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將至,天邊躍起一抹橙紅,秋季特有的淡淡薄霧朦朧了日出東方的鮮亮顏色,將天際的景色模糊成一片曖昧的羞澀。
墨氏私家醫院的ICU病房外,墨子寒仍舊和昨晚一樣,像是根羅馬柱一般的佇立在病房的玻璃牆前。來來回回的護士和醫生都忍不住頻頻側目。
誰都沒見過總裁這副樣子。
裡面躺着的那位將會是什麼身份,大家心裡都有了猜測。
“總裁,吃點東西吧。”劉晨從醫院食堂買了早飯帶回來,墨氏的福利向來極好,就算是醫院食堂也一樣。
精緻的小籠包,晶瑩剔透的蝦餃,現磨的鮮濃豆漿,放到平時,當真是誘人垂涎的早餐搭配。
“你去吃吧,我不餓。”墨子寒對着這樣的早餐卻是連看都沒看一眼,他盯着病牀上靠着氧氣管艱難呼吸的秋惜顏,一盯就是一整夜,一雙眼裡滿布血絲,看上去有幾分可怕。
劉晨的視線也跟着看了看還未甦醒的秋惜顏,嘆了口氣,放下手裡的早餐,腳尖一轉,去了醫生辦公室。
沒多大會,劉晨就帶着個護士一塊過來了,“總裁,您要進去病房陪秋小姐嗎?”
墨子寒的眼神波動了一下,出人意料的拒絕道:“算了,不必。”
劉晨有些吃驚的怔了怔,但還是鎮定的把小護士送走。
“總裁,您……”劉晨遲疑着後面的話要不要說出來,他隱約能猜得到,總裁爲什麼不肯進病房。
“進去之後,該跟她說什麼?”墨子寒動了動脣,聲音很輕,像是在回答劉晨,更像是在對自己發問,“爺爺一定會護着柯語柔,這件事沒有其他解決辦法。難道我要和她說,我只能懲治墨統,而柯語柔就只能放過了?”
這種話,這種時候,他怎麼說的出口?
既然沒辦法說,他進病房又能如何,即便是如今秋惜顏昏迷着人事不知,他也不想說出這些或者是對她撒謊。
劉晨在一邊垂首沉默不語,墨老太爺這些年的所作所爲,即使是他,也沒什麼好話可說。
“你去公司吧,不用跟我一起在這裡耗着。”墨子寒有些疲憊的對劉晨揮揮手,隨即又想起來什麼,緊接着說道:“給方家打個電話,讓他們把秋惜顏那對雙胞胎兒子帶過來,跟秋惜顏說說話。”
“是。”劉晨簡短的應了一聲,走到走廊的一頭去打電話,和醫院的人交代了一聲對方家的人放行後,就匆匆去了公司。
雙胞胎這一整個早上都是在極度的糾結中度過的,一方面極其的,特別的,想去醫院看媽咪,可是另一方面又不願意就這麼和爹地打照面,彼此青天白日的把對方看個清清楚楚。
但是,當管家接到劉晨打來的電話後,他們倆還是決定去醫院了。
沒什麼比媽咪更重要,和爹地攤牌就攤牌嘛,誰怕誰,現在媽咪纔是最要緊的!
只是,等到他們兩個被管家親自送到醫院的時候,ICU病房外,卻只有墨泠一個
人孤零零的站着,墨子寒根本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不是說爹地昨晚在這裡守了一夜?”秋洛小聲的對秋淵說道。
秋淵也有點迷糊,“對啊,那他人呢?”
墨泠見到他們兩個過來,小跑着跑到他們面前,“爹地說他有事要處理,就先走了。”
三個孩子歪着頭的注視着ICU的病房房門,不解。
現在還有比媽咪更加重要的事情嗎?
對於墨子寒來說,現在的確沒有比躺在病牀上的秋惜顏更加重要的事情,但是,有件事是他一定要去親自處理的。
“墨總裁,這邊!”樂安站在二樓朝着步履匆匆墨子寒招了招手。
墨子寒看了他一眼,沉着臉進了刑警隊的大樓。
“你電話裡說的是怎麼回事?”當面見到了樂安,墨子寒一句廢話都沒有,劈頭蓋臉就是一堆問題,“什麼叫柯語柔可能會脫罪,墨統怎麼會翻供,證據擺在那裡怎麼翻?”
樂安被墨子寒這一堆問題問得腦子嗡嗡作響,他緩了一下,苦笑着對墨子寒說道:“墨老爺子帶來的律師和墨統面對面談話之後,他立馬就把原本的供詞都推翻了。”
墨子寒的眉頭擰得死緊,硬梆梆的說道:“律師有意誘導嫌疑人串供是違法的。”
“問題是,律師根本沒有做任何誘導,他只是給墨統說了另外一件事。”樂安的眉宇間也都是愁色,“墨統還有個私生子,那是他唯一的後人了。”
墨子寒眼角猛地一抽,頓時明白了墨老太爺打的是什麼主意。
墨統現在被柯語柔錯手閹了,註定不會有後人,如今拎出一個私生子來,墨統鐵定會爲了那個孩子豁出一切。
沒人願意自己斷子絕孫,就算是墨統那種人渣,也一樣想留個後代。
“但是有視頻證據在,他翻供又能怎麼樣?”墨子寒壓着火氣對樂安說道。
“問題就是在這裡。”樂安長嘆了一口氣,“視頻裡並沒有任何言辭明確說出柯小姐是和墨統共同謀劃了這一次的車禍殺人事件,律師正在努力把事情往柯小姐事後知情不報上拐。”
墨子寒兩手驟然攥緊,骨節發白,他閉了閉眼,情緒在頃刻間冷靜下來。
那雙漆黑的眼眸裡不帶任何情緒,他對樂安問道:“我爺爺在哪兒?”
樂安指了指走廊盡頭,無奈道:“喏,在罵律師,他都罵了那幾個律師一宿了,真是精力充沛。”
墨子寒沒理會樂安的挖苦,踏着略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到墨老太爺身邊,聲音低啞的喚了一聲,“爺爺。”
墨老太爺其實早就注意到他來了,但是想到柯語柔目前還不一定能不能全須全尾的從警察局出去,一看到墨子寒他就覺得沒好氣,白了墨子寒一眼問道:“你這一宿去哪兒了?知不知道柔柔差點被你害慘了?”
“我在醫院,惜顏還沒醒。”墨子寒的聲音沒了聲調起伏,整個人都像是暴怒過頭之後,達到了某個詭異的
臨界點,“柯語柔是自己作死,怪不得別人,更怪不得我。”
“啪!”響亮的巴掌聲震得在場的三名律師齊齊一抖,誰都沒想到,竟然會看到墨老太爺出手打二少爺。
要知道,墨老太爺平日裡最寵的就是這個二少爺,打小兒當繼承人培養出來的,哪捨得動一根手指頭?
“秋惜顏秋惜顏,你腦子裡就剩下那個女人了吧!”墨老太爺兩眼發紅,憤憤地用手裡的柺杖戳打着地面,“要不是你被那個狐狸精勾引,柔柔會鋌而走險嗎?你有什麼臉去陪那個女人?那個狐狸精就是活該,死了纔好!”
墨子寒被被墨老太爺那句“死了纔好”激得腦子裡某條弦瞬間崩斷,他熬了一整夜而血紅可怖的雙眼緊鎖着墨老太爺佈滿皺紋的臉,不敢相信這麼惡毒的詛咒居然是從自己的親爺爺嘴裡說出來的。
“我從來就沒接受過柯語柔,一直都是爺爺您在一廂情願。我要和誰在一起,是我的自由。你說巴不得秋惜顏死了纔好,那我今天也告訴您一聲。”
沙啞的聲音幾乎磨破墨子寒的聲帶,從牙縫裡一點點擠出來,帶着血腥味,帶着怒意。
“對我來說,柯語柔真的死了纔好,再不濟,也判個三五十年,判個無期徒刑,最好能老死在牢裡,我才解氣,才舒坦!”
墨老太爺被墨子寒迸發出的殺氣震得一時間無言以對,他皺巴巴的嘴脣開合幾次,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這是要氣死爺爺嗎?”
油亮的枯木柺杖在地上咄咄作響,墨老太爺被氣得臉色漲紅,血壓一路上升。
墨子寒很是平靜的從墨老太爺的一兜裡拿出降壓藥,“真正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一關的人,還躺在醫院裡,爺爺您身子骨好的很,就別瞎摻和了。”
“既然你只在乎那個狐狸精,那我這老頭子就和柔柔一起死了好了!”墨老太爺一巴掌打掉墨子寒手裡的降壓藥瓶子,吼得房頂都跟着顫三顫。
玻璃藥瓶在地上摔了粉碎,半瓶藥片在地上混着玻璃渣靜靜躺着。
墨子寒從玻璃渣裡把藥片撿出來,任由銳利的玻璃端面在手上劃出一道道迸出血珠的傷口,他把染了血的藥片固執地遞到墨老太爺面前,無聲的逼迫對方吃藥。
“好,好!”墨老太爺從墨子寒手裡胡亂抓了幾片藥,也不接旁邊律師匆忙間給他倒的水,一口吞了下去,“你長本事了,你能耐了,連我這個老東西也不放在眼裡了!”
墨老太爺怎麼會看不出來,墨子寒哪裡是在逼他吃藥,這是在逼他認清楚事實。
認清楚墨子寒這輩子都不打算和柯語柔湊到一塊過日子,讓他臨死了了遺願的事實!
“爺爺,我知道你有辦法救柯語柔。你既然非要救,那就救,但是隻此一次,她要是再對秋惜顏出手,我就不會找警察來處理了。”墨子寒沉沉如寒譚的黑眸直視着墨老太爺,他發狠的說道:“我自己動手,我等着看,到時候您會不會也想辦法把我從牢裡撈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