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雪地鏡的戴維是克倫朵夫人最爲熟悉也最爲喜歡的的模樣。戴維就是這樣走進帕克的病房的。進了房間,光線有些暗,但戴維還是這樣站了一會。
克倫朵夫人凝視着戴維,直到戴維取下雪地鏡,向克倫朵夫人微微一笑,攤開雙手。
克倫朵夫人再也不能遏制,她向戴維撲過去,雙手緊緊環住了戴維。
這令戴維感到多少有點突然,他輕輕攬住克倫朵夫人,撫摸着她的頭髮,然後又托起她的臉。
你哭過了?
嗯。克倫朵夫人沒有隱瞞,同時點了點頭。
噢,戴維用手抹去克倫朵夫人臉上的淚痕,該死,昨天忘了問你一個問題了。
是什麼?克倫朵夫人好奇地仰着臉問。
我已經知道一個農婦是怎麼走路,擠奶工怎麼擠奶,廚娘怎麼往身後啐嘴裡的東西,可是,我還不知道她們哭起來是什麼樣子。戴維開了個玩笑,想讓克倫朵夫人輕鬆下來。
聽戴維這麼一說,克倫朵夫人真的很想笑一笑,是的,她笑了。但只是那麼一瞬,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更多的眼淚奔涌而出,她伏在戴維的懷裡顫抖着,完全不能自持。
克倫朵夫人的這個樣子,倒有點像戴維所想知道的,一個農婦是怎麼哭的了。只不過,看到克倫朵夫人這樣,戴維此時也笑不起來了。他拍打着克倫朵夫人的背,直到克倫朵夫人漸漸安定下來,這才輕聲說,好了,讓我看看帕克。
聽到這話,克倫朵夫人擡起頭,並拉着戴維的手走到帕克的牀前。戴維伸出手,摸了摸帕克的頭。
他會好起來的,該給他輸血了。我去叫凱特院長。
不用了。凱特院長說着,走進病房。
剛纔,他和克倫朵夫人一同目睹樓下院子裡那精彩的一幕。儘管他知道是那個保安局上校就是爲抓捕迪安而來,但是,他仍然堅信迪安會來。那天的生死經歷,令他刻骨銘心。但他沒想到的是,迪安竟然是這樣來的。
迪安。看到摩托車手下車,凱特院長鬆了一口氣,對克倫朵夫人說,我就知道他一定會來。
他不叫迪安。
那麼,他叫什麼?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叫什麼?
不管他叫什麼,他都是一個……
正說到這裡,凱特院長頓住了。因爲他和克倫朵夫人同時看到戴維在從莫里茨手裡接過他的雪地鏡的同時,放開了那個被制住的便衣,並把剛剛繳過來的手槍還給了莫里茨。凱特院長輕輕搖了搖頭,這才接上剛纔的話。
不管他叫什麼,他都是我親眼所見的英雄。
是的,他是英雄,可我還想知道他到底是誰。隨凱特院長一起進來的,還有三個擡着托盤的護士,她們是來爲帕克進行直接輸血的。
凱特院長皺起了眉頭,因爲其中的一個護士看樣子不是很熟練,她沒有在戴維的手臂上捆好血壓計帶,就用酒精棉球在戴維手臂的血管上消毒。
不,不不,你得先纏上血壓計帶。
站在中間的護士聽到凱特院長這麼說,把手裡的托盤給了那個護士,並和她交換了位置。直接輸血通常是三個人配合,一個人抽血,一個傳遞,一個爲受者推注剛剛抽出的新鮮血液。
安特拉,她不是菲思?
她叫麗希,是新來的,菲思今天病了。叫安特拉的護士一邊說着,一邊爲戴維束上血壓計帶,然後進行消毒。凱特院長,我想,是因爲您在這兒,讓她緊張了。安特拉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異樣。
安特拉,你怎麼了?
沒……有什麼。安特拉聽到凱特院長問,顯得更加緊張起來。
也許是因此樓下的那些人,他們讓我們都很緊張。那個叫麗希的護士接過話。
凱特院長皺起眉頭,沒再說什麼。
但是,戴維聽了麗希的話後,突然感覺到了有一點異樣。聲音,麗希的聲音。他不由得看了麗希一眼。護士們都戴得帽子和很大的口罩,戴維看不出什麼。但卻在這時,麗希往下拉了拉她的口罩。
上帝。
如果不是歷經風險,戴維差點就叫出聲來。這個麗希,就是在妓院問戴維你等的人會來嗎之後神秘消失的那個女人。戴維因此也就知道了,給希爾曼送去警告紙條的人就是她。那麼,她還有別的幫手,那個打傷暈了希爾曼的人。能這麼容易就放倒希爾曼,不管當時是什麼情況,都是令戴維爲之敬佩的角色。知道了這一情況之後,再看另外那兩個護士,她們的緊張就不難解釋了。她們被人控制了,很可能就是那個打暈了希爾曼的人。
這太冒險了。不管他們是誰,都不應該冒這麼大的險。樓道上,每一個拐角,樓下大廳,以及醫院外面的街道上,都佈滿了莫里茨的人。計劃既然終止,爲救出他而冒這樣險,並不值得。因此,戴維輕輕搖了搖頭。
麗希也搖了搖頭。
戴維知道,麗希的搖頭和自己完全相反的意思。看到戴維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麗希向克倫朵夫人輕輕擡了擡下巴。戴維想了想,這可能要他說服克倫朵夫人幫助自己脫險。是的,如果有克倫朵夫人的幫助,也未必就沒有辦法可想。戴維輕輕點了點頭。
今天輸多少?安特拉做完這一切以後,她拿起一支已經套上針頭的一百cc針管,問道。
今天……凱特院長看了看了戴維,又看看帕克,兩百吧。
不,還是四百。
那不行,你會……
就是四百。戴維堅持。
好吧。凱特院長說,輸完血,你們不必呆在這裡,每半小時來量一次血壓和體溫就行了。另外,給這位先生滴注至少一千cc生理食鹽水。
好的,凱特院長。
四支一百毫升針管的血慢慢推進了貝克的血管。安特拉按凱特院長的吩咐,給戴維掛上了輸液瓶,三個護士一同走出了病房。現在,除了躺在手術檯上的貝克,手術室就只有克倫朵夫人和戴維了。而且,這裡的那麼的安靜。以至於他們似乎都能聽到對方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