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前院多出了個廚房,先前還納悶呢,沒想是已分了家了。
“你擔心什麼,大嫂一家過得滋潤着呢!”比家裡沒男人時還要滋潤,不說天天見魚,頓頓見肉,那三不五時的炒個葷菜是常有的事,更別提那精細的白麪饅頭肉包子了。
聽到這話,方長遠那一臉的笑漸漸隱了下去:“陳菊,你說清楚,到底什麼個情況,爲什麼要分家?”
“是大嫂自己要分的,她說要分,我還能攔着不成。”提起分家,她就來氣,說話的語調也就高了幾分。
方長遠擰着眉,詫異道:“大嫂自己說要分家?她先提出來的?”
大哥不在了,她的身體也不好,還託着三個孩子,他不相信這種情況下大嫂會主動說要分家?
陳菊怕自己氣起來說話太急,把方長遠惹着了。畢竟當初她給橫兒開小竈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小過份,在她看來不是事兒,但方長遠因爲大哥死了以後就自動擔負起照顧大房一家的重任,他憨直老實,吃的喝的從來一視同仁,不敢有絲毫短缺了他們。所以開小竈這種小事在他那裡有可能就是大事。
她看向方張氏。後者也同樣擰着眉頭,兒子回來她高興,但從頭到尾也沒向她問個好,只一門心思都在李月蘭一家身上,心裡很是不得勁兒。
她哼哼的別過臉,當是沒看到陳菊給她使的眼色,也是故意給方長遠甩臉子表示不高興了。
“娘,您怎麼啦,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咋還不樂意了呢?”方長遠問道。明明剛纔還一臉興奮呢,現在就成這樣了。
方張氏依舊哼哼着不說話,但那眼淚卻是嘩啦啦地往下淌,好不委屈的模樣。方長遠看娘哭了,一下子就急了:“娘,到底怎麼啦,是不舒服還是怎的,您別光哭您說話呀!”
好說歹哄的,總算把方張氏那淚給止住了,她抹了把臉,輕斥道:“你個不孝子,三四個月纔回來一趟,一回來也不知道先問問我好不好,關心關心你這個老母親,倒是對你大嫂那一家子噓寒問暖。怎的,你大嫂有手有腳,要你操那個心?”
回來不先向娘問好,是他不對,但拿關心大嫂一家做話題來懟他,有些說不過去。方長遠道:“娘,那不是大哥不在了麼?他就我這一個兄弟,他的妻兒我自然是要上心的。”
這話沒毛病,完全全在情理之中。
但方張氏就是個愛挑刺兒的,她斥兩句就是想讓兒哄她一下,但沒想到這臭小子還給她回上嘴了,不由得氣上加氣。還沒等她開口呢,陳菊忍不住了接過話頭道:“上心,怎麼上心,家都分了,你還上什麼心?你要有閒,多關心關心我和兒子,我們纔是你的至親。”
“老二媳婦說得對。”方張氏亦是冷哼着幫腔道。
一個個的求關注,方長遠卻是沒半點這心思:“娘,陳菊,你們還沒說,這家到底爲什麼分了?”
按理說,大哥不在了,他就是家裡唯一頂事兒的男丁,分家這麼大事兒,怎麼也得通知他一聲。現在倒好,就這麼悄無聲息分了,還沒人來告訴他其中原由。
方張氏見也瞞不住,她不說,陳菊不說,他自會去大房那裡問,而且分家的時候村裡的鄉親們都來了,隨問一打聽他也是會知道的。與其讓別人添油加醋說的難聽,還不如由她把話說清楚了。
當然了,由她來說,自然是刨梗去皮的挑撿着說。例如開小竈、陳菊污衊方瑤偷鐲子、還有方瑤誤食老鼠藥自殺都是輕描淡寫。但方正用手擋碗差點誤傷方橫、大房一家忤逆她頂撞她以及上裡尹那兒告她的惡狀都是着重點講的。
方長遠聽得心驚肉跳,眉頭皺得死死的。
什麼自殺,什麼誤傷,什麼偷鐲子,每一件聽起來那麼離譜,簡直脫了他的正常思想範圍。
要不是這話出自母之口,他以爲是碰到說書的了。
沉默半晌,他丟下一句:“我去看看瑤兒!”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陳菊追上去拉住他:“這麼晚了,你還去幹什麼?”
“不是說瑤兒自殺了麼?我去看看她!”
“二丫頭肯定睡了,你這時候去不是打擾人家休息?”陳菊就是見不得自己的丈夫總往大房那一家跑,難得回來一趟,就不能多關注關注她?
“我回來的時候她還在廚房忙活呢!”方長遠知道自己媳婦什麼脾氣,儘管母親把分家的事說的都是大嫂自甘自願,但他相信跟陳菊脫不了什麼關係。
眼下就見她總是阻止自己去見大嫂和那三個孩子們,心裡就更篤定了,因此臉色也不由得僵硬了幾分。
陳菊看他沉下來的臉色,心裡發虛,只得看向方張氏,希望她把人給留下來。誰料方張氏卻是理也不理,隨她去。陳菊只得不甘的訕訕的鬆了手。
“那你快去快回,別耽誤人家休息。”
她囑咐了句,話還沒說完,方長遠就已經走了出去,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陳菊恨恨地跺了下腳,走到炕頭前生悶氣。
方張氏的臉色也不好看,這個兒子,越來越不貼她的心了。把話挑明瞭讓他多關心下她,他還是往大房那邊跑,真是要氣死她了。
李月蘭正挑燈做衣服,聽到有人敲門,連忙放下手中的針線去開門。見是方長遠,她訝異道:“小叔,這麼晚了,有事兒?”
主要是他難得回來一趟,依她們現在跟二房的關係,她以爲婆婆和陳菊是不會讓他來她們這邊的。
方長遠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伸長了脖子往裡探了探:“大嫂,孩子們都睡了嗎?”
“沒呢!”李月蘭見他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側了側身將人迎了進去,“外頭涼,進來吧!”
這雨一下,氣溫也就跟下降,都快趕上剛入冬天的那會兒了。
“二叔。”
三個孩子見着方長遠,從牀上滾了下來。
屋子裡生了火,倒不是用來取暖,而是烤衣服。李月蘭將火架上的衣服拿到一邊,往方長遠邊上挪了挪,記得他回來時身上也沒個東西遮雨的,那衣服還透着溼氣呢!
“來,烘烘吧,別生病了。”李月蘭道,“怎麼也不換身衣服就過來了?”
方長遠往火堆靠了靠,伸了兩隻手,袖子一碰到火,就冒着熱氣。
“想看看孩子。”說完,他那雙眼睛一一掃過方圓、方正,最後落在方瑤的身上。他仔細打着她,是瘦了不多,也黑了不少,想來這段時間沒少受苦。想到當初大哥臨死時對他的囑託,讓他代爲照看幾個孩子,如今他家方橫胖了一圈又一圈,而大哥的這幾個卻是回回見了都要瘦,心裡很是自責慚愧。
“二叔,你怎麼了?”方瑤見他總盯着自己看,也不說話,不由得失笑。
方長遠眨巴了下眼睛,等眼眶裡澀澀的感覺退了下去才道:“瑤兒,走近點兒,給二叔看看。”
方瑤不明所以,依言走了過去。
方長遠在她身上這裡捏捏,那裡捏捏,那骨頭咯得他手掌疼,心更疼:“瑤兒,你還好嗎?二叔聽你祖母說你自殺了,你怎麼能幹那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