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克倫朵夫人準備勸阻帕克改主意的時候,毫蘭特博士搶先改了主意,他痛快的答應下來。毫蘭特博士流露出的這一微妙變化很自然地被戴維捕捉到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因此,他看了克倫朵夫人一眼,想知道克倫朵夫人是不是也知道點什麼。但是,克倫朵夫人卻似乎有意躲閃了他的目光,這就更讓他想相信,有什麼事將要發生。
事實上,將要發生的事毫蘭特也是剛剛知道的。他正好接到通知,克倫朵副部長最晚將會在數天之後到達這裡,對整個研究所幾年來所做工作進行一個全面評估。而這裡所進行的工作,是整個工程的核心也是克倫朵副部長整個評估工作的重點。因此,克倫朵副部長有意將這裡作爲他的最後一站。並在此完成他呈交元首的報告。
毫蘭特博士自然把這一消息悄悄告訴了克倫朵夫人。他甚至希望克倫朵夫人能多呆幾天,這樣,她和帕克還可以在這裡見上克倫朵一面。當然,克倫朵夫人謝絕了博士的好意,她並不願意在這裡和她的丈夫見面。一來,丈夫是來這裡工作,她不願意把個人的交情和丈夫的工作混爲一談。二來,她答應和戴維一起離開拉文斯堡,如果留在這裡,她不知道怎麼和戴維說。當然,她的理由是,帕克應該回學校了。
在毫蘭特博士好心安排下,午飯後,稍事休息,他們就上路了。毫蘭特博士讓人把他們送過了公路後,戴維選擇了一條小路,沿着這條小路上山,可以經過他和柯爾他們那天在山上所不能觀察到的死角。
果然,走出不遠,戴維就看到了另外的一個暗堡。這個暗堡設在山彎裡,和那天所看到那個暗堡形成了交叉火力,把進入羅德克山谷的路嚴密地封鎖住了。只要守住這兩個暗堡,想要進攻羅德克山谷,不論你有多少人,都將有來無回。而辦要戰鬥一經打響,山谷外的援軍應該一個小時內就能趕到,援兵一到,再把進出拉文斯堡的出路封鎖,攻不進去,退不出來,你有再多的人,也將是插翅難飛。
那麼同樣,如果我們控制了這幾個火力點,那麼,德國人同樣從兩個方向都攻不進來。
戴維暗暗讚歎,柯爾的計劃真是太妙了。可是,按柯爾的分析,德國人還有第三個火力點,這第三個火力點又在哪兒呢?
差不多走出三分之二的路程,克倫朵夫人有些走不動了。雖然這邊山坡上的積雪要薄得多,地勢也不險峻。但對於不太習慣穿肥大的雪地靴走路的克倫朵夫人來說,她已經非常努力了。現在,她每走一步都很吃力,笨重的靴子互相磕磕碰碰,好幾次,都差點跌倒。都是戴維一把把她拉住。戴維於是告訴克倫朵夫人,要把兩條腿分開來走,這樣情況會好得多。
克倫朵夫人如戴維所說走了兩步,自己笑了,她問戴維,你不是有意讓我變成一個農婦的吧?戴維不解,攤了攤雙手。
克倫朵夫人笑着對戴維說,“我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我的祖母就告訴過我,這個樣子走路,那就是一個下地割麥的農婦。”克倫朵夫人說着,又如戴維所教走了兩步。“而如果像這個樣子蹲在地上,”克倫朵夫人又蹲了了蹲,但只是做了樣子,“那就是一個擠奶的女工。”
戴維想了想,好像還真這麼回事,不由得大笑起來,“那麼廚娘呢,祖母和你說過廚娘嗎?”
“廚娘總是不停地往嘴裡放東西,然後啐到身後。”克倫朵夫人說着,自己也笑了,“不過,這可不是祖母說的,是我自己看到的。”
這一次,戴維笑得有點怪模怪樣,看着克倫朵夫人。
“怎麼了?難道我也……天哪。”克倫朵夫人雙手捂住了臉。先那會,戴維曾經從樹枝人上取下一團雪,自己吃了。然後也給克倫朵夫人取了一團。但克倫朵夫人覺得太涼,只嚐了嚐就吐到了身後。戴維問她廚娘,原來是給她設一個小小圈套。
克倫朵夫人拿開手,笑着看了一眼戴維,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回頭看看已經走出這麼遠,於是轉而對帕克說,“我真不敢相信,我能自己爬上這麼高的地方。要不是你們,我現在應該坐在屋子裡喝咖啡。而不是和兩個壞小子站在這裡。”但戴維和帕克都聽得出來,克倫朵夫人最後這句話,與其說是抱怨,不如說是一種欣喜。
戴維故意問道:“帕克,你認爲媽媽這話是什麼意思?”
帕克也故意搖了搖頭,這些日子,他總配合戴維逗媽媽開心,因此他轉而對媽媽說:“媽媽,我想,迪安叔叔或許是認爲你後悔了。”
“不,帕克,”克倫朵夫人說道,“媽媽會永遠記住今天。而不會記住一個坐在屋裡喝咖啡的日子。”
克倫朵夫人說這句話的時候,把目光從兒子身上移向戴維。
“帕克,今天我們到此爲止吧。”戴維看了看克倫朵夫人,又四面看了看,估計了一下所處的位置,感覺這兒是個最好的觀察點,“媽媽走不動了,我們不能把媽媽累壞了,對嗎?”
克倫朵夫人確實累了。她看着兒子眼裡遺憾的眼神,提出一個折衷的建議,“這樣吧,帕克,我在這裡等你們。”
聽到克倫朵夫人這麼說,戴維轉而用徵詢的目光看着帕克。
“不,媽媽,”帕克認真地說:“我們不能把一個女人單獨留在這裡。讓叔叔留在這兒陪你,我自己能上去。”他又看着戴維,“我這樣做,對嗎?”
“當然,帕克已經是一個男子漢了。”戴維讚許地點點頭,又轉眼看着克倫朵夫人。
聽到兒子這樣說,克倫朵夫人笑了,她輕輕的搖着頭,“是啊是啊,你們是兩個男人,是不能把一個女人扔下不管的。”說完,她看着戴維,清澈地目光裡流露出對戴維的欣賞,短短兩三天,兒子變成了另一個人。而此時,克倫朵夫人眼光裡流出的不只是欣賞,還有那麼一種期待,她也想要戴維留下來單獨說說話。雖然相處了好幾天,他們之間的好感與日俱增,但他們似乎還沒有單獨呆過。帕克每一分鐘都在纏着戴維。
戴維笑了,他朝帕克點了點頭。看着帕克轉身走了之後,他折下了幾枝樹枝抖去積雪,鋪在地下讓克倫朵夫人坐下後,假裝餘興未盡,自己走到一側。
剛纔在上山的路上他看到了在一個彎道上方的一個突出部,從位置來看,如果在那兒設一個個暗堡的話,那麼它就是一個火力支撐點,和剛纔所看到的兩個交叉火力點形成夾擊之勢。不論你攻擊哪一個暗堡,它都能提供火力支援。而且,它極爲隱秘,無論是從公路上方還是下方,都很難看出它是一個暗堡。
積雪給了戴維提示,現在戴維在突出部的側面,可以看到,在本該被雪覆蓋的地方,卻露出一塊黑色的地面,那顯然是人爲的。那應該是出入暗堡的出口,爲了不把積雪帶進去,有人剷掉了那兒的雪。
是的,就是那裡,德國人的第三個暗堡。真是天衣無縫。確定了那是第三個暗堡後,戴維暗暗心驚。如果不能發現它的話,那麼,就是奪取了前兩個暗堡,在挾持費西教授進入羅德克公路的時候,必然要遭到猛烈火力的阻擊,他們根本不可能下到河谷,實際的情況必定是,在猝不及防的機槍掃射下,所有人頃刻之間就全部報銷在公路上了。但如果拿下這三個地堡,就堵住了公路兩端,外面的德國人進不來,而駐守羅德克的守備部隊敢於出來增援,也出不來。柯爾真不愧是一個行動專家,這樣的計劃也只有他做得出來。
“迪安,你不坐下來嗎?”
戴維走回來,在克倫朵夫人身旁坐下了。
“真不敢相信,在此之前,帕克還是一個依賴別人的孩子。就這麼幾天,他長成了一個男人。爲什麼?”克倫朵夫人還處在興奮之中,她並沒有掩飾自己,和戴維說話的口吻不僅親切,甚至還有那麼幾分親熱。
“他取得了成功,”戴維認真地說:“男孩總是把成功當成自己成人的標誌,”
“哦,你也是這樣的嗎。”
“是的,夫人,在父親的牧場,我制服了一匹脾氣不太好的馬。嗯,不能說它脾氣不好,在制服它以前,它只是看不起我而已。它是一匹非常自以爲是的馬。我才一騎上去,它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
“那場面一定精彩極了。”
“噢不,一點也不。我整個人灰頭土臉,臉上擦破了一大塊,腳還跛了好幾天。那樣子,我可不願意讓人看到。”
“噢,可惜我錯過了。”
“還有機會,如果你實在想看到,你會有機會的。”戴維笑着,往帕克去的方向呶了呶嘴。克倫朵夫人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戴維接着說,“我剛纔說的,成功只是其一。”
“是嗎?那就還有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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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是,他交了一個男人做朋友。一個真正的男人做他真正的朋友。”
克倫朵夫人想了想,覺得好像是這麼回事,並因此想到了一個問題,於是問戴維:“那麼,如果一個男人交了一男孩做朋友,他會不會因此變成男孩。”
“您是說我?哦,昨天晚上您不是都看到了嗎。”戴維很認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