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抵達獅王都的那天,下着雪,白茫茫一片的,整個城市都沉浸在一片白色之中。
不過,無論什麼都無法阻擋人們對聖騎士的熱情。
隊伍的夥伴們都驚呆了。
教堂悠揚的鐘聲傳遍了獅王都的每一個角落。
下雪的天氣,大街上的人居然比平時還多。那場面,真的……
熱情的居民們擠滿了街道兩旁,夾道歡迎。
大批的士兵得調動,用來維持秩序。
無論是少女,老人、孩子,都在爲格雷歡呼着。無數雙手朝着格雷伸出去,擁擠着,推搡着,累壞了維持秩序的士兵。反倒本該作爲主角的依琳被冷落了。當然,依琳並不介意。
更厲害的,沿途的屋頂都有人在撒花。
這就很可怕了。
現在是冬天,還下着雪。這意味着這些花都是在春夏摘取,保存到現在的乾花。一般只有國王親征凱旋的時候纔有這種待遇。
看着手心飄落的花瓣,格魯格魯伯爵都呆住了。
“這得花了多少錢?”
“花錢?不應該是居民自發的嗎?”帕斯問。
“誰家裡會沒事囤一堆花瓣?獅王都的花瓣,都是商人囤的,最主要的客戶是王室。早年我還投過一點錢,做過這種生意。雖說暴利,但大多數的年份都是虧的。”說着,格魯格魯伯爵丟掉了手中的花瓣,稍稍加速,追上了依琳的馬匹。
“王室?”帕斯愣了一下。
來到依琳身旁,格魯格魯伯爵壓低聲音說道:“我以爲王室會給我們製造麻煩呢,畢竟我們纔剛剛把國王拉下馬。但現在看上去,似乎剛好相反。不過還是小心點好。我覺得,這次邀請,肯定不是冊封那麼簡單。新國王肯定有些什麼其他的企圖,你一定要注意。最好事情都跟我商量一下。”
“知道了,格魯格魯叔叔。”依琳輕聲說道。
走在最前面的格雷都已經目不暇接了。
繼白城之後,獅王都成爲了格雷到過的,最大的城市。當然,白城肯定是沒辦法和獅王都相提並論的。據說人口就差了十倍,規模自然也差了十倍。
這裡的道路比白城更加寬敞,樓層比白城更高,建築更加古老,雕塑更加精緻。就連人的衣着,似乎也更加鮮豔華麗了。
“小心,對手可能是任何一個人。”凱瑟琳在格雷耳邊提醒道。
“人?”
“對,人。按照契約,無論是天使還是惡魔,都不可以出手直接干預人類的事務。其實不只是人類,精靈、矮人、獸人的事務我們都不可以干預。所以,如果對方想對你出手,那麼肯定是通過魔使。魔使會是個人類。你不會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任何的黑暗氣息,因爲他本身沒有魔力。”
“我明白了!”格雷重重地點頭,提高了警惕。
長街的盡頭就是獅王宮了。那是一座規模宏大的,藍白相間的宮殿。是的,宮殿,而不是城堡。即便是外牆也是由四層高的樓房組成的宮殿。一排排的窗戶與圓柱遠遠看去,就好像士兵身上的整齊的鱗甲一般。正中則是威嚴而壯觀的白色大門,臺階。透過高聳的門樓,還可以看到內部高聳的塔尖。
整個獅王宮看上去真的就好像這獅王都中的一頭獅子一樣。除了這個龐然大物之外,其他所有的,都是羊。
身爲王室的夏普家族,跟貝希爾家族的實力差距明顯比從兵力上看到的更大。
遠遠地,他們已經可以看到在獅王宮門口一字排開的迎接隊伍了。
依琳和格雷幾乎同時呆住,當然,原因不同就是了。
依琳呆住,是因爲這個規格……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公爵可以享受的。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站在正中的國王。
高挑的身材,鮮紅色帶白色斑點的毛領披風,白色嵌金邊裡衣,黑色尖頭帶馬刺的靴子。即使沒戴王冠,依琳也能一眼認出這身以撒王國國王的特有裝束。更別提他還有着與拜爾德六世極爲相似的金色捲髮了。
還有頗具特色的山羊鬍,四十來歲的年紀。毫無疑問的,這就是班尼迪克二世——班尼迪克。夏普了。
站在國王左手邊,穿着白袍,戴着嵌金邊高帽的,則是依琳和格雷在白城之戰的時候就已經見過的主教大人安東尼三世。
至於右手邊,披着與國王同款披風的三十多歲,看上去極爲端莊的女人,則毫無疑問是這個國家的新王后了。
在這三個人身後,則是一大片的衣着華麗的貴族。
再往外,右邊一字排開的是穿着重甲,牽着駿馬,莊嚴威武的騎士們。這樣的騎士,至少都是男爵爵位,都有着自己的封地,自己的莊園。然而,在這裡,他們只是背景板。
左邊,則是一大片的白袍,一大片的教廷的人士。
一面面的旗幟在風中飛揚,足足有上百面。這意味着有上百個家族派出了使者在這裡迎接他們……
國王、主教、王后同時出迎……這陣仗,依琳簡直不敢想象。大概只有教宗駕臨的時候能有吧。雖然教宗已經有好幾百年沒來過以撒王國了。上一次來,還是因爲以撒王國跟隔壁艾倫王國鬧得兇了,教廷不得已出面調停。
此情此景,依琳都驚呆了。
格雷也驚呆了,不過,他只是單純沒見過這麼盛大的場面而已。並不瞭解這個場面背後的含義。
“依琳……”格魯格魯伯爵不由得在依琳身邊小聲感嘆道:“我懷疑整個獅王都的貴族都來了。不,也許連周邊的也來。我從沒見過這種規格的歡迎儀式。”
依琳呆呆地說道:“我也沒見過。”
“會不會是他們原本準備給拜爾德六世凱旋用的東西沒用上,就剛好給我們用上了?”格雷小聲問道。
依琳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隊伍繼續緩緩前行。
耳邊是民衆的歡呼聲,頭頂是飛舞的花瓣,四周是一雙雙朝着他們伸出的手,以及拼了命在阻擋民衆的士兵們。
走出街道來到獅王宮門前大廣場的時候,雪停了。天空彷彿在一瞬間開闊了一般,陽光直射而下,照在依琳和格雷,以及隊伍其他人的身上。
號角吹響了,大片的白鴿飛向天空。
國王班尼迪克二師張開雙臂,微笑着,步下臺階朝着他們走來。主教大人、王后,以及貴族們緊隨其後。
隊伍的夥伴們,包括格雷和依琳在內都連忙下馬,然後單膝跪地。
“貝希爾公爵,依琳。貝貝拉。貝希爾攜部下,拜見國王陛下!”
“起來!都起來!”國王親切地說道:“還不是國王呢,過幾天冊封之後纔是。你看,我並沒有戴王冠,主教大人還沒把它給我呢。哈哈哈哈。”
說着,國王朝着主教望了過去。主教讚許地笑了笑。
側過臉,國王的目光落到了格雷身上,道:“這一位,肯定就是聖騎士格雷伯爵了吧?”
依琳輕聲說道:“事實上,格雷已經給自己冠以格魯格魯這個姓氏,所以,現在應該稱他爲格魯格魯伯爵。他是我們貝希爾公國的第二位格魯格魯伯爵。”
“哦,是嗎?”國王意味深長地說道:“可是,有兩位格魯格魯伯爵,你們不會很容易搞混嗎?我覺得一個就夠了。而且,格雷這個稱呼比格魯格魯這個拗口的姓氏要好很多。當然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格魯格魯伯爵不會介意吧?”
說這話的時候,國王朝向的是走在後面的格魯格魯伯爵和雪萊。
“當然,格雷這個名字確實很好。”格魯格魯伯爵微笑着說道。
“嗯,不錯,看來老格魯格魯伯爵跟我的審美是一樣了。”微笑着,國王已經側過身邀請依琳往回走了,還特意回過頭對格雷笑了笑。
身後的貴族們迅速讓開了一條過道。
國王剛一轉身,站在後面的格魯格魯伯爵和雪萊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格雷小聲問道:“我的名字有那麼好嗎?”
“笨,他是在表示對你和雪萊婚約的不滿。”黑貓小聲說道。
“爲什麼?我跟雪萊的婚約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他爲什麼要表示不滿呢?”
“這我哪知道?總之態度已經再明顯不過了。我覺得這位新國王恐怕想搞事情了。”
“難道他就是魔使?要不我現在把他拿下?”
“咳咳!”還沒等格雷行動起來,凱瑟琳連忙乾咳了兩聲道:“格雷,魔使肯定是壞人,但壞人不一定是魔使。除了魔使之外,這個世界還有許多許多的壞人。事實上大多數壞人不需要魔鬼誘惑他們就已經壞透了,這正是我們最頭疼的地方。還有,從現在開始你要學會辨認對方的身份地位。”
“爲什麼?”
“因爲你是聖騎士了,你的行動代表了教廷的態度。”凱瑟琳無奈道:“如果你剛剛對國王採取任何無禮的舉動,那麼整個國家的人民都會猜測教廷的用意。進而,可能引發無法估量的後果。不只是對國王,對公爵,對伯爵,對每一個人,你都需要小心謹慎才行。甚至對方真的是魔使,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你也不能採取行動。畢竟這裡不是白城,這裡的人對你還並不熟悉。”
“哦,我知道了。”格雷只好縮了回來。
黑貓緩緩鬆了口氣,不禁暗自慶幸。有凱瑟琳在,至少還能製得住格雷。要是隻有它在,就眼下這時候,指不定翻出多大的問題來。
站到高臺上,國王轉過身,一手握着依琳的手腕,另一隻手握着格雷的手腕高聲說道:“我的臣民們,今天,我們一起在這裡歡迎我們的英雄。我的父親拜爾德六世曾經是一位英明的君主,然而,當他年老的時候,不幸被黑暗勢力迷惑了。做出了有違騎士精神,有違教規,有違道德的事情。這讓我十分痛心。”
“幸運的是,在最關鍵的時刻,我們的英雄出現了。我們的貝希爾公爵,還有我們的聖騎士格雷伯爵大人,是他們,及時制止了我的父親,拯救了這個國家,遏制了黑暗勢力,避免了我們每一個人在黑暗中沉淪。請允許我,代表以撒王國的每一個人,感謝他們!”
說着,國王高高舉起了依琳和格雷的手。
一瞬間,聚集在廣場上的人歡呼了起來,那聲浪如同爆炸一般,響徹了整個獅王都。
“格雷!格雷!格雷!格雷!格雷!”
是的,只有格雷。
國王尷尬地笑了笑,分別對着依琳和格雷點了點頭。
躺在格雷肚子裡的黑貓小聲道:“我以爲他只是不計前嫌而已,沒想到他替自己的父親認錯認得這麼徹底呀。這聽上去……就更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