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單也未想到,白衣女子一進門,只掃了一眼,放着旁的許多位置不去,卻徑直走到他這一桌來,直到對方婷婷嫋嫋的坐下,他還兀自未曾回過神。
直到白衣女子開口說話,曲單才笑了一下,說道:“有何不可,姑娘不嫌棄鄙人粗陋,隨意坐了便是,只當沒有看到我。”
白衣女子只是抿嘴笑,臉頰上兩個酒窩頓時浮現出來,一左一右,煞是好看。
曲單瞄了一眼,自顧吃喝,不再理會。
雖然這個女子容貌也很美麗,但是曲單又不是傻子,只看大堂裡數十號人的反應,她便知道此人不好惹,因此打定了主意,你愛坐便坐,我不惹你便是了。
白衣女子坐着,半晌也不開口叫那店小二上菜,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曲單的一舉一動,片刻之後,忽然說道:“這個大哥,你看小女子身無分文,大哥能否幫我付一頓飯錢呢?”
“來了。”曲單心頭一愣。這個女子衣着華貴,一舉一動皆有大家風範,便是那一口寶劍,也是價值千金的上等貨色,如何連一頓飯錢也付不起?莫非,是個仗着幾分姿色,騙吃騙喝的女流氓?嗯,一定是!對面那桌人帶着同情看過來的表情,便是最好的證明!
曲單自以爲得計,心頭得意洋洋了一番,卻不答話,只做沒有聽見。
“大哥不說話,小女子便當是答應咯?”白衣女子依舊滿臉笑容,絲毫不惱,不等曲單阻止,一招手,店小二便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巴結的問道:“白小姐,今日要吃些什麼?”
“老規矩!”白小姐豪爽的一揮手,“今日這位大哥請客,記得問他要酒錢!”
“好咧——”店小二長應一聲,轉身去了。
曲單看得目瞪口呆,覺得這天下之大,奇人異事見得多了,但這麼漂亮的蹭飯女子,而且臉皮還這麼厚的,倒是一次遇到。
“我可沒答應幫你付錢,等會你自己留在這裡抵債吧。”曲單看出白衣女子是店裡的常客,與夥計極爲熟稔,不甘心被她眼睜睜的擺一道,自是矢口否認。
“咦,本姑娘剛纔問你,你不答話,便是默認了本姑娘的提議,此刻怎的還要反悔?看你九尺身高,堂堂大男人一個,恁不爽快……”白小姐昂起頭,像是一頭驕傲的天鵝,用極端蔑視的眼光瞧着曲單,那樣子分明就是在說:“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付錢!”
若是換了一個人,被一美貌女子這般擠兌,立刻就要血氣上涌,應承了下來,然後做了一個冤大頭,稀裡糊塗的幫人家姑娘付錢,末了還受人鄙視。
不過,曲單好歹也是經歷過風浪的人,自然不會被小小的激將法擠兌住,而是搖了搖頭,說道:“某觀小姐細皮嫩肉,衣着華美,想必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卻巴巴的跑來強蹭我一外鄉人的飯資,這般品行,倒是少見……小姐,你還未成親吧?”
白衣女子雙頰騰地一紅,張口就道:“我成沒成親關你什麼事兒?”旋即反應過來,曲單這是挖苦她品行不端,沒男人要。
姑娘心頭一股火氣上來,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怒道:“是呀,本小姐就是看上你這外鄉人孤立無援,偏要吃你一頓酒飯,你待如何?”
“……”曲單沒轍了。
他本不缺錢,只是不喜被人戲耍,因而要爭一個理來,但是人家女孩子生氣了可以拍桌子不顧形象,他一個大男人難道還對着幹?那樣做的後果,只能是被這滿堂的客人看了笑話。
他曲單也沒那麼小氣,轉而一笑,無奈的搖搖頭:“得,你愛吃便吃吧。”
不再說話,也不去看對方,只是專心對付起桌上的飯菜來。
不旋踵,夥計便把白衣女子所要的酒菜上來了。三個小菜,精緻而美觀,只聞上一聞,便有一股香氣縈繞不散,端的是好菜,外加一壺小酒,那壺兒乃玉器製成,一看便比曲單所要的酒壺高檔了不知幾倍,想來價錢不會很低。
白衣女子氣哼哼的收了寶劍,提起酒壺先是灌了三口。姿勢頗爲豪爽,竟有巾幗不讓鬚眉之態!隨後,女子重重的拉了拉盤子,咬牙切齒的對付起來,那模樣,彷彿見到了三百年前的仇人。
看來,她是把曲單記恨上了。
曲單頗爲無奈,寧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此乃真理也!
“完了完了,那蠻子今兒是走不掉了!少不得要傾家蕩產,便是脫了底|褲,也不一定抵得了那壺酒去!”旁邊的客人,此時都紛紛議論起來。
“哦,那是什麼酒,如此的貴?”
“你不知道麼,那便是此間最爲貴重的望江酒啊。每一罈都是最精細的工藝,製成之後深埋地底,二十年後纔開啓出來,出售時不以壇計,只用玉器酒壺把酒盛了,十兩銀子一壺!”
“哦——”長長的拖音,代表了不知情者的驚歎。
十兩銀子一壺酒,的確極其昂貴!要知道當年在雪族,十兩銀子都能買到一件上等的絲綢衣飾,那幾十萬裡的路程,怎麼也比埋一罈酒在地下來得辛苦。
一時間,大堂裡議論聲四起,幸災樂禍者衆多,紛紛驚歎曲單不幸的做了這個冤大頭。
曲單也不理會,只管自己吃喝,不多時,起身便走。
白衣女子正要提醒一聲莫要忘了酒錢,卻見一片金光閃閃的東西直奔自己而來,慌忙伸手接住,仔細一瞧,竟是一片金葉子。
在聖族,銅錢是平民常用的流通貨幣,商人們多使用銀錢,金子卻是難得一見了。這麼一片金葉子,足夠她買十幾壺望江酒而有餘。
白衣女子得了錢,便不再去管曲單,心中有些沾沾自喜,起碼半個月的酒錢有着落了。
…………
曲單並未上街,而是回了客房。
他的正事是找到刑天並救他出來,然後調查冒充自己之人,打得那人七竅流血,三魂歸位,先前飯桌上的那點事兒,轉眼就被他忘得乾淨了。
他的房間窗口正對着外面的大街,可以清楚的看到過往的來客,以曲單的本事,便是一隻蒼蠅從街頭飛過,也逃不過他的觀察。
此地正好用作打探消息之用,他覺得,先前那般一味莽撞的直奔禹州,有些不妥了。雖然刻意壓制了速度,但如果那些人真把刑天帶回清源城,一定比他慢上不少。在半路攔截,也不失爲一個好方法。
因此,曲單決定,便在這城中多住幾日,探聽探聽風聲再說。
進入修煉中,丹田內彈丸大小的神魂小人兒,比最初之時大了一圈,這說明曲單的修爲頗有進境,只需要再次把神魂修煉到真人般大小,便能突破到修道第三重了。只是這個路程似乎頗爲遙遠,若無意外,按照他此時的速度,怕是要數十年才能煉成。
曲單也不心急,他現在的進度,比前世快得太多了,進了修道之境,神魂醒來,壽元綿長,他有的是時間慢慢修煉。
先吸收了數個時辰靈氣,待得體內靈力快要滿溢,曲單拿出得自女媧廟的五彩石,把渾身的靈力都往裡面灌了進去。
五彩石閃爍起一片流光溢彩,照耀得房間內霞光萬丈。
自得了這件寶貝,曲單一有閒暇,便要祭煉一番,這和他的法寶無斷頗有不同,五彩石只需要不斷的灌輸靈力便成,小小的寶石,就像是無底洞一樣,不論多少靈力,也分毫不放的全部吞下。
不多時,五成的靈力就消失無蹤了,曲單停止了靈力灌輸,重新打坐恢復。
出門在外,若非遇到極難的危機,曲單都不再把自身靈力耗盡,總是用五分留五分,以應付未知的危險。
斷了靈力,五彩石的流光漸漸暗淡下來,最後形成一圈淡淡的光斑,鐫刻在寶石的表面。曲單也說不出來,爲何靈力輸進去之後,會在寶石表面形成這麼一圈東西,只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這圈光斑正在逐漸的擴張,並且顏色加深,想來這個便是代表了它內部靈力的充盈程度罷。
“有朝一日,當這塊寶石內靈力全滿之後,會是什麼樣的狀況……”曲單有些期待的想着。至此,他發現了五彩石的三種功能,道法衍化,存儲空間,自主防禦,不知隨着靈力的積累,還會不會有更多的功能出現呢?
…………
一夜過去,第二日上午,曲單走出客棧,在城中四處探聽各種消息,收穫最多的,依然是內亂的最近形勢,而他期望的兩件事兒,卻是沒有聽到。
直到中午時分,才又回到客棧。
正自叫了酒菜,還未開吃,大堂一陣騷動,便是一個身影一閃,又坐在了他的對面。
白衣,寶劍,女子一臉笑意的看着他,臉頰上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問道:“這位大哥,小女子能否借個座兒,吃一頓飯呢?”
曲單一拍腦門,壓下心中的氣憤。
這個女子,莫不是一路跟蹤他,專程等到吃飯的時刻,便跑來蹭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