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處的山丘頂上,看着方面稀疏林地中的戰鬥,安娜看着馬林手中的細枝條,在沉默中滿是笑意。
那是一位異域神明的恩賞,安娜見過,公正教會中有不下十件這樣的‘木製品’,每一件都是有如神器一樣的威能,視幽能爲實物,能夠對靈體,幽魂等一切虛體物造成傷害,而打在無辜者身上時,卻能造成治療效果。
據說是從一顆巨大而有神性的樹上採摘的嫩枝。
安娜沒有見過那樣的巨樹,也沒有聽說過本世界有這樣的傳說,而在一些外位面旅行者的嘴裡,這顆樹叫世界樹,而公正之神在外位面有不同的名字,而一些來自一個大型世界的旅行者,親切的將這位神明稱爲……無名氏。
都是異域神,這位是一位偉大的存在,與那些邪神不同,他在不同的位面出現,都是爲了拯救。
如果沒有公正教會,數百年前,這個世界就已經滑向深淵,成爲邪神的巢穴與孵化所,每一個出生在這個世界的孩子都是混沌的載體……萬劫不復是這個世界中的所有人最好的結局,而死有餘辜就是對這個世界中的所有生靈最好的註解。
幸好有了這位正神出現,在本土神明日漸衰弱的今天,也是他在重鑄神系。
那怕是一個精靈,安娜有時候也會想,如此偉大的神明,的確值得她付出信仰。
但是他其實不需要信仰,與本土的神系不同,這位偉大的存在不需要信仰,他更喜歡他的信徒們行正道,做善事,信仰?祈禱?那些對於他來說根本就不需要,他甚至可以無條件的給予他的牧師們可以每天無嘗使用神聖術式。
這些都不需要信仰,只是需要牧師們堅守善良陣營。
如今,他又將神聖嫩枝賞給了馬林——那怕只是臨時使用權,也足以證明,他的已經通過了這位偉大存在的考驗,他的品性無可指摘——畢竟,這種嫩枝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夠握在手中的,在公正教會的歷史上,它們的主人在戰場上不止一次身死,有大量的記錄證明那些邪惡與黑暗的存在想要撿起或是毀滅它們,但是每一次當它們這麼做的時候,來自外位面的審判就會如期而至。
如今,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生靈都知道,只有善者,才能夠撿取公正之神的那些小樹枝。
“我感受到了吾主的氣息在這裡出現過,利利安姆的安娜夫人,午安。”
公正教會的主教自傳送門走出來,他看了一眼戰況,然後皺了皺眉頭:“吾主的聖騎士……又犧牲了一位。”
“是偉大的犧牲,主教閣下,偉大的公正之神降臨過,豐收女神教會的馬林獲得了一條小樹枝。”
“我看到了,能夠被吾主承認,這個孩子有權力握緊它,但是夫人,你真的放心讓他與那個幽魂戰鬥嗎。”主教皺起眉頭。
“誓約之戰,那位義人與馬林立下了誓約,我只能等他們分出一個勝負,才能入場。”那是聖騎士與馬林做的約定,安娜沒有資格,也沒有權力去打斷這場神聖的戰鬥,只有當馬林面臨絕境,安娜才能讓自己捲入戰鬥。
“胡鬧,那怕馬林這個孩子的確有着遠超他人的天賦……但是,能夠在那絕境時刻,毅然立下誓約,也是勇士纔能有得品性。”主教看着場上的戰鬥搖了搖頭:“如果戰鬥長時間沒能結束,聖人轉化的幽魂將會越來越強大,他的勝率也會越來越低。”
“我相信這個孩子,他的父親……是我的導師。”安娜雙手叉腰看着下方的戰鬥,馬林這個孩子剛剛一個翻滾躲過幽魂閃爍間的突刺,然後一個漂亮的空翻讓過斬首一擊,同時還能用手中的嫩枝做出反擊。
感覺……這個孩子完全沒有被重力所束縛那樣。
像極了安娜曾經最愛的那位老人——她的導師。
“……原來如此,你也是。”主教蒼老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是的,就像你也是。”安娜扭頭看了一眼這位老人:“我們都是導師留給這個世界的禮物,那個孩子也會是。”
………………
以手中嫩枝逼退眼前的幽魂,看着它再一次的模糊,馬林先是向左轉身,在幽魂消失的剎那,向左轉身的同時,面對着揮來的幽能長劍,馬林以手中嫩枝架住了這劈頭的一劍。
沒有一點擊衝感,幽魂與它手中的長劍都是以負能量,也就是幽能爲傷害途徑,因此這條小樹枝可以擋住幽能,也可以對眼前的幽魂造成傷害。
幽魂沒有放棄,他尖嘯着,空着的手抓向馬林。
如果是一般人,這能夠控制心神的尖嘯足夠讓他受到來自幽魂的傷害,但對於馬林來說,這只是有些‘吵’而已。
飛快的滑步退開,同時從腰間拔出的火槍對着眼前的幽魂扣動扳機,第一發子彈穿透它的身體,沒能造成任何傷害,就在幽魂尖嘯着衝近的時候,馬林第二次扣動了扳機。
這是一顆以聖油洗禮,滲銀鋼錠爲彈頭,以神聖的受福火藥爲基底特製的子彈。
在彈頭接觸幽魂的剎那,它尖嘯着消失在了空氣中。
馬林再一次翻滾,躲過來自後方的突刺,同時在翻滾的過程中,兩顆子彈飛上半空,當馬林起身,正好將彈出的彈巢,拋出的彈殼,還有正好落下的子彈有機的組合在了一起,完成了換彈,將轉輪槍放回槍套,馬林雙手持握樹枝,在剎那間,他手中的樹枝變爲槍的長度。
橫掃逼退眼前的幽魂,馬林用突刺追擊,當幽魂準備再一次避入虛空時,馬林左手指尖躍出一枚金色的光球,後者落在幽魂的身體,在‘治療’它的同時,打斷了它的行動,然後這顆小光球‘跳’回了馬林的身上。
同時,樹枝已經貫穿了幽魂的胸口。
它抓住了樹枝,那怕傷口與接觸的手部都在冒着黑煙,但是這個幽魂還是揮動長劍,逼迫馬林選擇了退後,同時也讓他不得不收回了樹枝。
但是還沒有等到這個幽魂從傷勢中回覆過來,那顆金色的光珠再一次的彈動,它落在了瑪雅的腦袋上,然後又飛快的撞擊了幽魂。
於是又是一次尖嘯,治療傷勢對於一個健康的生靈來說不是祝福但也不是負擔,但是對於幽魂來說——這有如毒藥。
在幽魂還在尖嘯的時候,馬林再一次拔出了轉輪槍,從紮在地上的樹枝上收回左手,馬林左手持槍,右手配合快速擊發撞針,在一秒內打空了六發子彈。
受到了大量傷害的幽魂尖嘯都已經走調,它開始自燃——這是接觸了過多神聖靈能的狀態。
丟掉轉轉槍,馬林拔起樹枝,這一刻,樹枝再一次變成了劍的模樣,面對着接近的馬林,幽魂揮動長劍,但是被馬林直接盪開。
然後這異域的奇物被馬林捅進了幽魂的胸口。
像是被扎破了什麼一般,幽魂軀殼中的幽能被一掃而空。
馬林眼前這個透明的亡魂臉上出現了五官,它從自己的胸口拔出了樹枝,將它遞到了馬林的手中。
在馬林接過樹枝之後,它起身:“謝謝你,孩子。“
“……我應該說謝謝纔對。”馬林看着眼前的聖騎士:“你的神明能夠復活你嗎,他是那麼的……偉大。”
馬林真的不想提偉大這個詞,那怕他現在身處一個有神的世界,但依然不想崇拜神明。
“不能,我點燃了我的靈魂,這一切已經無法挽回,雖然我們沒能消滅所有的混沌,但是……你的朋友們幫助我們完成了拼圖的最後一塊。”它扭頭看了一眼姑娘們,然後轉身走向林地的深處。
在馬林的面前,林地漸漸被金色的原野代替,在遙遠的地方,有巨大的樹屹立着,他手中的樹枝也在抖動,於是馬林將它扎入了地面。
這段樹枝沒有像馬林想的那樣鑽入土中,而是在其上鑽出新芽,一條小小的藤條纏上了馬林的手。
馬林沒有立即收回這樹枝,他看着那位聖騎士走向遠處,在那裡,漸漸有衆多與他相同打扮的人影浮現。
有人走過去與他握手。
有人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也對着其中一位老人撫胸低頭行禮。
然後有一個少女模樣的聖騎士從人羣中走了出來,她張開手,與他擁抱在了一起。
“金色原野,公正聖騎士們口中的聖地,我一直都以爲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公正教會教義中存在的美好。”法耶走到馬林身邊,她的表情有些複雜,看着馬林的公主殿下先是低下腦袋,然後說了一聲對不起。
馬林搖了搖頭——他不需要她的道歉,是他自願留下來爲她們斷後的:“這一切是我做的選擇,不需要道歉。”馬林伸出手,揉了揉法耶的腦袋。
金色原野在他們面前漸漸消散,在最後,馬林看到了那位聖騎士對着他撫胸。
馬林也撫胸。
他不相信神明,是因爲他生在無神的世界;但他尊敬英雄,是因爲他從書中見過無數英雄同一個夢想而拋頭顱撒熱血的那段歲月。
等到金色原野徹底消失,馬林轉身面對法耶,看着眼前滿是歉意模樣的同齡人,他微笑着伸出手,牽住了她的手。
“我真的沒有怪你們,而你們回來……我真的非常感動,因爲我覺得,你們能夠爲我棄生逆行,向死前進……我不知道要怎麼回報於你們。”
在馬林心中,他帶她們來到這處死地,自然應該讓她們獲得求生機會,讓法耶帶瑪雅走,也是馬林的想法——她們還年輕,不似他已經活過一段人生……而姑娘們爲了他返回,這是最真摯的情誼,難以償還。
“……那麼,你就用一生來償還我們吧。”法耶這麼說的時候,潔茜卡走了過來,小羊羔靠了過來,而兔子姑娘紅着眼把她自己給挪了過來。
馬林楞了一下。
“這生意我好像賺大了。”他有些尷尬的看着姑娘們。
“就是讓你賺大了啊,不滿意嗎,馬林先生。”法耶雙手叉腰,癟着嘴反問道。
馬林自然搖頭,得了便宜不能賣乖:“我……我有些不知道要怎麼說纔好。”
這邊馬林還在想怎麼才能發表人生贏家的感言,那邊瑪雅翻了翻精靈的屍體,然後飛快的跑了過來:“哥哥!這傢伙還活着呢!”
馬林可以感覺到姑娘們臉上的不開心,但她們之中的領頭人法耶還是揚了揚眉頭:“算了,先給你想一想你的人生贏家感言吧。”這姑娘兒活學活用了馬林寫在小說中的新詞,然後牽住瑪雅的手:“走,我們去治療那個幸運兒。”
姑娘們既然要一起去,馬林也就準備跟着過去。
然後他看到了謝拉與賽琳娜從一處長草中拖出了傑森:“他還活着嗎?”
“活着!不過到現在還在昏迷!馬林你能過來治療他嗎!”賽琳娜一臉焦急的看着馬林喊道。
“沒問題,我過去幫個忙,姑娘們你們去治療一下精靈吧。”
“交給我們吧。”法耶一邊說,一邊打開了腰間的小挎包,裡面滿滿的都是藥劑與繃帶:“瑪雅剛剛說他已經給那個傢伙灌下了藥水,他死不了。”
於是馬林跑向了賽琳娜,然後看到了傑森的傷勢——胸口的板甲凹陷了進去,不過幅度不大,應該是骨折與痛楚導致的昏迷,也有可能是傷到了肺部,但是看到他還有呼吸,馬林先是與謝拉一起解開傑森的胸板甲肩帶,然後馬林小心翼翼得將前胸板甲拿開。
賽琳娜立即用匕首割開了傑森的襯衫,馬林起手就是一發復原術——這是將骨折部位復原的術式,如果不用這個術式直接上治療重傷,那麼傑森爲了治療他的骨陷,只怕還需要再被打斷一次肋骨。
術式復原肋骨帶來的痛楚終於讓這個年輕人醒了過來,他先是掙扎,在看到馬林之後立即放鬆了下來。
“別說話,我們活下來了,現在在給你治療,你的肋骨整排都骨折了,我要給你上治療術式,也許會很痛,但你要忍住。”馬林說完等了一下:“需要我定身住你嗎,這樣就算你忍不住也不會動的。”
傑森點了點頭。
於是馬林給了這小子一發人類定身術。
然後給他刷了一發治療重傷。
然後就看到這個傢伙臉色變幻了一番,然後翻了一個白眼,又昏了過去。
謝拉立即搭了一下傑森的脖子:“活着,是暈過去了。”
“肯定的,我訓練戰的時候不小心打斷了別人的腿,在治療的時候都能夠把人給痛暈過去,傑森這傷勢,我覺得那一定得非常痛纔對……”說到這兒馬林嘆了一口氣:“要是我會五環的感覺剝離就好了。”
這是詛咒系術式,通常用作刑求時使用,剝離了感覺的人就像是關在一個漆黑的小房間裡一樣,沒有五感,是非常可怕的術式,但是此時此刻用在傑森身上,應該會減少非常多的痛苦纔對。
“我會啊。”謝拉指着自己。
馬林癟了癟嘴。
太晚了,你這傻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