟。以聖騎士格雷的事蹟爲主線,然後,我巧妙地把他安排成了一隻巫妖。”

“巫妖?”

“是的,主角是一隻巫妖,聖騎士是一隻巫妖,而且寫得天衣無縫。無論任何人看了,都會覺得意有所指。”說着,作者滿懷期待地望着班尼迪克二世。

班尼迪克二世緩緩地笑了:“聽上去還挺有創意的,寫得不錯。”

“當然,我是專業的。”

“行了,我知道了。”說完,班尼迪克二世隨手把手裡的小說丟到作者前方的地板上。

作者連忙躬身撿了起來,然後諂笑着問道:“這麼說,國王陛下您是滿意這本小說咯?”

“當然。”班尼迪克二世攤手道:“我歡迎你們把他寫成任何奇怪的東西,只要不是個人就行。”

“那……”作者伸手做了個“錢”的手勢。

“錢?”班尼迪克二世愣了一下。

“對。”作者連忙點了點頭:“一百個金幣。”

“你給我呀?”

“不,當然是您給我了。這是……尾款。”

“尾款?”

作者連忙爭辯道:“陛下,您忘了嗎?您說過,我把小說寫好了,會有……更多!”

在“更多”兩個字上,作者刻意放慢了語速,加重了語調。

班尼迪克二世不說話了,只是靜靜地看著作者。半天,攤手道:“不好意思,這件事我忘了,也不打算記起來。還有,你的小說寫得很爛。”

作者一下都懵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班尼迪克二世已經高聲喊道:“來人呀,把這個傢伙給我趕出去!”

“是!”

獅王宮僅有的兩個侍衛出現了,一下把作者架住了往外擡。

可憐的作者還在掙扎,還在呼喊。

“等等!陛下!您剛剛說寫得好的!”

“我有說過嗎?”

“您剛剛明明說了!”

“那我收回行了吧?”

“陛下!您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轉眼之間,可憐的作者已經被擡到了門外,狠狠摔在地上。遠遠地還傳來班尼迪克二世的聲音:“不跟你把定金要回來已經很客氣了,再胡說八道,就給我把一百個金幣吐出來!自己看着辦吧!”

作者一下閉上嘴不敢再說了。

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他灰溜溜地離開了獅王宮。

“我怎麼就那麼倒黴呢?就遇上了這個該死的聖騎士,還有無賴國王。接下來怎麼辦?”

作者茫然地行走在大街上,看着自己手上的稿子,越想越氣。重重地一甩,把稿子都甩到街對面去了。

想了想,又灰溜溜地去撿回來。

“說不定有傻子要呢,留着,留着,反正不虧。”

他心酸,無助,痛苦,還有點肚子餓。於是,他走到一間看上去已經十分破敗,卻是這條街唯一營業的麪包店前。

“給我來兩個條麪包。”

“好的。”膀大腰圓,留着大鬍子的售貨員迅速幫他用草繩綁好了兩條比他胳膊還粗,還長的麪包遞了過來:“兩個銀幣。”

“等等。”正在掏錢包的作者愣住了:“你說什麼?兩條麪包要兩個銀幣?”

“當然,現在什麼東西都漲價了。”售貨員提着麪包的手又縮了回去。

“可是我上個星期纔跟你買過,兩條麪包只要一個銀幣。”

“那是上個星期了,現在又漲了。”

“你開玩笑的吧?”

“你覺得我是開玩笑的嗎?”售貨員已經開始解繩子,準備把麪包放回去了。

“別!”咬了咬牙,作者只好低聲說道:“我要一條。”

說着,把一個銀幣放到桌面上。

售貨員繼續解繩子,然後把其中一條麪包遞過來:“一條麪包可沒有附贈繩子。”

無奈,作者只好接過麪包,嘴裡嘟囔着:“看來接下來不能吃早餐了。都怪那個聖騎士,給窮人發錢?呵呵,結果大家都不幹活了,天天趕稿的我反而成了窮人。我的天,實在太糟糕了。這樣下去先餓死的肯定是我。”

“不,這不是聖騎士的錯,這是國王的錯。”膀大腰圓的售貨員糾正道。

“爲什麼你會這麼覺得呢?這些該死的政策都是聖騎士制定的。”

“但是因爲國王執行得不好纔會出問題。如果是聖騎士的話……如果是聖騎士的話,我們糧食緊張,他就可以帶着我們進攻鄰國搶糧食,這樣物價就不會上漲了。而這個沒用的國王什麼都做不了。”

“你真的這麼認爲嗎?”作者疑惑道。

“當然。”售貨員大叔義正辭嚴地說道:“我的顧客都這麼說。現在每個人又開始工作了,如果不是國王執行不利的話,我們根本不需要繼續工作。”

“所以你們又支持聖騎士了。”

“是的。”

糧食已經開始緊缺了,但還沒有到饑荒的地步。當然,滿地的蕭條,每個生活在獅王都的人都可以清晰地感覺到。

作者捧着自己唯一的麪包,疑惑地離開了麪包店。越想越覺得變扭,越想越覺得說不通。於是,他隨手拉住了旁邊走過的一個老頭子問道:“你覺得,聖騎士回來怎麼樣?”

“聖騎士?聖騎士要回來嗎?”老頭一副喜出望外的樣子。

“我說笑的。”作者鬆開拽着老人的手,若有所思地走開了。

遠遠地,他看到一大羣人聚集在街對面的書店門口,擠成一團。

“這是在幹嘛?”作者問旁邊的小夥子。

“買小說,今天新小說發售。”

“什麼新小說?”

“《聖騎士和他的七十二個老婆》。”

“啥?”作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聖騎士和他的七十二個老婆》。”

“我的天……”他終於確定自己沒聽錯了,卻依舊不敢相信。

“糧食都緊缺了,你們還有心情看小說?”

“糧食漲價,小說又沒漲價。”小夥子攤手道。

擠到滿頭大汗,好不容易地,作者終於擠到了書店裡,看到了整個書架上滿滿的都是:《聖騎士和他的七十二個老婆》、《聖騎士的打怪升級之路》、《統治世界從當聖騎士開始》、《諸天之我是聖騎士》、《聖騎士重生日記》、《我哥是聖騎士》、《我爹是聖騎士》、《我姥姥是聖騎士》……

作者的嘴角都在抽搐了,他連忙一把拽住了書店的老闆,問道:“老闆!這些小說都好賣嗎?”

“當然,現在只要寫上‘聖騎士’的都好賣。你要幾本?”

“我不買小說,我是寫小說的。”

“哦,不買呀?那麻煩你滾出去。”

很快,作者被幾個人擡着丟出了大門。

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手裡的稿子,又回頭看了一眼熱火朝天的銷售場面,自言自語道:“或許……我可以再把稿子改回來。把聖騎士寫成一隻正面形象的巫妖?聖騎士的聲望又開始恢復了,我這本小說是聖騎士親自認可的,肯定會有很多人買不是嗎?至少比那些什麼《我姥姥是聖騎士》強。或許我還可以找聖騎士在上面籤個名?嗯……只能這麼辦了。物價繼續這麼漲,如果我不立即推出一本新小說,會先餓死的。就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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