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你們保不住他(上)

太監在頭前引路,黃燾與黃承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

逸王府內的佈景與別處是不同的,別人家的王府講究的是格局廣大,恢弘氣派。那必得是高閣廣廈,殿宇連環。

“禮制者,安國之重器也,不可不慎。太祖特立階制以規矩萬民。親王府制,房屋凡八百有奇。府基十尺,臺基四尺,外圍高牆;正門廣五間,啓門三;正殿廣七間,前墀周圍建石欄;左右翼樓各廣九間;後殿廣五間,寢室二重,各廣五間;後樓一重,上下各廣七間。自後殿至樓,左右均列廣廡。正門及寢殿覆綠色琉璃瓦。後樓、翼樓及旁廡,均本色筒瓦。正殿上安螭吻、壓脊仙人以次凡七種,餘屋五種。凡正屋正樓門、柱,均紅青油飾,每門金釘六十三,獸面銅環……此親王之極也,敢僭越者必以嚴懲。若有上體天心,簡樸降等者,亦爲大善。”——《太祖會典》。

這段話說白了就是一座王府頂天了就是八百間房,你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但是有一樣,宮殿的制式都是有着嚴格的規範的,你家的臺基要是高了幾尺、房子上的吻獸要是多了倆的話,那可是要辦你的喲。輕則罰俸責罵,重則以謀反罪論處,罷爵開籍,流放殺頭……當然了,要是哪位王爺表示自己囊中羞澀,造不起那麼多的房子的話,降等營建也是允許的。

總之,這其實是個上有封頂,下不保底的條例。大燕國曆來富足,根本不存在拿不出錢造王府的王爺。對於他們而言,能憋着不逾制就不錯了,一個個挖空心思的在制度以內下功夫裝潢,怎麼可能還會苦了自己,降等營建?

但這個逸王就是個怪胎,他家的王府除了幾間必要的宮殿合乎制度外,其餘的建築都是隨性的很。

這還是黃燾第一次來逸王府,對逸王府內的格局也是大爲詫異。他早先是太子的侍讀,經常出入於東宮。這個逸王乃是個極尊貴的王爺,想來王府佈置應當和東宮差不了多少,現在看來,倒是自己一廂情願了。

“老侯爺,千歲爺就在前面的騰雲閣等您呢。”管事的太監衝黃燾輕聲道。

“好”

黃燾點了點頭,然後扭過頭吩咐道:“待會你不要隨便說話,一切有我。”

黃承連連點頭稱是。

騰雲閣,黃燾走到門口,只見逸王正坐在椅子上,凝神盯着棋盤上的一副棋局思索着什麼。

黃燾料想逸王正在解局的關口,受不得驚擾。也不出聲,就那麼靜靜的站在門口等着。管事的太監想要通報,也被黃燾給擋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逸王有些懊惱的將一枚棋子拍在了案上,這才發現黃燾已然在門口了。

逸王連忙起身:“嗨呀呀,小王一時貪迷棋局,倒讓老侯爺苦候,實在該死!”

說着,上前將黃燾迎了進來,順帶着白了管事太監一眼。

“不曉事的奴才,怎的也不通報一聲?真是該打!”

管事太監的臉色那叫一個苦,心說誰不想通報了,這不是被黃燾攔下來了麼。不過這話他也不敢言明,你見過哪個太監敢和主子討價還價的?

好在黃燾是個實在人,上前實說道:“王爺息怒,不礙這位公公的事。適才老夫見王爺正值成功解局的關口,故而攔着沒讓通報的。”

逸王待下人是出了名的寬宥的,見事情分辨清楚了便揮手讓太監下去了。

那太監鬆了口氣,朝黃燾送去感激的眼神。黃燾點了點頭,並不做聲。

“微臣見過五王爺。”

這回說話的乃是黃承,他一邊說着,一邊俯首下拜。

依照大燕官制度,官員相見,平級的只需拱手行禮;官階相差二三級的要躬身行禮;相差五六級的就得行跪拜禮了。黃承現在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而逸王卻是實打實的一品親王,其間足足相差了六級。再加上黃承又是個年歲不高的小年輕,所以這跪拜禮無論如何是免不掉的。

逸王安心受完大禮,隨即將黃承扶了起來:“本王知道你,你是皇兄的老同學。皇兄時常和我提起你,備言君乃當時之能吏賢臣呢。”

黃承拱手行禮:“多謝王爺記掛,微臣實在是愧不敢當。”

逸王擺擺手,轉而扶着黃燾的手說道:“就這麼站着說話也不是個事,二位請坐。”

黃燾與逸王坐在上首,黃承則在下首尋了個座位。

“老侯爺,這點茶葉,本王也是新分到的,這回您可是來着了。”

黃燾聞言眉腳一動,端起茶碗只輕輕嗅了一口,臉上立刻漾出了陶醉的表情。

“是那幾顆母樹上的?”

“哈哈哈哈”逸王哈哈大笑。

“老侯爺果然是個懂行的!不錯,這茶葉就是那幾棵母樹上結的。”

黃燾捧着茶碗的手有些發顫。

“無價之寶,無價之寶啊!”

黃燾懂茶也好茶。大紅袍號稱“巖茶之王”尤以武夷山出產爲重,而茫茫武夷山上又以那僅有的三棵大紅袍母樹出產的最爲醇厚正宗。一年的產量就那麼點,沒點通天的本事還真聞不到這茶香。饒是黃燾這般的權勢地位也只喝過寥寥幾次。

“王爺盛情,老臣謝過了。”

“好說好說,先喝茶。”

……

綠兒從雲揚的房裡出來,正碰見管事的太監杜謙,忙朝他行了個禮。

杜謙停下了腳步:“那個雲少爺可曾醒了?”

綠兒眼珠子轉了轉,然後非常肯定的說道:“昨兒個剛被癲叟先生點了穴,現在且睡着呢。”

事實上雲揚早就醒了。說來也是作孽,癲叟擔心雲揚亂動掙開傷口,索性直接點了雲揚的睡穴,將他拘在牀上。若非近來不曾飲食,只用些丹藥養着,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便溺的問題呢。所以雲揚極力哀求綠兒不要告訴癲叟自己甦醒的事實,否則癲叟一來,又是一指頭把他搞趴下呼呼了。

說起這個癲叟,就連杜謙都爲雲揚掬一把同情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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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癲叟先生啊,真,真……唉,說起來這個雲公子也是個可憐人吶。”

有道是說曹操,曹操到。二人正聊着癲叟呢,那癲叟就晃着個屁股走來了。

杜謙的眼角有些抽搐,可能是早先吃過癲叟的捉弄,忙不迭的離開了。綠兒也想走開,不想卻被癲叟當面給叫住了。

“我說綠丫頭,慌慌張張的幹嗎去啊?”

綠兒心中發虛,卻偏偏犟嘴道:“我哪有慌慌張張的啊!我,我這不是趕着幹活嘛。”

癲叟一臉壞笑的看着綠兒,就像個無良的老色狼,盯得綠兒心裡面一陣發毛。

“嘿嘿嘿嘿,小姑娘可不要隨便說謊喲,我聽說小姑娘說謊可是會在臉上長小疙瘩的。”

癲叟一番話嚇得綠兒花容失色,連忙用小手仔細的摸着自己的臉蛋,唯恐真的長出小疙瘩。

癲叟見狀哈哈大笑,到底是個好騙的小姑娘。

“對了,綠丫頭,我那徒弟醒了嗎?”

“沒有!”方纔吃了癲叟捉弄的綠兒這回異常堅定的回答道。

癲叟摸着下巴喃喃道:“不對啊,早該醒了的啊。嘿嘿!老子知道了。”

說着癲叟惡狠狠的看着綠兒:“好你個幫兇,還想着串聯起來騙我?嘿嘿嘿,你們保不住他!”

說完便朝着雲揚的臥房走去。

……

“先生,咱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莫要再點我了。”

“不行,沒得商量。看指!”

“來人吶,救命啊……”

……

一切又重歸於寂靜,癲叟拍着手,一臉驕傲的晃着屁股走了出來。綠兒看了看房門,內心裡再次爲雲揚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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