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曾想,我剛剛安頓下來,就被諸葛亮再一次丟回宋朝時候的陽谷縣城,臨走說他讓我先穩定一下情緒,時機成熟他還將丟我回隋朝。無奈,我只好暫時留在了宋朝。這一住就是大半年。在一個電閃雷鳴的夜晚我看了一則《陽谷日報》的報道,標題是:色膽包天西門慶入戶強姦,老實巴交武大郎憤怒自盡。下面的副標題是:yin賊西門慶已經潛回本縣,武大郎之弟武松正在奮勇追殺。報道中說,由於武大郎得知我將他的渾家據爲己有,憤怒不已,連續多次進京**,可惜沒有理他的,於是,他終於忍無可忍,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精神崩潰,從自家樓上破窗跳下,腦漿迸裂而死。這與我何干?我決定去找潘金蓮理論。我知道武松已經離開宋朝去了隋朝,這裡沒人想要殺我了。
我記得我與潘金蓮勾搭成奸的細節不是強姦,應該是我回了陽谷讓王乾孃給我設了個酒局,我在酒局上裝做把筷子蹭到地下,趁揀筷子的時機去摸她的三寸金蓮才逐步得手的。說我強姦,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將來讓人家傳出去豈不是要說我“出老千”?我可不能背這樣的罵名,大小我也是個書生啊。沒費多少工夫我就找到了小潘,閒聊幾句,我便將最近發生的事情對她說了一番,然後請她去報社幫我正名。潘金蓮顧不上去報社裡,威逼我娶她爲妻,見我猶豫,她以爲我在拿捏,嚶嚀一聲別轉身子,嬌聲道:“不嘛,奴家要做西門夫人嘛。”
我便將不能隔着朝代結婚這個道理給她敘說了一番,末了道:“你且忍一忍,等我成就了事業,馬上帶你回去辦了此事。”
潘金蓮道:“既然如此,我就不逼你了。相公,奴家能幫上你的忙嗎?”
我想了想,將她擁在懷裡,柔聲說道:“娘子,我已經宣佈起義了,準備推翻隋朝,眼下……”
潘金蓮一把將我推開,毅然決然地說:“相公,我跟定了你,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願意!”
好!我在心裡由衷的讚歎了一句,這纔是真正的巾幗英雄、賢內助!
當真是好人有好報,我剛剛找到潘金蓮,諸葛亮就來了,用扇子直接將我和小潘丟回了隋朝,臨走說,目前政權已經到了比干手上,你自己想辦法奪回吧。我感覺太累,找了一家客棧和潘金蓮住了進去,一夜無事,因爲我的定力實在是太好了。第二天一早我就起了牀,喊起金蓮,我倆簡單梳洗一下便迎着晨曦往陽谷縣城迤儷而去。進得縣城,已經是大半頭晌了,城內熙熙攘攘,人頭攥動,沒有人注意我倆。
金秋十月,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時候。這個季節的大街上風物正好,車水馬龍,行人如織。信步走到街邊,見一童顏鶴髮的老漢擺着個地攤,在叫賣各味驅蟲防疫的草藥,什麼枸杞、當歸、蒼朮、山奈、艾蒿、白芷之類。我見他有幾分面熟,便蹲在他的對面,仔細打量他。那老漢見我看得入神,張口問道:“先生莫非亦通歧黃之術?”因爲我在宋朝開得好大一間生藥鋪,對這些自然粗略通曉一點,當下便與他攀談起來。老漢見我說得頭頭是道,問我是不是祖上有經營藥鋪的?我哪敢跟他說實話?就糊弄他說,我喜歡看一些醫書,故此懂得些醫療之道。老漢大喜,摸着鬍鬚說他名叫西門祖,乃是世代醫門。見我年紀尚輕,嘆道,如今杏林不振,也少有年輕人相信老法子了,連他兒子西門宗都改行了。一聽他是本家,我不禁一愣,這莫非是我的祖先?剛想與他攀親,當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那豈不是亂套了?我怎麼稱呼他?他又該如何相信我,備不住將我送交官府,那麻煩可就大了。我沒敢與他深談,只是談論一些與懸壺濟世有關的話題,順便探問一些陽谷縣近期的動向。西門祖似乎並不在意我的身世,口若懸河地與我攀談起來,將潘金蓮晾在一邊。
西門祖告訴我,現在的陽谷國在經濟上的確是來了一個質的飛躍,在比干丞相“交通領先”的指示下,有一部分暴發戶率先購置了由春香樓妓院製作的母雞轎車,帶動了陽谷國在交通稅收方面的發展,據說光養路費一個月就能收個十萬八萬黃金的。現在滿大街都是飛奔着母雞轎車,大家互相都很客氣,錯車的時候一律擰一把雞冠子,讓母雞的鳴笛聲更加響亮一些,以充分體現大陽谷國的國民素質。當然,對那些推着木輪車或者趕着驢車進城的農夫就不太講究了,經常用母雞轎車撞他們,藉以打擊灰社會勢力……然而,經濟發展了,難免出現一些別的問題。對此,西門祖緘口不語。正沉默着,猛然聽得耳際傳來一聲怪響,似雜有金鐵碎裂之聲,同時又有幾下爆竹般的聲響。一個尖銳的女聲劃破長空,刺入耳膜:“王八蛋!往姑奶奶的哪裡亂撞啊你?”
循聲望去,見對面街邊一輛母雞牌機械化轎車撞上了一輛破舊的木輪手推車,母雞轎車的雞冠子被撞落下來,已然碎裂。一個面黃肌瘦的黃臉漢子戰戰兢兢地站在手推車旁邊不知所措。母雞轎車上坐着一個穿着嶄新警服,身軀雄偉的黑臉大漢,我沒敢仔細打量大漢,因爲他疑似要取我首級的武松。大漢的旁邊還有一位翹首弄姿的女子站在身後,面容俊俏,一身紅衣勁裝。我細細觀瞧此女時,不覺心下一懍——吳阿貓!再偷眼一看那大漢,果然是那悍匪武松!轉身來看潘金蓮,哪裡還有潘氏的影子?一縷清風當頭刮過,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悻悻地轉過臉來看這邊的情況,見那黃臉漢子身形瘦削,面如青紙,尖嘴爆牙,兩塊肩胛骨微微突起,顯然是勞作辛苦所致。在吳阿貓的厲聲質問下,黃臉漢子口齒木訥,口角已經落在下風,焦黃的面頰上涔涔汗下。有交通糾紛的免費好戲,又有美女可瞧,於是三人身邊霎時圍上了一圈閒人看客。罷了,我正閒來無事,就在這裡看上一番熱鬧吧。怕武松認出來,我退後兩步,也站在人羣中觀看三人對陣。
“跟他廢什麼話?叫他賠!”武松發話了,聲如洪鐘。黃臉漢子認爲是母雞轎車撞了自己,如何肯賠?要叫交通警察來處理。武松陡然惱了,跳下轎車,伸出毛茸茸一支粗大手臂,劈手揪住那漢子的衣領:“你賠是不賠?”“你想幹啥?”黃臉漢子掙脫武松的手,對衆人叫道,“請大家評評理,衙門裡的人也不能這麼霸道嘛!”衆人早已看得分明,都紛紛爲那漢子說話,指責武松不講道理。武松聽了幾句便不耐煩了,態度十分驕橫,踱着步子點指着衆人道:“關你們什麼事,想進局子咋的?”他的話聲音如龍吟虎嘯,震的人耳膜嗡嗡作響。
那黃臉漢子見武松蠻橫,推起手推車想走。誰知武松早斜眼瞥見,一把扯住那漢子的車後橫杆,口中暴吼一聲:“惡徒休走!”那漢子已然啓動的手推車竟如風箏一般被凌空生生拉了回來。黃臉漢子大驚失色,慌忙跨下車子,拔腿就逃。“兀那漢子哪裡去!”武松取個餓虎撲食之勢,一下子撲倒那漢子,生生壓在了身下。黃臉漢子幾番掙扎不脫,於是嚶嚀一聲,用假嗓柔聲道:“相公,看看我是誰?”
武松忽聽得身下柔語俏音,如妖似怪,不覺心中一蕩,懷內一鬆,那漢子立即如黃鱔般呲溜一聲遊脫出來。武松見被那漢子愚弄,顏面全無,氣得七竅生煙,捏起一對碾盤大小的拳頭,呼地一聲,一記當頭炮照那漢子面門打來。這記拳頭威勢駭人,我在一旁看得真切,那正是失傳的武林珍笈《神經拳譜》中的招式!當街拉鋸了幾個回合之後,二人都有些懈怠。武松始終不能搶得先手,心中不由大躁,使出必殺計,雙拳齊出,直擊黃臉漢子的心窩。黃臉漢子悶叫一聲,口角鮮血冒出,委頓倒地。良久,搖搖晃晃立起身來,面露決一死戰的殺機,慢慢脫下外衣,露出裡面的一件黃背心,那背心上印着一個血紅的雞頭,甚是可怖,下方有幾個字:“錢多人傻,快來”,看來漢子要拼命了。
豈料那黃臉漢子雖然發狠,卻並不上前再拼鬥,弓身從靴子裡拔出烏濛濛一件物什,在陽光下映出黑糊糊的光芒。
那物什什麼模樣?有詩爲證:玄鐵渾成百鍊精,三尺長短鏽跡生,揮手一舞掉渣子,丟在煤裡無人驚。
卻原來是一把破劍!那漢子手舞破劍,似笑非笑,將手探進手推車上的偏簍裡,須臾從裡面搬出一隻巨大的蜻蜓來。圍觀衆人發出一陣訕笑——這漢子是個跑江湖賣藝的吧?只不過他這傢什也忒低級了,人家都用上猴子了,他怎麼還在用形銷骨立,面黃肌瘦的破蜻蜓?窮瘋了吧。那漢子也不管衆人在笑他什麼,只管手腳麻利,將那隻大蜻蜓綁定在手推車的車架上,悠然騙腿騎將上去,用力一拍蜻蜓腦袋,大吼一聲:“轉你孃的!”那蜻蜓便“嗖嗖”兩聲,將翅膀呈螺旋狀豎在了背上。衆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隨着蜻蜓翅膀的轉動,扇得地面塵土大起,手推車隨之微微顫動,昂首嘶叫一聲“娘西皮”,竟然緩緩上升,離開了地面!升到十數丈的空中時,衆人仰首看那車腹,上面有一個碩大商標——忽悠牌。再看那黃臉漢子,神采抖擻,已非先前頹唐之態,凜凜有雷神之威。
他怎麼跟換了一個人似的?我大吃一驚,霍然看清了,那黃臉漢子竟然是帶套侍衛郭亞鵬!
武松,這下子你完蛋了,你只有勇沒有謀,哪是郭大俠的對手?
再看看躲在武松身後的吳阿貓,臉上也露出了詫異的神情,顯然她也是剛剛認出那人是郭大俠來。
看來這其中必有蹊蹺,我且慢慢看着吧,我倒要看看你吳阿貓到底向着哪個。
手推車在半空中懸停了片刻,郭亞鵬便駕車朝武松的頭頂飛來,手中的破劍也同時舞將起來。武松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毫不畏懼,衝郭亞鵬切齒道:“飛起來怎麼了?老子照樣打你腦殼!”可憐打虎英雄勉力支撐,最終還是被打得頭暈眼花,伏地不起。此時忽見一人如猿猴般竄入人羣,扶起武松,從身邊破包袱中拿出一套輸液管,給他輸液,我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個賣藥老漢西門祖。再看老漢用藥,不過是白開水、童子尿、蛤蟆痰、老鼠屎上鍋蒸熟以後調和的抗休克藥而已。轉瞬間,武松已漸漸醒轉,悠悠吐出一口氣,軟軟地倒在地上。
我不由得有些惱怒,西門祖宗啊,你不該幫那個悍匪的,他是來取你子孫性命的呀!
再看那吳阿貓,臉色由紅轉黃,再由黃轉綠,最後竟然變成了黑色,她似乎要變化成原形了。
圍觀羣衆也替癱在地上的武松捏了一把汗,有人在喊,武都頭不能死啊,死了我們上哪兒買狗肉去?
那吳阿貓在一旁見新歡武松銳氣盡失,眼中竟流露出一股不易覺察的歹毒之氣,五官扭曲,狀極可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竟然一把掀起了短裙!衆人中有輕浮的,見此,色心大動,目不轉睛。我只覺得眼前一迷,緊接着聞得一股惡劣之氣,不好!我心知此氣邪毒兇險,趕忙運用以前所練的閉氣之法,引導周身真氣固住心脈,擡眼來看衆人:那些功力稍弱一些的,皆口吐白沫,嘔吐不止。
此刻,已經升在半空的郭亞鵬,突遭瀰漫上來的邪氣侵擾,只覺血氣激盪,胸前發堵,一時手足失措,連人帶車從半空中直墜下來!郭亞鵬雖然陡逢險境,卻有臨機應變之功,身在半空,仍然能夠沉着地探掌在身下手推車的車頭上輕輕一拍,手中破劍也隨即向上疾甩,藉着一拍一甩之力,身形躍後丈許,飄然落地。那大蜻蜓受他這半空一拍,吃疼不已,赫然一聲慘叫:“郭亞鵬,你丫太不夠意思啦!我要調戲你的馬子!”旋即向吳阿貓猛撲去。吳阿貓一手撩下裙子,一手往下一勾,竟然抓住了蜻蜓的塵根。蜻蜓哪裡受得了她這麼一抓?當即嬉皮笑臉起來:“娘子好性急喲,何故這麼着急?待俺脫了衣裳再伺候你不遲呀。”吳阿貓無端受一劣等動物的調戲,不禁大怒:“潑皮!膽敢調戲本姑娘!”蜻蜓正享受**之樂,哪裡還管她說些什麼?只顧笑嘻嘻道:“娘子呀,你的手好軟哦。”吳阿貓只氣得七竅生煙,用足全身力氣,猛地把手一攥。蜻蜓受疼,方纔反應過來人家這不是在調戲他,將翅膀驀地變成一隻爪子,只一撥拉,吳阿貓便渾身酥軟,一跤跌出丈餘。吳阿貓萬萬沒有沒想到一個劣等動物竟有如此高超手段,平地蹲身,滴溜溜轉動起來。隨着她身形轉動加快,身邊竟平地颳起一陣陰風!這陣風風力驚人,排山倒海一般,連旁邊兩棵古樹的樹葉也被巨大的風力刮脫,只剩下孤零零兩根樹幹,光禿禿頂向天空。圍觀羣衆被這番景象徹底打懵了,眼睛剛剛調好焦距,吳阿貓的裙底又甩出一陣勁風。地上那輛少了蜻蜓駕駛員的手推車竟被陰風捲起,連同武松開來的母雞轎車一起,一先一後,凌空徑奔郭亞鵬而去。郭亞鵬的四肢已被陰風裹挾,動彈不得,只得閉目長嘆:“可憐我堂堂大俠今**於此地!”
再看那方纔還油嘴滑舌的蜻蜓早已道聲“某家去也!”振起雙翅扎進了灰濛濛的天空。
兩車款款飛至郭亞鵬面前一尺之處時,忽然見兩團黑影斜刺裡飛到,分別撞到兩輛車子。
但聽得兩聲巨響,恰似晴天霹靂,兩輛車子被擊之處升起兩朵蘑菇雲,車子剎時不知去向。
打車的那兩件東西“噗嗤”掉落地上,衆人看時,竟然是一雙黑糊糊的破鞋!
衆人齊刷刷轉眼一看,那賣藥老漢西門祖正悠然坐在地上,襠門大開,光着一雙腳丫,臭氣盤旋而上。
吳阿貓見狀,又羞又氣,雙頰緋紅,戟指西門祖道:“我要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老雜毛!”
恰在此時,遠處警笛大作,一個衙役飛車趕到,將腳下的滑板警車“吱”地停下,翻身下車。原來,此前早已有人報警了。那警官見了西門祖,跪倒便拜:“父親大人,讓你受驚了!”我一怔,慌忙來看那衙役的胸牌,原來他叫西門宗,正是西門祖說過的那個兒子。西門祖與西門宗耳語幾句之後,西門宗便上前詢問武松的身份。
“混帳!”武松轉身找回自己已經被撕爛的衣服穿在身上,“我是你的上司武松,武都頭!”
“少跟我玩冒充國家工作人員的把戲,”西門宗似乎不認識武松,眼都不擡,“說實話,幹什麼的?”
“你連我都不認識?”武松急了,“再好好看看!認出來我賣上好的狗肉給你。”
“放肆!竟敢賄賂國家工作人員,”西門宗一把抓過武松,輕聲問道,“賒帳可以麼?”
“可以,”武松看樣子想盡快離開這尷尬之地,連忙說,“我可以走了嗎?”
西門宗翻個白眼道:“不急,我還沒審問你身邊的這位小姐呢,”轉向吳阿貓道,“你叫什麼名字?”
吳阿貓跟武松是一個心情,連忙回答:“吳阿貓。小女子跟他是一起的。”
西門宗不理她,轉身問武松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有沒有身份證、暫住證、駕駛證?”
武松一時語塞,面露難色。西門宗要吳阿貓講述,吳阿貓扭動身軀,目光如絲,一雙媚眼只管瞟向西門宗。可憐西門宗被這一雙媚眼一瞟,兩腿一軟,道聲“你們走吧”,軟綿綿癱倒在地。武松和吳阿貓連同傻在那裡的郭亞鵬聞言,一溜煙跑了,衆人見沒了光景可看,也嗡的一聲作了鳥獸散。好嘛,街頭鬥毆不管,交通糾紛也不管,這還了得?我不禁勃然大怒,一把扯住西門宗,質問他還是不是一名合格的人民衙役?西門宗驚叫道:“張竈王?”眼見得暴露了身份,我只得承認了:“我是張竈王,可是目前我已經是陽谷國皇帝了。”
那西門宗好像知道我的一些情況,衝我丟個眼色道:“皇上,借一步說話。”
我隨他走到一個牆角,站住道:“仁兄有什麼話對我講?”
西門宗壓低聲音道:“皇上,現在城裡亂套啦,比干根本不是個管理國家的人才,整天跟一幫**打得火熱,把城裡所有的店鋪全部改建成了窯子鋪,致使民怨四起。知道方纔我爲什麼裝做不認識武松麼?我是害怕將來與他結識了,受丫挺的連累!還有,前幾天一個紅臉腳伕與那武松在衙門裡爲了幾個腳錢爭執起來,比干竟然在裡面和稀泥,非說那腳伕是關老爺,要留人家在這裡作官,幸虧來了一個拿鵝毛扇的道士把那個腳伕拉走了,不然人家還真想在這裡糊弄個官職呢,你說他這不是扯淡嗎?他做的扯淡事情多了去啦,滿城人整天往衙門裡吐口水,現在衙門前面都被口水衝出了一條小河,按時得往護城河裡排水……百姓們怨恨極了,爲此都編出了民謠,民謠說‘比干比干,做事**,吃喝嫖賭,什麼都幹,盼望竈王早點回來,萬民歡顏’。皇上,你應該回來呀,只要你回來,不用打仗,他馬上讓位。”
我沉吟片刻,茫然道:“可是目前這種狀況,我怎麼敢回來?一露頭就被他抓了。”
西門宗笑道:“皇上,你可真是個厚道人,你就不會化一下裝嗎?非得說你是張竈王不可?”
我納悶道:“我這模樣大家都認識,再怎麼化裝大家也看得出來呀。”
西門宗轉回身子衝西門祖勾了勾手:“爹,你過來一下。”
西門祖一過來,西門宗就說:“拿出你的易容之術來,給張竈王改變一下形象,成功了咱倆就是功臣。”
西門祖問過原由,大吃一驚,慌忙下跪,我拉起他道:“老人家不必多禮,說幹就幹吧。”
不消一柱香的工夫,我就變成了一個形象委瑣又不失倔強的邋遢漢子。
在西門父子家歇息了幾天,精神很足,我就想出門遊玩一下了。這天,忽聽鄰居一個叫做韓橋生的人在衚衕裡喊:“忽如一夜春風來,陽谷流行吃王八。”王八可是個好東西,渾身是寶,在宋朝的時候我就經常買來讓我渾家吳月娘給我做王八蛋吃,剩下的王八羔子就分給看家護院的夥計們吃了。難道這大隋朝也開始吃王八了?我得去買兩隻吃吃,這陣子身體虧空得厲害……
剛拐出街角,西門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搶到了我的前面:“皇上,我與你一起出門!”
因爲起初有言在先,我出門的時候必須帶上他,我便點了點頭:“一起去吧。”
我二人並肩進了縣城西首的農貿市場,這裡人山人海,熱鬧非凡。稍一打量,我就發現了一個賣王八的,盛在一口大缸裡的王八壯碩極了,一個個像盤子那麼大,噼裡啪啦往外爬。我正想往那邊走,西門祖拉我一把,指着另一個攤位道:“那邊的個兒更大。”我張眼一看,果然,這邊的王八比我看見的那些可大多了,像一隻只鍋蓋。我心中大喜,挽起袖口就奔了過去。剛在這邊與攤主討價還價,忽然聽見前面有個戴口罩的女人高聲叫道:“王八蛋贈送,不要錢啦!”身邊的人紛紛奔向前方,須臾就形成了一團人山,密不透風圍住了那個攤位。我看見上方懸着一塊黑板,上書“王八蛋不要錢,王八打折”。嗯,很實惠!我咽一口唾沫,拽着西門祖就擠了進去。此時有人扛着一隻王八擠出人堆,臉上喜滋滋不能自持,再看那人扛着的王八,真叫一個大呀,足有一輛母雞轎車的規模,光那四隻爪子就有牛腿那麼粗。不多時又擠出來兩個人,一高一矮,高的足有一米九上下,個子矮的那人抱着那個高個子的腰際往前搖晃,定睛一看那高個子,哪裡是人?分明是一隻王八!王八身子直立起來,左晃右擺,挖掘機輪子般前行,那矮個子根本把持不定,勉強抱着王八腿,以交誼舞步向市場外挪了出去。
正驚疑間,人羣嘩地裂開一條道路,一個人開着一輛母雞轎車衝了出來!
那車上的年輕男子高叫:“當心啊!真是的,長這麼大幹嘛呀!”
待那轎車忽地掠過身邊時,我只嗅到一股濃烈的腥氣——什麼轎車?那也是一隻王八!
我決定看個究竟,於是對戴口罩的那個女攤主說聲抱歉,側身擠入人羣。
那女人見我走了,一把抓住西門祖道:“哪有你們這樣的買主?看也看了,價錢也問了,爲什麼不買?”
西門祖不忿道:“哪有你這樣的賣主?還不許我們貨比三家了?撒手,不然調戲你丫的。”
口罩女人顯然不是一般人物,反手扣住西門祖的手腕,尖聲叫道:“我還就不信了,你來調戲調戲我看看?”
見西門祖走不脫了,我擠回來對那女人道:“娘子,有話好說,不要動手啊。”
那女人突然“咦”了一聲:“相公,你是?喲,西門慶!我的相公啊……”
我定睛一看,不禁失口叫道:“金蓮?你怎麼在這裡賣起王八來了?”
那女人把口罩一摘,果然是我走失了的相好潘金蓮!西門祖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呆呆地楞在那裡。我把西門祖往攤位裡面一推,對他說,你先幫我家娘子看一會攤子,我與娘子稍微聊上幾句。潘金蓮讓我呆在一邊,草草對西門祖說了一番如何討價還價之類的話,撲過來一把抱住了我:“相公,那天你怎麼不理我了?奴家好擔心喲。”
“不要擔心,我還活着。”其實我知道,那天他看見武松,肯定是躲起來了,因爲她是跟我在一起的。
“相公,我知道你是誤會我了,奴家那天一時內急……”
“娘子,”我打斷她道,“咱們還是不要說這些沒意思的了,我現在關心的是你怎麼幹起了這個行當?”
“唉,”潘金蓮嘆了一口氣,“還不是因爲諸葛亮這個老酒鬼?”
潘金蓮拉我走到一個僻靜之處,幽幽地說,那天在街道上看見發生了交通事故,突然發現那個開轎車的是她家二叔,不由得有些害怕,因爲她家二叔被諸葛亮搞得顛倒了時間,認定哥哥已經被她給害死了,所以連聲招呼都沒敢跟我打就鑽出了人縫……
我明白了,沒有讓她繼續說下去,愛憐地看着她,嘆息道:“娘子,方纔我錯怪你了。”
潘金蓮一臉哀怨:“相公,我不想幹這活兒了,那些王八跟色鬼差不多,整天調戲我。”
這話我相信,這年頭連蟑螂、蜈蚣都會說話,豈止是王八?就安慰她道:“再堅持幾天,我會去深圳看你的。”
潘金蓮眼巴巴地看着我,淚水流了個滿臉。
我正想勸她幾句,突然看見一個英姿颯爽的半老徐娘指着水缸裡的一隻大烏龜讓西門祖抓來稱一下,西門祖不敢怠慢,挽起衣袖便探手去捉。這隻王八足有鍋蓋大小,體魄雄奇,性格十分暴烈,而且靈活狡詐,西門祖幾番去抓,均被其逃脫。西門祖着慌,瞟一眼半老徐娘,道聲“見笑”,猛一發力,再次撲向大缸。半老徐娘似乎是等不及了,嬌嗔道:“兀那老賊,你什麼身手?還須姑奶奶親自幫你麼?”
我忽然覺得這女子的聲音好生熟悉,定睛一看,不禁怔住了,乖乖,這不是老鴇嘛!
我連忙撇開潘金蓮,遠遠地衝老鴇唱了個肥喏,老鴇一見是我,吃驚不小,禮都忘記還了。
我讓她不要激動,隨便說說我離開陽谷以後的事情,老鴇說出的一番話讓我大吃一驚,心懸到了嗓子眼上。
老鴇說:“張竈王啊,打從你走了以後,我們就沒有過上一天安生日子,比干那廝整天變着花樣折騰,不是要治理這個行業就是要治理那個行業,把衙役們指揮得團團轉。你就說我掌管的那個窯子鋪吧,那廝三天兩頭去瞎指揮,非要讓那些白虎娘娘一天之內修整好工具,沒有辦法,她們就去城外玉米地裡找玉米纓子,可是老百姓不高興了,抓住我們就打,碰上個講道理的還好,打兩下摸兩把也就拉倒,要是碰巧遇上個車軸漢子可就麻煩了……”老鴇說話忒羅嗦,我打斷她道:“別說這些黃色的東西了……後來呢?”
老鴇說:“多虧了張凰張丞相啊,張丞相將比干那廝抓起來了,後來就讓我們到處找你。”
我明白了,歡喜道:“張丞相現在哪裡?”
老鴇道:“他知道你這幾天一定會回來,正在衙門裡給衙役們宣傳新政策呢,要給你一個驚喜。”
張凰果然有兩下子!我讚道:“張丞相是我們的好當家啊,走,大家回衙門。”
惜別潘金蓮,我跟老鴇走在路上,老鴇絮絮叨叨地說,張丞相發起了一個“講禮儀、講派頭、講忠孝、講衛生”的“四講”運動,整天忙碌着讓衙役們學習,最近衙役們的思想覺悟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已經形成了一個人人學“四講”,個個講義氣的熱潮。張丞相說了,所有的衙役一定要保持爲朝廷盡忠,爲百姓賣力的先進思想,只要掌握了“四講”,我們陽谷的明天一定會更加美好……
一路走一路聽,老鴇的話讓我更加佩服張凰了,心想,等我收拾了比干,一定讓他當皇老二。
說話間衙門就到了,未等開門,我就聽見了張凰的聲音,他在裡面給衙役們訓話。
我擺擺手讓老鴇不要聲張,默默地站在衙門口聽他羅嗦些什麼。
我聽見張凰抑揚頓挫地說:“當前,百姓對搞好衙門的執法能力寄予了厚望。具體說,老百姓對我們新有二盼:一盼真正重視**活動的意義,要防止部分衙役產生懶惰情緒,對衙役逛窯子抱無所謂的態度。不要以爲體恤**已經夠多的了,再搞什麼四講教育沒有多大必要。要充分認識到開展這場活動的重要性和必要性。這是加強衙役們執政能力的一項偉大的基礎工程,關乎陽谷的興旺。各級衙門組織、廣大衙役要嚴格按照本丞相的要求,真正從思想上重視起來,行動上積極跟上。特別是朝廷裡的衙役要示範帶頭,引領普通衙役前行。通過逛窯子,提高思想認識,增強**技術和持久戰的能力,樹立良好形象,在全面建設新陽谷的偉大實踐中更好地發揮先鋒模範作用。”
聽着聽着,我就覺得不太對勁,他怎麼談起了這種事情?回頭問老鴇:“這就是他最近在忙碌的事情?”
老鴇道:“是呀,張丞相對我們**行業可關心了。”
我只好穩住性子,繼續聽下去,一陣掌聲過後,張凰接着說:“老百姓這第二盼就是,盼望大家**的時候要掌握三個基本要領,那就是穩、準、狠,紮實推進。要根據張竈王出巡前的要求,結合各人的實際情況,制定出切實可行的計劃,做到脫衣利落,上牀迅速,**乾淨,**嘹亮,措施具體,環環緊扣,紮實推進,不放空炮,不走過場,不搞形式主義,不做表面文章,把撫臀摸ru、深入淺出、前鬆後緊、完事唱喏等各個階段的工作切實做細、做好,真正起到提高自身素質、加強**能力、服務廣大**的作用,收到預期的效果……”
好傢伙,他說得越來越不着調了!張凰到底是怎麼了?莫不是被色鬼附身了?
我實在是忍受不住了,悶足力氣咳嗽了一聲:“張丞相,朕回來了!”
張凰回頭一看,立馬停止了訓話,大聲喊道:“全體衙役起立,歡迎皇上出巡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