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明月也覺得最近太囂張了,一下又一下撩着銘少爺的虎鬚,瀕臨死亡猶不自知。
她感受着銘少爺幽沉的視線,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跑去換衣服。
陳涵、西銘、爵爺也都拿了禮服去試衣間換上。
就連顧維希,想到要和媳婦兒換上婚禮當天的禮服,也一陣激動,他恨不得現在就穿着這一套白色西裝。
他吻了吻西雅的臉頰,便拿着衣服去試衣間換。
家人都去試衣間換衣服了,場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西雅一個人呆在一堆衣服裡,便頗有些無聊地閒逛起來。
不經意間推開一扇門,便瞧見裡邊有一個男人,拿着鉛筆,專注地在畫板上描繪着什麼。
早晨的陽光從窗戶外傾瀉了進來,略有些凌亂的畫室裡,擁有一頭漂亮的亞麻色短髮的大男孩俊美得就像是漫畫書裡走出來的少年。
其實不過是一個乾淨到極致的側臉,但在這亮到發白的盛夏光線裡,在這凌亂的畫室裡,卻那般的美輪美奐。
男人卻沒有注意到那扇推開的門,他仍然專注在自己的構思裡,直到最後一筆勾勒完畢,他的脣角才揚起一抹自信的微笑,龍飛鳳舞地簽上Anthony的大名。
做完這些,他打了個哈欠,懶懶地伸了伸腰,拖着一雙人字拖打算隨意找個地方睡覺。
然後,他便看到了西雅。
西雅自然也看到了他,事實上,當他的正臉出現在西雅眼底的剎那,她整個人都震驚到了極致,木然如機械一般佇立在原地。
直到一分鐘後,她纔回過神來,嚥了咽口水,喃喃地喚道:“言明修……”
是的,就是言明修,她那隻極具繪畫天賦卻對服裝設計情有獨鍾的表弟言明修,那個她以爲喪生在火海里的少年言明修……
他沒有死,不僅沒有死,還成爲了一名真正的服裝設計師,還兌現諾言給她設計全套的婚宴禮服讓她成爲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Anthony,安東尼……
她怎麼會遲鈍到以爲安東尼就是他的大名,她怎麼會笨到穿了他一年的設計仍未認出他本人……
若不是今天誤打誤撞地遇見,那是不是這輩子她都見不到他了。
“言明修。”
她又喚了一遍他的大名,這一回,不似剛纔那般遲疑和夢幻,她是如此的篤定和確信,眼前的這個漂亮少年就是她的表弟言明修。
言明修看到西雅,愣了片刻,旋即他眉宇皺了皺,然後轉身便離開。
可他的畫室只有一扇門,西雅就守在門邊,但他反應很快,他推開窗子,輕輕一躍,從窗戶裡翻了出去,小跑着消失在西雅的視線裡……
西雅豈會讓他逃跑,那可是和她關係最親最親的表弟啊,好不容易重逢,怎麼可能讓他跑掉。
那一剎那,她什麼也沒想,本能地追了過去,爬了窗戶跑去找他。
雖然懷着孕,踩着高跟鞋,穿着婚紗,但西雅那一瞬間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找到言明修。
她拎着婚紗的裙襬跑了幾步,可偌大的街道上,哪有言明修的身影。
就這樣放任言明修逃跑,西雅如何會死心,她在原地轉着圈,叫道:“言明修,我知道是你,你就在附近,你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你不擅長逃跑,但你擅長躲避,你就躲在這附近……”
然而,回答她的,是久久的沉默。
“言明修,你爲什麼要躲?爲什麼要逃?我一直站在最顯眼的地方,等你來找我!可是,你一直都沒有來。現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居然還要逃,爲什麼?”
這是西雅重逢言明修之後最想問的問題。
八年前那一切過後,死裡逃生的他定然和她一般都不好過,但既然沒有死,爲何不來找她呢,一如現在,見到她的第一眼,言明修就像是老鼠見了貓,拔腿就跑。
“言明修,你就在附近,你知道我知道的,所以,給我出來,出來啊……”
西雅有些瘋狂又有些歇斯底里地叫道。
然,寂靜的街道無人應答,好像言明修真的跑掉了,而她面對的是空氣一般。
西雅有些哀傷地閉上眼睛,那一瞬間她突然想起小時候和言明修玩捉迷藏的遊戲,言明修這笨蛋總是專挑一個地方躲。
西雅當時還笑話他來着。
那時候那個漂亮的小男孩說什麼來着,他說:“姐姐,要是我躲遠了,你就找不到我了。”
“捉迷藏本來就是讓人找不到。”
“可是我想讓你找到啊!”
西雅回想起這一切,眼淚瞬間掉了下來。
言明修消失了這麼多年,她以爲他死了,所以從未曾找過他。
但凡她有點心,也不會弄丟他這麼多年。
那時候的言明修,那麼小,不過十三四歲……
十三四歲的男孩子,是怎樣獨自生活,奮發圖強,變成現在的設計師安東尼的……
其中的苦難和艱辛,大抵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而流散在外的他,是不是也渴望着,他那位沒心沒肺的姐姐,找到他呢!
她擡手,擦了擦淚,回想起當初言明修最喜歡躲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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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後轉,走了三步,又往又轉,走了五步,然後在一顆樹後,找到了言明修。
她探手,抓住言明修的手,那麼緊那麼緊,緊到言明修覺得自己的手幾乎要被拽斷了,她哭着說:“言明修,我找到你了。”
小時候,和一堆小朋友玩捉迷藏,每次找言明修都沒有任何挑戰性,於是她閉着眼數完總是特開心地跑去找言明修,然後笑着抓他的手:“言明修,我找到你了。”
言明修看着大哭的西雅,並沒有跟着哭泣,他脣邊的笑容溫和而淡雅,模樣有着少年人特有的乾淨漂亮,他說:“姐姐,好久不見!”
西雅卻是再也忍不住,一把撲入言明修懷裡。
重逢之後,哀傷而狂喜。
但西雅心底,卻有一絲懼怕。
言明修他變了,變了很多很多,當初那個乾淨漂亮的孩子,眼神再也不像是當年那般聖潔真摯了,他眼底寫滿了邪氣和玩世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