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要求也太強人所難了,雖然電話亭旁不遠處地護欄有個人行通道,但他所在的車道左右都是密密麻麻的車,教他怎麼離開?萬一他下車,正好碰到綠燈車子開動了怎麼辦?
欣寧也知道這要求有點難爲他,但她就想任性地試探他。女人的任性有時候完全沒有道理可言,她賭氣道:“就算你不送我的話……我也不會回社裡,工作沒完成,怎麼回去交差?”肋
“何欣寧,你真想搭順風車,就不能自己走過來嗎?”
“雨太大……算了,你既然不想管我,就別管吧!唉!”欣寧一咬牙,將手機掛斷,反正她原本也沒預期他會出現。
“喂?喂?喂……”沈奕棠一連餵了幾聲,那邊的迴應是嘟嘟聲。他氣惱地一拍喇叭,車子發出好大的聲音。
風雨飄搖,電話亭裡的單薄身影衣裳被打溼,烏黑的髮絲微微糾結。欣寧倔強地背過身子,真的不去看他,也不再理他半句。不知道過了幾分鐘,雨未停,身後響起一連串車子發動的聲音。她心酸又有些後悔,想他應該走了吧!
“快點上車!”頭頂突然多了一把傘,沈奕棠拽住她的胳膊,分秒不停地往馬路上拉。
“你……”
“我什麼我?還有時間發呆,我的車就要被拖去處罰了!”他臉色陰沉難看,每個字冰珠子似的砸在她身上,沒留意到欣寧悄悄揚起了脣角。鑊
那輛黑色的奔馳停在馬路中間,後面被堵着的車拼命地按喇叭,還有司機不顧雨點探出頭來破口大罵。一時間,本就不暢通的馬路更加擁擠了。
沈奕棠在交警趕過來之前,馬上踩下油門,在黃燈最後三秒鐘衝過了斑馬線。
“算你還有良心。”欣寧拿起紙巾,小心地印幹文件袋上的水珠。她臉上發上也溼溼的,沈奕棠冷冷地從車座旁抽出一條毛巾,扔到她臉上。
“何欣寧,不無理取鬧你能死啊!”他真搞不動自己當時發了什麼瘋,看她在風雨中單薄的身影竟覺得楚楚可憐。他這輩子還沒做出過如此瘋狂的事,短短一分鐘,差點引起道路癱瘓了。
欣寧整理着溼發,不冷不熱道:“我又沒有強-逼你過來,你生什麼氣?再說……你的舉動讓人太意外,我是否可以大膽想象你做了某件心虛的事?”
她非要這麼理智而敏銳嗎?沈奕棠倏地抽緊下頜,額頭的青筋劇烈跳動起來。他吸着冷氣:“是,有件事我是要跟你坦白。”
他神色凝重,極力隱忍,欣寧的心驟然下墜,那句話是她無意中開玩笑假設而已,還誤打誤撞撞對了?真是諷刺!
“我知道,你說辦事嘛!辦事的地方正好在這邊,然後順路去見尉馨了,是不是?”欣寧見他難以啓齒的模樣,好心替他說出來。她清楚記得夫妻合約裡的每一條,如果他敢承認的話……他敢承認的話……
欣寧的手指將紙巾揉成一團,緊緊掐在手心裡。她嘴上說得輕鬆,但面對着道路前方的臉蛋上卻表情冷凝。
沈奕棠雙目直視前方,看上去在專注開車,其實他不敢去看欣寧的臉色。可是,他爲什麼要怕看她呢?
沈奕棠皺眉,想想他是何許人也,沈奕棠三字,是多少女性心目中的理想對象,凌江市的權政要貴也對他刮目相看。他忽然爲自己的心情很不滿意,用力清清嗓子避重就輕道:“是有點事,去了一趟美術館。”
“你忘記我們的約法六章了?要我背給你聽?”欣寧笑問,聽不出在生氣。
“呵,當然記得。我這不是老實跟你承認麼?剛纔以爲她出了點事,就去看看她。”
“那她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所以我看了一眼就馬上走了。”沈奕棠對這樣審問式的對答很不自在,尤其自己還是那個被審問的人。他終於揚起笑容轉過臉看她,“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要不你給我記過?”
沒什麼大不了的?他還能笑出來?欣寧也笑着反問:“犯了規就記過嗎?那我們按了手指印的合同又算什麼!”
“好啦!我又不是故意的,當時事態突然,我來不及先跟你預報。還有,我真的只是看看她,見她沒事就馬上走了。你如果非要揪着這個不放,那就隨便你。”他花費最大的耐心對她解釋,仁至義盡,她該知足了吧!
欣寧抱着文件袋的手一僵,笑容像是一道面具掛在臉上:“很好,你解釋得很好,沈奕棠!”
沈奕棠被她咬着牙的“誇讚”惹得心臟狠抽了一下,極力輕鬆道:“你看我從那邊回來,剛好還能讓你搭上順風車,多好。所以啊,你別那麼小氣斤斤計較啦!”
“恩,的確是該感謝你。”欣寧說完後開始沉默。直到車子走走停停抵達市政大廈門前,沈奕棠也以爲她不再追究時,她才低低地吐出一句:“再見。”
她的反應出乎沈奕棠的意外,他以爲她會氣呼呼地反擊,就像以往的每一次,可是她竟然什麼也沒說,離開的時候臉上甚至沒有任何表情。
不知爲何,看到這樣的她,沈奕棠更覺得不安,甚至有些後悔。他是不是不該用那樣無所謂的語氣去解釋?
何欣寧的身影消失在市政大廈門口,車後的喇叭聲又響起,沈奕棠抿緊雙脣,重新開動車子。
一個晚上,何欣寧出奇地沉默,儘管沈奕棠推掉所有應酬早早回家,她也沒露出欣喜的樣子,沒問起競標會的過程,也沒興致勃勃地跟他慶祝。
她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盤着雙腿,膝蓋上搭着筆記本電腦。大部分時間她的目光都是韓劇上,但QQ嘀嘀響起時,她立刻低頭啪嗒啪嗒地打字。
沈奕棠特意坐在她旁邊,她卻將他當成了隱形人一般,絲毫不受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