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念禪院。
被道公子一把火付之一炬。
大火連綿中,幾乎燒了數天。那掀起的漫天煙雲,以及幾乎燒紅了天際的紅色,不僅落在了洛陽周圍百姓的眼中,更是落在了王世充手上的士兵的眼中,也被正在準備進攻洛陽的李密的人瞧了個通透。
秦川,重傷。
雖然當時道公子沒有出手殺人,但是重傷使得情況更加的讓人無奈。一羣受傷的和尚,能夠逃得脫嗎?
秦川第一次覺得下山時想的事情太過簡單,自己果真比不上師姐師妃暄。
運功療傷完畢後,秦川的眉心再度緊皺了起來,她不太明白道公子這般做的真正心思。
火燒靜念禪院,只怕道公子的目的不止如此。隱隱中,秦川總覺得道公子似乎還有其他的想法。眯着眼睛,秦川眼下只期望自己師門的人能夠前來救援。
否則的話,這樣下去,不是被人家殺死,就是生生的餓死了。
在秦川思索的時候,遠處也多了一羣人,擡眼看去,秦川便是一怔,那些人正是逃難的百姓。
瓦崗寨的軍隊雖然還沒有進攻洛陽,但是基本的態度幾乎已經明顯了,李密的手上正在用軍隊打通洛陽的外圍,這段時間每天都爆發了不小的戰爭。
隨着瓦崗軍的動作,洛陽的門戶開始在進攻下緩緩的打了開來。
雙方軍隊的交鋒,遭殃的自然是老百姓。
不管是起義的人。還是防守的存在,當雙方的目光都放在了爭霸天下的上面後。那麼以後的戰爭的性質就變了,百姓,不過是雙方爭鋒中可以犧牲的棋子。
唯一不同的是,各自的領導者的看法,或許會給百姓帶來不同的待遇。究竟是牛馬,還是子民,這便是看領導者的意圖了。
不過眼下,瓦崗與洛陽各自的領導者。顯然已經變質了。
一羣拖兒帶女,舉家逃難的百姓在這裡遇見一羣披着新袈裟的和尚。
雙方。
在一個土堆上相遇了。
由於靜念禪院被燒,一羣和尚全部被趕了出來,一行人的身上壓根兒就沒有帶任何的乾糧。在被道公子一路追了幾天,追了個夠嗆後,其中許多人已經是又累又餓了。
畢竟,在一個寺廟裡。可不是所有人都是高手的。
每當和尚們準備用野菜做伙食的時候,道公子定會出現,然後就是一陣雞飛狗跳中獎和尚們攆的繼續逃竄,當然和尚們更會留下幾具屍體。
難民與和尚雙方一碰面,大家都是一愣。
難民們渾身上下都是亂七八糟的,一路逃難來更是餓的暈頭晃腦。可以說逃難之人的身上是沒有什麼好的穿着的,身上穿的好一點的也不過是一些逃難的大戶人家的小姐公子,情況稍微好些。
這羣高僧大師!
這羣難民!
這是雙方的心中同時升起的念頭。
不過原本難民對這羣在民間聲望中很好的和尚們還是有着不錯的印象的,但是接下來的發展卻是出乎他們的預料,也出乎和尚們的預料。更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緣由,是由一個不過八九歲的小和尚開始的。
一身新的袈裟。餓的不行的小和尚在一些大和尚們未注意的情況下,他跑到難民裡來化緣了。
一個有着新衣裳,看起來胖嘟嘟的小和尚,走到一個枯瘦如柴,手中僅有半個乾硬的跟石頭似的餅子的難民小孩子的面前,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我佛慈悲!”
童音中,小和尚滿臉的慈悲爲懷,隨後他在那個難民小孩的注視下,道出了自己的來意——化緣。
所謂化緣的話,難民小孩倒是沒有聽明白。
不過那小和尚吞口水的動作倒是看明白了,看看小和尚,在看看手上的半塊餅子,好半晌,難民小孩兒還是覺得可以跟對方分一半。那小和尚看起來餓的非常狠了,由己推人,難民小孩子對飢餓是有着極大的感受的。
小和尚化緣的場景自然是落在了觀察着情況的秦川的眼裡,開始秦川並沒有在意,不過當秦川的目光在雙方的衣服上停留了半晌後,秦川的腦海中不由靈光一閃,她覺得自己可能知曉了道公子的一部分打算。
“將小和尚帶回來!”
吩咐的話剛出口,秦川便見到那小和尚將那一小塊的幹餅丟在了地上,伴隨着的還有小和尚吐口水的聲音。
未等秦川面色大變的同時,一陣喧譁聲中,數名身穿道袍的道士出現在了視線的盡頭處。
“無量天尊!”
舞着拂塵,唸叨着口號,一羣道士飄然而來。
其中,道公子嶽緣走在最前面。
道袍雖然還是藍白色,但是看起來並不怎麼樣,有些陳舊但並不髒亂,上面更是添滿了補丁。不僅如此,跟隨而來的其他幾位道士也同樣如此。
這一羣道士剛來,便朝這羣難民迎了上去。
弄符水的弄符水,弄藥的在弄藥。
幫忙看病的看病,治傷的治傷。
對比起剛剛那一羣身穿好衣裳的和尚,這羣道士簡直是另外一個存在。
雙方一碰觸,剎那間,一種天差地別的對比便出現在了難民們的心中。
“!!!”
秦川呆呆的看着那同樣一身補丁道袍的道公子,看着對方正在溫柔的拍着那難民小孩的腦袋,笑呵呵的逗弄着對方,讓對方一臉的笑容,頓時秦川玉臉上青一塊紅一塊,她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對方會在自己這方每當要吃東西的時候出來追殺,敢情就是爲了眼前這一刻。
“戰亂無情啊!”
“看你都餓成了這個樣子!”
“來。道士哥哥這裡有張熱餅,就着吃哦!”
“莫要吃的太急。會噎着的,這葫蘆裡有水!”
笑容中,嶽緣笑呵呵的摸着那小孩子亂糟糟的頭髮,根本沒有嫌棄髒亂的意思,似乎就是看到了自己的弟弟一般。
“道長!”
“還請道長收下小兒,做一個道童!”
小孩的父母剛開始還對那邊不遠處的和尚有着心思,但是在現在,兩人卻沒有將自己兒子送出去當和尚的心思了。而是送出去當道士。
有時候,行動比話重要。
在一邊勸解着人家不要擔心,嶽緣一邊訴說着純陽的規矩,沒有不許結婚斷人後的規矩,也沒有不許下山斷親斷情的規矩。要知道送去當和尚的話,就相當於父母徹底的沒有了這個兒子。
這樣的事情,無疑讓人很是感動。
在說這些的時候。嶽緣仍然沒有忘了朝秦川那裡揮揮手,送去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噗——
這是要挖佛門的根啊!
一聲悶哼,秦川立即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將胸前的衣襟染成了紅色,傷勢再度加重了。
不僅如此。
分批逃開的另外一批和尚,也遇見了與秦川這裡差不多相似的情況。
只不過那裡的道士的帶頭人不是道公子。而是純陽的袁天罡袁道長了。
也是一身補丁道袍,很是溫和的在救助着難民。
當然。
純陽也算是有點錢財,但是這些都是自己門派做生意而來,並不是從信徒中無中生有,吸取信徒的血液。
“好狠的做法!”
“好一個道公子!”
一直追尋而來。最後發現了嶽緣蹤跡,便遠遠的跟上了的婠婠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心中一陣發冷。開始,在見到嶽緣火燒靜念禪院的時候,婠婠的心中對嶽緣不由的升騰起了一種敬佩。
至少在魔門中,還沒有人如此做法。
在婠婠所遇到的天下英豪中,也唯有嶽緣敢這樣。
但是在嶽緣放掉了靜念禪院的絕大多數和尚後,婠婠卻是覺得嶽緣太過慈悲太過心軟了。若不是還有着雙方合作的任務,或許婠婠會掉轉頭而去。
在跟了幾天後,婠婠這才發現事情的發展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若說佛門無恥!
佛門則是陰險奸詐狠辣的話。
那麼眼前的道門……或者說純陽,這是在笑容滿面中捅刀子嗎?
流氓?
只怕也沒有這般可惡吧!
這是婠婠看着眼前發生的事情,眉頭一陣亂跳中的心思。當初還只是認爲人家道公子帶貌美如花的侍女已經是道家中難得一見的奇葩人物了,但是眼下……
婠婠才發覺自己一直在小瞧道公子嶽緣。
回想起當初自己在嶽緣身邊臥底當侍女的時候,在結合眼前發生的事情,婠婠總有一種錯覺,這道公子該不會是一直在與自己玩遊戲吧?
撫了下胸前的秀髮,婠婠覺得佛門與道門之間的恩怨,只怕是經過這一次後,再也沒有可能真正的站在一起了。哪怕是站在一起,估計彼此也是在互相防備。
佛與道,本來在寧道奇的帶頭下,可能會棄掉過往的矛盾,真正的站在一道,但是眼下有着一個道公子的存在,道門大宗師的心思只怕是如石頭落入湖中,最多不過是濺起了一些波紋而已。
若是佛門不對道公子做出最好的反擊,這樣下去,純陽只怕是徹底動搖佛門的地位,能夠達到聖門想要的地位。
那便是——國教。
聖門,想要走這路子,卻是壓根兒不可能。
深吸了一口氣,婠婠在心裡確定了想法,決定晚上正式與道公子見面,面談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