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茨一到拉文斯堡,他的推斷就被證實了。
在大致知道了發生在這裡的事情後,一行人來到了那面山坡。莫里茨站在那被血染過的血地的一側,令隨從用手一層又一層地刮開了那些帶血的雪。有些雪已經被血溶化了,又凝結起來,成了血冰。莫里茨一直讓他們刮到地面,看看血滲了多深。雪層很厚,那些帶血的雪堆積起來,更讓人驚心。
莫里茨站了起來,走了幾步。
“你說你開了槍,但你不知道打中了誰,是嗎?”
大男孩點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
“事實上,你開那一槍,打中的是那個男孩,而不是你說的那個人。”莫里茨輕描淡寫的地說。
聽到他的話,那個本來還在驚惶中的大男孩更加失措。他雖然裹着一件厚厚的大衣,仍然止不住在莫里茨面前瑟瑟發抖。
“你打中了那個孩子。”莫里茨伸出手,切夫把一支步槍遞到他的手上,“就是用的這把槍吧。”莫里茨和顏悅色地問着,並且拉了拉槍拴。
大男孩點了點頭,想說話,牙齒猛烈地碰磕了幾下,卻說不出來。
站在一旁的毫蘭特博士插了一句話,“是你用這把槍打中了克倫朵副部長的兒子?上帝。”毫蘭特博士轉身對莫里茨說,“你知道嗎,部長先生過幾天就會親自到這裡來。”
“可是,尊敬的毫蘭特博士,我還想知道的是,是誰讓副部長先生的兒子來到這裡的呢?”
毫蘭特張了張嘴。但不及說什麼,是莫里茨擺了擺手,卻又說道,“不過,這個問題現在並不重要。”莫里茨說到這裡,又對大男孩說:
“那麼,情況是這樣,你打傷了帕克,這時,你看到了一個男人突然出現了,他顧不上你,而是把那個孩子的衣服解開了。是這樣的嗎?”莫里茨接着問大男孩。
大男孩又點了點頭。
“解開之後他做了什麼,他爲那個男孩包紮了嗎?”
大男孩搖了搖頭。
“那麼,是那個男人認爲男孩死了嗎?”
“我……我……”大男孩還是搖頭,但卻指了指地上,順着他的指向,是雪地上一串漸漸遠去的腳印。
莫里茨明白了大男孩想要表達的意思,只是點了點頭,不再繼續問訊。一行人下了山坡,又來到了公路邊。
山腳下的公路上,那兩個德國巡邏兵的屍體也已經被弄了上來,蓋上了白布。
莫里茨來到之後,蓋着死去德國兵的白被單被拉開了,兩具屍體都已經被凍得僵硬。切夫戴上手套,扭動了一下兩具屍體的頭部和四肢,又察看了一下傷痕,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氣。
“這一個是受了重擊後,又被扭斷了脖子而死的。而這一個沒有明顯的致命傷,他應該是被摔死的。”
“那,這又是什麼?”莫里茨指着一個用同樣的被單包着的包裹。
“這是兇手殺死克倫朵夫人後,留下的大衣和靴子。”那個曾經催促戴維快走的軍官說道。“但是,我們還沒有……”
“還沒有找到克倫朵夫人的屍體,是嗎?”莫里茨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
“是的,長官,克倫朵副部長的兒子也……”
“你們不可能找到。”莫里茨再一次打斷了他的話,“他們誰都沒有死。那個兇手並沒有殺死他們。和你們的推測恰恰相反,這個人,是爲了救克倫朵夫人的兒子,因此成爲兇手。他搶了他們的摩托車,並且殺死了他們。”莫里茨指了指地上的兩具屍體後,接過切夫遞過來的另一支槍,那是一支衝鋒槍。
“我還想向大家說明的是,兇手並不想殺死他們。這是一支上了膛的槍,槍膛裡有25發子彈,是他想要殺死那個兇手,也可能還會同時殺死克倫朵夫人,以及克倫朵副部長的兒子。”莫里茨說着,把那支衝鋒槍扔給了那個軍官。
“那怎麼會……這樣的結果?上校先生。”毫蘭特博士聽到克倫夫人和她的兒子並沒有死,神情一下子變得輕鬆了一些,同時,和莫里茨說話的口吻也客氣了很多。
“我想應該是這樣的。”莫里茨環視一下所有的人,“克倫朵部長的公子被打傷之後,那個人,那個男人抱着受傷的……”
“他叫帕克。”
“抱着受傷的帕克來到這裡,應該是那個男人先到了這裡,他從上面跳了下來,準備攔車。他的出現非常突然,摩托車停了下來。儘管如此,車上的巡邏兵還是有機會開槍的,因爲槍上的保險已經被打開了。但就在這時候,他受到了來自其它人的干擾,他的注意力轉移了。這時候,兇手發起了攻擊,兇手既兇猛又專業,他的攻擊幾乎是一擊致命。是這樣的嗎,切夫。”莫里茨故意給了切夫一個說話的機會。因爲剛纔,切夫在向他報告屍體檢驗結果的時候,這裡的人似乎對這個喜歡錶現的小個子男人很不以爲然。
“是的,他的攻擊快如閃電,一擊致命。這是一個訓練有素的殺手,他從那樣的高的地方跳了下來,”切夫指了指懸崖上兇手起跳的位置,“就地一滾,就來到了衝鋒槍手的面前。在他落地的那一剎那,是最好的射殺他的機會。”切夫說到這裡,把那個軍官的槍口擡了起來,對準自己,“但是,正如我們長官所說,他受到了干擾。”切夫說着,快如閃電地把衝鋒槍奪了回來,用槍托對着那個軍官臉上比了比,“就這樣。”
切夫說完了,用一個優雅的姿態向那個軍官致歉後,退到了一旁。莫里茨非常滿意,他換了一個位置,站在了摩托車手的屍體一側。
“至於他,摩托車手,則是死於他的疏忽大意。他以爲他的同伴會開槍,送那個人下地獄。因此,他連槍都沒有拔,等到他想要拔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被活活扔下了懸崖。他的槍應該連保險都沒能打開。”
“是的,是這樣的,莫里茨先生。”還是那個軍官模樣的人說了這句話。
莫里茨說到這裡,看了一眼毫蘭特博士,又看了看周圍的人,“也許,你們今後路過這裡,還會聽到他的呼救,但是,天空中並沒有伸出一支上帝之手。”
“噠噠噠噠……”
就在那些人聽了莫里茨的話而面面相覷的時候,一陣急促的槍聲突然爆響,震耳欲聾。所有的人都被嚇了一跳,卻是是虛驚一場。原來是莫里茨一手持槍,槍口朝天,打完了那把衝鋒槍裡的所有的子彈。
“這算是爲他們送行。”莫里茨說着,把槍扔在了地上。
“切夫,我們該走了。”
“上校先生,”毫蘭特博士攔住了莫里茨,“您是說,克倫朵部長的兒子沒有死,那個滑雪教練……”
“他不是什麼滑雪教練。”
“是,您說的是,他是一個……兇手。”
“博士先生,您說得對,我們現在正準備去抓住他。他不僅是是一個兇手,他還是一個……”切夫插嘴說道。
“切夫。”莫里茨狠狠瞪了切夫一眼。切夫自知失言,乖乖退到了一邊。
“您剛纔的意思,這個兇手把克倫朵部長夫人和他的兒子送去了醫院。”切夫退開後,毫蘭特博士接着問。
“我想是的。”
“謝謝,上校先生。你們要去抓兇手,我就不留你們了。我擔心的是,因爲我的耽誤讓他跑了。”
莫里茨故意慢條斯理地看了看錶,這才說道:“昨天下午四點五十五分,現在上午十一點三十分,整整過去了十八個小時零三十五分鐘,這麼長的時間,足夠他跑到任何地方。”
“那麼,上校先生是要……”
“我們回巴黎。兇犯已經逃走了,這裡不是我的管轄區。我們不便久留。”
莫里茨說完,客氣地和毫蘭特握手道別。但上車以後,他吩咐司機,“去奧格斯堡,越快越好。”
儘管做了這樣的命令,但莫里茨並沒有抱任何希望。他知道,對手有充分的時間從容逃走,他這樣做,只不過出於一個獵手的本能。新鮮的糞便總會讓獵手興奮,告訴你離獵物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