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的大清早,縣衙裡像熱鍋炒豆似的熱鬧起來。全城百姓都來參觀縣太爺的機械化轎車。
劉得滑安排衙役們維持好秩序,用一個紙糊的高音喇叭宣佈道:“南來的北往的老少爺們,新型轎車亮相開始!”
黑壓壓的人羣呼啦一下把頭轉向了偌大的操場。操場上搭着一個綠色大棚,棚裡停放着我們製作的機械化轎車。聽到口令,我一個箭步跨上了雞脖子。那隻足有三頭駱駝大小的母雞“咯咯”叫了兩聲,嘩地衝出了棚子。我雙手握着雞脖子後面的方向盤,用右腳一踩綁在雞腿上的剎車,母雞“嘎”地一聲剎住了。人羣裡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喝彩——好車好車!
我目不斜視,擡起左腳猛踩油門一腳,母雞又叫了一聲“咯咯”,猛地繞着操場飛跑起來。
跑到主席臺的時候,我忘記了踩剎車,轎車忽地衝了過去,我連忙掛一下倒檔,轎車徐徐倒回了主席臺。
劉知縣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直接衝下了主席臺:“果然是好車啊!”
比干跟在他的後面獻媚道:“怎麼樣?性能還算優良吧?”
“優良,絕對優良!”劉知縣猛地衝我伸出了手,“張竈王,我代表陽谷縣委縣政府,陽谷縣全體幹部羣衆謝謝你!謝謝你給我們帶來了尖端機械,帶來了現代化的新思想新觀念,這必將在我們陽谷縣掀起一個學科學、用科學的新高潮!”聽了這話,我萬分激動,一蹁腿跳下車來:“謝謝領導對我的支持,謝謝羣衆對我的信任,我離朝廷和百姓的要求還差得很遠。”
比干似乎感覺到自己受了冷落,翻個白眼道:“這與我的幫助也是分不開的嘛。”
這傢伙又要跟我爭功,不是說好這次的成績算我的嘛。我瞪他一眼,沒有放聲。
劉知縣不樂意了,倒頭橫了比干一眼:“財神爺,還是張竈王的功勞大嘛。”
比干不說話了,臉紅一陣黃一陣的,表情很不自然。
劉知縣重新把我推到駕駛室,他自己站到了車棚裡,讓我繞場一週,他要檢閱百姓。
我猛擰雞冠子一下,母雞“咯咯”叫了一聲,緩緩地開動起來。
劉知縣站穩了,揮舞大手,衝場邊喊道:“父老鄉親們好!”
“知縣大人好!”四周吼聲如雷。
“父老鄉親們辛苦啦!”劉知縣陡然提高了嗓音。
“爲縣太爺服務!”四周的聲音也高了八度。
“我這輛新轎子好嗎?”劉知縣情緒激昂。
“牛逼!牛逼!真他媽的牛逼!”四周的喊聲如潮水般淹沒了整個廣場。
從十里八鄉趕來的高蹺隊、鑼鼓隊、旱船隊、耍龍隊、舞獅隊、草裙舞團、桑巴舞團陸續開始上場表演。由衙役組成的合唱團也開始唱歌了,他們在比干的指揮下,高聲唱道:“哎!開心的鑼鼓敲出年年的喜慶,新潮的轎車送來百姓的歡騰,母雞的冠子塗紅了今天的日子喲,生活的花朵是我們的笑容。哎!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明天是個好日子,打開了家門咱迎轎車……”
接下來的日子我就好過多了。我被劉知縣任命爲陽谷縣都頭兼主簿,就是現在的刑警大隊大隊長和科技開發總公司經理。官職應該在比干之上。把比干嫉妒得直後悔他不該幫我製作機械化轎車。我可不管那一套,此一時彼一時嘛,我總不能老是讓你壓我一頭是吧?劉知縣見我還住在春香樓裡,感覺有失朝廷官員的面子,力勸我搬到縣衙裡去住,我不答應,我說,越是當了國家幹部越是應該貼近百姓,這樣才能充分體現人民公僕體恤下民,艱苦樸素的本色。劉知縣對我的高風亮節行爲大加讚賞,許諾將來我幹好了,保舉我去朝廷裡面做官。
當了幹部,自然得做出點成績讓大家看。因爲本縣的治安狀況良好,強盜幾乎沒有,小偷又被比干嚇跑了,我這新官應該做點什麼呢?思來想去,乾脆治理夜間噪音擾民的現象吧。治理噪音,就應該先從治理**開始。應該在鼓勵夫妻正常性生活,使**得到滿足之外,嚴格限制婚外“yin”。我早就發現,隋朝陽谷縣的男男女女在性生活方面不太注意影響,激戰時經常發出一些不雅的聲音來。比如我剛來的時候聽到的那種奇怪的野獸叫聲,其實那是男人行房時發出的聲音。我覺得,男人**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聲音太大,太難聽。不但不雅,而且還涉嫌傷風化。這些聲音有像狼嗥的,有像獅吼的,最難聽的是一種公雞打鳴的聲音——喔喔喔!喔喔喔!叫完之後,必是死一般的沉靜,被騷擾的人剛想喘口氣,隨即會響起拉肚子的人被憋久了,突然一解褲帶的聲音——嘩啦啦,砰!明白人自然知道他這是泄了。
我記得,子後來還曰道: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孟子也曰:男女居室,人之大倫也,內無怨女,外無曠夫。也就是說,男女都應該適時締結婚姻,內無大齡未嫁的怨女,外無大齡未婚的曠夫,老百姓都能過上正常的夫妻生活。《禮記?內則》還規定:妾雖老,年未滿五十,必與五日之御。就是說,妻子在50歲之前,丈夫有滿足妻子性需求的義務,五天必須進行一次性生活,一方面是爲了繁衍人口,一方面是爲了調和陰陽,防止***。既然如此,正常的性生活還是要鼓勵的。可是噪音擾民必須處理!
經過幾天的明察暗訪,我終於發現,學公雞打鳴的不是別人,正是我身邊的這位比干先生。原來他一直跟春香樓的老鴇勾搭着,那種聲音就是從她屋裡傳出來的。怎麼辦?比干是我的朋友,治理他可得費一番腦筋。經過一陣冥思苦想,我終於想出了一個既不得罪他,又能讓他改正錯誤的辦*。那天我趁他高興,拿出一隻核桃,跟他商量道:“比干兄,你每次那個的時候,都要模仿雞鳴,我怕因爲這個,百姓把生物鐘弄亂了,下次行事可否含着這個?”儘管比干對我一下子比他混得好有一肚子的意見,但他畢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二話沒說,當夜就用上了核桃。那天半夜,我悄悄爬起來,上了樓。隔着門縫,我看見比干跪在老鴇的雙腿之間,將核桃填到嘴裡,解下裹腿勒住嘴巴,在後面打了一個死結。這很好啊,不好的是,“喔喔”聲沒有了,但是由於嘴巴上勒了裹腿,加之身上在用着力氣,那些公雞相全跑到了比干的臉上,煞是難看。每當到了該“嘩啦啦,砰”的時候,比干怒髮衝冠,眼珠子對到一起,儼然鬥雞,手腳都朝後伸,好像是發了羊角瘋。
事後閒聊的時候,我說,比干兄興致一來便是對眼兒。比干說,是啊,對眼也比翻白眼好看。我不依爲然地說:“我知道剛纔那話你是在笑話我,我也承認我有翻白眼兒的毛病。雖然我幹那事兒的時候喜歡翻白眼兒,可這也怨不得我呀,入鄉隨俗,大家都在狠勁**,我也得搞點動作才能跟上形勢不是?我現在是國家幹部了,跟普通百姓一樣咿裡哇啦**有失朝廷官員的身份,本官是萬萬叫不得的。”
比干不說話了。沉默了一會兒,我衝他呲了呲牙,賠笑道:“比干兄,都是我不好,我認錯。”
我挺佩服比干的,他很大度,火上得急,消得也快。
比干衝我搖搖手,笑道:“沒什麼,都是爲了革命工作嘛,以後咱們還得多多配合。”
我給比干作了個揖,乾笑道:“就是就是,你看下一步咱們再幹點兒什麼?”
比干說:“治安方面基本沒什麼問題了,強盜沒有了,小偷沒有了,噪音也清理得差不多了……”
我打斷他道:“咳,瞧你這話說的,啥叫差不多呢?應該說是徹底治理好了。”
我爲什麼這樣說呢?因爲現在整個陽谷縣城一到了夜晚,除了草叢、溝渠、瓦礫裡面尚有一兩聲蟲鳴以外,連一聲狗叫都聽不到了。這是因爲我嚴格執*,懂得國家政策呀。到了晚上,我就安排那些喜好聽牀腳的衙役,散佈在各家各戶的牆根下蹲着,一旦發現有聲音,立馬抓到水牢裡泡着,罪名是“非*傳播靡靡之音”。當然,對待縣衙裡的那些同事,我的手段就比較溫和了,要維護國家幹部的尊嚴嘛。碰到犯事兒的,我就採取談心、幫教的政策,頑固者就派幾個啞巴整天陪着他,讓他接受無聲的感染,這叫“一幫一,一對紅”,早晚他就遵守*紀了。以後我還準備仿照深圳特區,成立城管隊呢。比干聽我這麼一說,也表示贊同:“在你的英明領導下,噪音已經徹底治理好了。”
我矜持地一笑:“比干兄,既然這個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我再幹點什麼好呢?”
比干捻着鬍鬚沉思了一陣,擡頭說:“你不是還擔任科技開發總公司經理嗎?開發新科技呀。”
對,應該開發新科技!可是打哪兒入手呢?
我問比干:“你覺得咱們陽谷縣哪些設施比較落後?”
比干不假思索地說:“這還用說嘛,通訊啊,老百姓希望的就是儘快改善通訊條件。”
我一怔,繼而在心裡默默地笑了,好啊,你這個自私的比干,你這是利用我這個便利條件,先幹你自己的事情啊。我這樣想自有這樣想的道理。前幾天比干就在我的面前絮叨,他說,老鴇的孃家在河北,有時候給家裡寫封信都不方便,快的話需要兩三個月,慢得話幾乎得等上三年兩載家裡才能收到。這樣可不好,耽誤多少事兒?你這個科技開發總公司經理得想辦*解決啊。因爲那幾天我忙於整治社會治安和噪音的問題,把這事給耽誤了,現在他這麼一提,我立刻答應了他,辦!
因爲對目前的通訊設施不太瞭解,我問比干:“現在是怎麼個送信*?”
比干說:“人工啊,就是一個郵差揹着信囊到處跑唄。”
太落後啦!一種巨大的責任感漠然涌上我的心頭:“老百姓苦啊,整改,必須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