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壎擡眼一看,是南方十六商族今年的把頭蠡圭,今年少說也有四五十了,便也笑着說道:“蠡圭大人,少見啊。見面都說發財發財,今年蠡圭大人可是真發財了。”蠡圭陪着笑說:“南壎兄弟這麼說我就有罪過了,我就是一做買賣的,不敢稱大人,今年可巧有幾分運氣多賺了幾個子兒,也是各位大人們愛護。不知南壎兄弟這麼着急是要去哪啊。”南壎說道:“閒來無事,想去赤牛城玩玩。蠡圭大哥是不是順路,帶我一程?”
蠡圭笑道:“正巧正巧,我也是去赤牛城,只是帶着兩千輛糧車走不快,怕南壎兄弟不高興。”南壎笑道:“這有什麼關係,正好你這馬車金貴,慢走起來最是享受,跑快了反倒沒意思了。”蠡圭點點頭說了聲好,將南壎請上馬車,吩咐人一路上瓜果玩好仔細供奉着馬車裡主位讓給南壎,自己在一邊陪着。南壎也不主動開口,蠡圭趁着下人上了一盤杏仁,趁機說道:“我聽說相國大人愛吃堅果一類的,前幾天自家做了些,在下吃着還不錯,想給相國送去些,只是不知道相國大人最近心情如何?”
南壎懶洋洋答道:“哦,爺爺最近心情挺差的,被朝局那些事煩的不行,天如果沒塌下來最好不要去找他。”蠡圭連連答應着,南壎卻問道:“朝局上到底有了什麼樣的事情,能把老爺子煩成這樣?”蠡圭笑道:“我一個做小買賣的,哪能知道相國大人在操勞些什麼。”南壎說道:“就算不知道,在王都待了這麼久了,小道消息總也該聽了一些吧,這裡有吃有喝不說點故事什麼的,總覺得乏味。”蠡圭陪笑道:“既然這樣,那老哥就把民間那點小道消息跟南壎兄弟說說,都是些沒見識的人胡編亂造的,南壎兄弟聽聽就是了。民間說今年觸國缺糧,做點販糧的買賣能多賺幾個錢。”南壎大笑道:“這一年裡不旱不澇的,還缺糧,還賺錢,你們這些人真是有意思。”
蠡圭也跟着笑道:“要不怎麼說是一羣沒見識的人傳的呢,要不是南壎兄弟指點,老哥恐怕要拋家舍業跟着屯糧了。”南壎突然問道:“這兩千輛糧車可是老兄聽了那些話買來打算高價賣出去的?”蠡圭說道:“倒也不是,老哥聽說觸國缺糧,怕大悲歡寺的師傅們斷了炊,特意買來送到赤牛城大悲歡寺,聊表一下誠意。”南壎皺着眉說道:“左說缺糧,右說缺糧,到底他們說缺多少糧?”蠡圭說道:“說多少的都有,最誇張的說今年官倉裡只有這一季糧了。”“恐怕這一季都不夠了。”南壎忽然說道。南壎算了算目前觸國的開支,白雲峰糧倉被焚,南壎已經知道,然而怕南不聞知道了急火攻心,思忖着步吉的消息不久也會到,便沒告訴南不聞此事。雖一時詳細賬目出不來然而不夠支出這一季是一定的。
“這!”蠡圭吃了一驚。連忙小聲問道:“南壎兄弟不是在說笑?”南壎笑道:“有什麼說笑的,白鴿樓有說笑的情報嗎?”蠡圭:“南壎兄弟,我隨行只有七十無量金,錢全都給你,還差多少回頭給您送到府上去。”南壎笑道:“不必了,就當我付了車費吧。”蠡圭說道:“這怎麼行,且不說這條消息價值萬金,也沒有叫南壎兄弟付車費的道理。”“那不如錢的事下回再說吧。”南壎說道。“好,好,那下回一定連本帶利奉上。”
南不聞回相國府,也不理會其他人,一個人回房間睡了。第二天南以常辦完了事情回來,還未見南不聞先被南以先連拉帶扯的弄到書房,對着南以常說道:“你看好了。”說着拿出南以常當時寫的字據,手掌中一點火苗,一眨眼的功夫就給燒沒了。南以常不知南以先又要鬧哪一齣,忙問道:“這你是什麼意思,你可千萬別犯渾。”
南以先說道:“你只管做你的事情去,只要你的事情做好了我少要一點也不是不行。”南以常對南以先突然擺出這種態度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問道:“你今天到底怎麼了,你可別明天再變卦。”
南以先嘆了口氣說道:“不是我背後說壞話,老爺子也太不會爲人了。真是人越老膽子越小。官做到相國什麼也不敢幹,走一步退三步。咱們就別說相國的兒子怎麼樣了,咱們就說十哲,兩年前公昭的兒子帶兵與南方野人交戰,他又不懂兵法,老子是十哲纔給了他兩千人,結果呢?中了埋伏兩千人死了過半,還是副官指揮的突圍。他倒好,扔了軍隊一個人喬裝跑了三天跑回來了,當時發現他的時候哪還有個人樣?這怎麼樣?換別少說也得殺十次吧,結果怎麼樣?十哲爲這個事情議了整整兩天,議出了個什麼來呢?陣亡將士撫卹從厚,他倒是一點事情沒有,不到三個月又去別處做官了。”南以常只是聽着,等南以先說完了,又問道:“昨天你傳話給我說有天大的事情,莫非就是這些。”南以先說道:“我倒忘了,昨天步吉來了,說要調白雲峰一帶的糧食。”“什麼!”南以常幾乎跳了起來,“你沒說軍務是大事,誤了對觸國不利,讓他從別的地方想辦法嗎?”“說了啊,可是老爺子根本就是跟步吉一夥的,我能怎麼辦?”
“步吉什麼時候走的?”南以常問道
“昨天白天,以步吉的功力,正常行程到白雲峰需要五天,如果不眠不休的話需要兩天,如果他肯自損功力的話,恐怕現在就已經到了。我已經告訴白雲峰的人了,如果步吉先到了不論如何先拖住步吉,等我們拿主意。”
南以常說道:“事情從快處理,你現在去找他們拿個主意,我得去找老爺子回話了。”
再說步吉用神行法,兩天兩夜纔到了白雲峰主倉,白雲峰連綿近百里,其中數十座山峰直入雲霄,因此稱爲白雲峰。因爲位置易守難攻,再加上距離與南方野人交戰的前線臨近,因此後方的物資供應全部儲存在白雲峰一帶,白雲峰主峰上是主倉,存的東西最多,其他倉庫的調度命令也得通過主倉發佈,因此步吉先到了主倉。
主倉的人早知道了十哲要來,早就佈置歡迎,步吉只說了一句所有倉庫準備好調糧,便徑直走到室內,主倉的人忙說道:“步吉大人的吩咐我們當然不敢含糊,只不過這白雲峰倉庫數十座,都發調令怎麼着也得需要些功夫,步吉大人這一路趕來也是累了,不如在這裡坐一會喝口茶,這點事情我叫手下人去辦就是了。”步吉點點頭,主倉管事的忙叫人去泡茶。然而步吉這一行裡連着兩天用着神行術,加上不及休息,身體早已勞累不堪,眼見着自己到了白雲峰,再加上好不容易一坐下不自覺坐在椅子上,靠着桌子睡着了。這一覺居然一直睡到入夜,聽着門外叫嚷着“着火了”,“野人襲營了”。
步吉方纔醒來,忙問怎麼了。旁邊的下人答道:“一隊野人襲擊了白雲峰,糧倉挨個放火。”步吉忙走出室外一看,果然白雲峰到處是火光沖天,步吉運起功法,頓時烏雲密佈,少傾一陣大雨降了下來。然而火已成勢,加上步吉此時氣息紊亂,施法本來就是事倍功半,讓火一直燒到後半夜,才漸漸滅了。
第二天主倉管事把損失大體統計了出來,報告步吉,主倉已然粒米不剩,其餘大小糧倉也多半被燒得分毫不剩,不要說往外調糧,供應前方將士也已經不夠。步吉長嘆一聲,想到觸國國家大計就敗在自己一時疏忽,讓一把火燒成這樣。自己對於觸國、對於恩師可謂是百死莫贖,氣急之下正要拔劍自刎,卻被主倉管事攔住,也不說旁的話,借攔着步吉自刎的動作,偷偷將一本賬冊塞到步吉袖子裡。步吉恍然大悟,想到:“南方野人自南北守人率部來降以後只能勉強自守,如何能帶人偷襲我後方輜重,更何況白雲峰糧倉數十年沒有出過事情爲何我今天一來就全部被燒了,這豈不是一出死無對證?
這個管事如今給我這本賬冊恐怕此事不小,我今日若是死了,豈不是隨了他們的意?”正思索時,步吉門下四近衛隨後也到了白雲峰,步吉本是讓他們隨後前來護送大車到糧倉,現在倒是用不上了,步吉轉念一想“這個管事倒是有幾分聰明,不過這事未必泄露不了,我不如幫他一把。”便對四近衛說道:“白雲峰失火這個管事難辭其咎,你們幾個抓了這個管事跟我回去。我要好好的審問他。”
“不必了,步吉大人把這個人交給我就可以了。”衆人循聲望去,看見那人正是桐魁。桐魁一瞬之間到步吉面前說道:“剛纔我看見步吉大人調動軍糧出了差池要以命抵罪,我本以爲步吉大人是個有擔當的君子,沒想到是個貪生怕死的小人。”步吉正色說道:“我並非怕死,只不過這火燒的恐怕有些蹊蹺,觸國太平多年,難免沒有人心懷不端想要做點什麼無父無君的事情。”桐魁也不答話,掌心運起來,本是無色無形的,桐魁卻將在掌心之中彙集成一個可見的球形實體,接着手臂一揮將那股球狀的扔到五十步之外的石碑上,頓時將石碑砸個粉碎。
這種東西本身沒有多少力量,只有配合以種種變化才能顯得有威力,以純粹的形態聚集成實體又直接用來扔出去砸擊,顯然不是作戰的手段,桐魁藉此展示力量罷了,桐魁見石碑碎了,繼續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請步吉大人自便吧,不過這個人恐怕要家兄來審問,步吉大人交人吧。”
步吉也知道一戰在所難免一邊說道:“我奉了相國大人的調度糧食爲的是觸國大計,這個人在我的差事上犯了岔子自然應該由我來先審問。”一邊取出自己連山歸藏兩把古劍,擺出架勢準備應戰。“四近衛,你們保護好那個管事,其他的事情你們不需要管。”步吉說道。桐魁笑道::“你想打我自然不怕,只不過你那個老師恐怕不希望十哲之間同室操戈吧。步吉大人,爲了一個犯事的小官何必鬧得不愉快,交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