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說到這裡,看官也許已經明白吳頭英是哪個了,下面本官人得講一下我自己當時的況了……唉,全是因爲潘金蓮啊。{@新@筆@下@文@學}
記得本官人第一次跟賣涼茶的王婆聊起炊餅武大家的娘子那時候,是在政和三年春日的一天早上。
那天風和日麗,萬里有云,那些雲彩都是透明的,正如我此時的心。
那時候,我英俊瀟灑,有青春也有銀子。有看官不禁要問,既然你已經給吳頭英戴上了綠帽子,還裝什麼痞狐子去折騰人家?這話算你問着了,我正想對你解釋這事兒呢。說實話,直到現在我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也許是爲所困……唉,您就耐着性子往下看吧,沒準兒我能給你yy出個道門來呢。常言道“浮生如夢,人生幾何”, 事實的確如此,許多事來不及整理,許多感觸來不及反芻,青絲就變成了白毛。總有一日,我得回過頭去認領那些日子,撣塵拂灰,整箱理櫃,好讓舊的滾蛋,騰出空地,承接後來的時間,後來的灰塵。
那天我走到武大郎家的樓下,忽然就被一根從天而降的晾衣棍打中了腦袋,我擡頭一看,登時直了眼,我萬萬沒有料到,這小小的陽谷縣城竟有此等超女!當下,腦海裡就泛出武大郎挑着炊餅擔子的影象來,他的腦袋上戴着一頂明晃晃的綠帽子。我等不及了,拽開雙腳,大步奔了王婆的家。王婆見我來了,還沒等我開口,就猜出來我中意武大家的娘子。她說,大官人啊,你具備“潘驢鄧小閒”啊,此事就包在老身的身上啦。我沒含糊,拍了一錠大銀子在桌上,甩一下大褂就走了。那時候咱派頭拿得足啊,哪像我以後人不人鬼不鬼,被人在街頭呵斥,如同腳碾濃痰。我第二次去見王婆的那天,日頭也很好,照在身上暖陽陽的,在這樣的日頭下,我必須出門遊蕩一下,順便看看能不能跟哪家的婦人生點兒不正常的男女關係。我喜歡在這樣的天氣裡,甩着袖子在街上游蕩,因爲縣城裡的女人們喜歡看到陽光下怡然自得,風度翩翩的我,以便回家訓斥自家的漢子。邁着方步踱到前街武氏炊餅鋪樓下的時候,我看見了一家酒肆。倒不是因爲我有酒癮,這是做男人的通病——不借着點兒酒勁,有些話說不出口,於是我輕咳一聲,邁步踱了進去。
酒肆裡坐着一位文文靜靜的書生,那書生見我進門,衝我一點頭,悠然搖開了手裡的鵝毛扇。
羽扇綸巾,氣宇軒昂,三縷長髯,面相矜持,我一愣,感覺這人十分面熟,他是誰呢?
那位書生見我呆在門口愣,淡然一笑:“西門大官人,認得小生否?”
見我愣,那位書生頷首沉吟片刻,仰面一笑:“罷了。大官人,小生聽說你詩書世家,定有幾分學問,且聽我與你慢慢道來: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評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爺下南陽御駕三請,算就了漢家的業,鼎足三分。官封到武鄉侯執掌帥印,東西戰南北剿,博古通今……”見我越迷茫,他手捻長髯,宛爾一笑,“罷了罷了,我來問你,三國時的劉備劉皇叔你可曾知曉?”見我搖頭,他嘆口氣接着問道,“關羽關雲長,張飛張翼德呢?”見我又搖頭,他憤怒了,黃臉陡然變成了綠臉,大聲嚷道,“那麼貂禪,貂大美人呢?”
“這個我知道,”我的心猛然一提,撲上來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兄長莫非是來替我說媒的?”
“咳!”諸葛亮懊喪地甩開我的手,一臉失望,“提到這個你倒來勁了,你夠得着嘛,差了好幾百年呢。”
“那你是怎麼個意思?”我更加茫然,差了好幾百年的人,你來絮叨個什麼勁,你以爲我是個詐屍的死人?
“大官人,難道你們陽谷縣城不唱梆子戲麼?難道你就沒見過我諸葛亮在戲臺子上的模樣嗎?”
“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先生是個唱戲的吧,專演諸葛亮這角兒。”
“豈有此理,”他憤然一拂長袖,“哪個是演戲的?本人乃蜀漢丞相諸葛孔明是也。”
“參見丞相!小人打壺酒便走。”我看出來了,這是一個神經病,不跟你羅嗦了,我得走了。
諸葛亮橫我一眼,把鵝毛扇衝小二一指:“不許賣給他,我這就帶他走。”
這個人怎麼這樣霸道?看來他是不知道本官人的厲害了,我怒道:“放肆!知道我是誰嗎?”
諸葛亮一拋長髯,乜我一眼,道:“知道,你是一個應該受點化的狂人,隨我來吧。”
我的頭腦一熱,顛個步要來揪他的前胸,誰知道,我整個人先飄了起來,咣的摔在地上。
“大官人,因爲本丞相整日受人供奉,已成神仙之身,感念世人衷腸,現在以度人爲本。本來我想就此點化你一番,看來你的野性一時也難以改正啊……”諸葛亮站在我的頭頂,一字一頓地說,“只因我的‘移星大輪子’被我家主公劉玄德借走,現在被人改成‘轉**’,已經糟踐得不成樣子,不然我直接用它度你去大清國,讓你開家藥鋪修煉操守,也好避開殺身之禍,今日便是來勘驗你一番的。如此看來,你已經不值得本相勘驗了。這樣吧,乾脆我用其他辦法直接度你走吧,這個辦法雖然粗糙了些,但總歸是可以把你救出眼前的災禍,至於你究竟能夠去到哪個朝代,全看你的造化啦。起來,跟我走。別害怕,你並不孤單,同去的還有你的前世冤家武松武二郎。”
他說了些什麼,我只當成耳旁風。我西門慶不是傻瓜,這陽谷縣城哪個騙得了我?
我想爬起來踹他兩腳,可是身上沒有一絲力氣,就那麼幹躺在地上大口地喘氣。
諸葛亮見我躺在地上無動於衷,矜持地咳嗽一聲,手上的鵝毛扇突然就變成了一把碩大的鴕毛扇。他一提褲腳蹲下來,口唸咒語,一下一下地在我的身上扇起來。說來也怪,我竟然跟着他飛了起來。大朵的雲彩從我的身邊急速掠過,我好像變成了一隻鯤鵬般的大鳥。耳邊冷風颼颼,天,在不知不覺當中一點一點黑了下來。也不知道飛了多久,諸葛亮輕拍我的後腦勺一下,柔聲道:“下去吧。”
我一陣眩暈,張開眼時,眼前一片模糊,只聽得耳邊有人在報喪般的喊,抓小偷——抓小偷,抓小偷!
驀地感覺腦袋捱了一棒,我又暈了,再次睜開眼時,眼前晃動着不少穿白大褂的人……
看官,這下子您明白了吧?這當口我已經被諸葛亮抓走好長時間了。現在回想起來,我已經非常坦然地面對了這件事,這是我命中註定的,自己無法改變。其實早在很多年之前,我就覺得我的身上潛伏着一個智者。當我漫步紅塵,滿心浮躁,喋喋於自身得失,愴愴於世道冷暖時,他一直就在我的心頭盤坐,拈指微笑,不置一詞,而我卻分明感到了某種羞恥與愧怍……好了,閒話少絮,咱們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