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的馬鞍山的早晨,蔚藍色、金黃色交織着,江邊的風景是秀麗的,但在馬鞍山卻根本看不到任何江南水鄉的所特有的秀麗,這裡依然是一片繁忙的大工地,一座高聳的鍊鐵爐已經接近完工,那是江淮路礦公司的馬鞍山一號高爐。
這座離江不過公里之距的一號高爐從去年11月築基開始,就不斷的出現在國內外的報紙上,年產十萬噸生鐵的一號高爐,在整個亞洲這怕是最大的高爐,即便是在世界範圍內也能數得着,國內的報紙無不驚呼一座高爐便抵漢陽一廠,而日本報紙更是驚訝“支那鋼鐵雄廠”,視馬鞍山鐵廠爲國覺醒之象徵。
國內外的關注、稱讚,“不一官府一銀,建得些等雄廠,實屬宇內少有”朝廷的嘉獎,同僚們羨慕,讓身爲兩江總督的劉坤一自是得意非凡,從一號高爐築基,一年四次乘車查看工程進度,兩次乘船於長江觀瞰“宇內第一雄廠”,對於這鐵廠關注,劉坤一恰如當年的張之洞一般,只不過與張之洞耗盡湖廣財力相比,他最得意之處怕就是此廠未費官府一。
“民收其利,官收其功”
心情大好的劉坤一,甚至在半年前第二次到馬鞍山時,特意似準築“路礦界”,如那漢冶萍一般享盡特權。在距一號高爐不遠的一間大型廠房的煙囪已經冒出了滾滾濃煙,那裡是馬鞍山鋼鐵廠鍊鋼平爐車間,百噸的的鍊鋼平爐已經投產,只不過用的生鐵卻是漢陽鐵廠生鐵。
鍊鋼平爐正在運轉着,車間內三米多高的爐焰從正在添料的轉爐口竄了出來,車間內熱氣逼人,高溫讓人難以忍受。對奮戰在火爐前的鍊鋼工人來說,高溫更是成了一種嚴峻的考驗。工人們每天就在近兩千度的鋼水前工作,車間內的氣溫高達幾十度,每天都在這樣的環境下工作12小時,晝夜輪流上班。有一半時間是待在高溫的爐前。
鍋爐下火光耀眼,鍋爐內熾熱的鋼水翻滾跳動,泛着灼人的光芒;鋼水被倒出,濺屑四飛。沸騰的鍋爐就像“火焰山”,噴吐着熱焰,爐內鋼水猶如翻滾的岩漿,不時還有鋼花向周圍噴濺。
爲了安全鍊鋼車間裡的工人們戴着深色防目鏡、藤條編的安全帽、石棉大手套、厚長襪等防護工具。還必須穿上厚厚的帆布長袖防護服,這種衣服每件都有普通夏季服裝的幾件厚,只穿着件單襯衫的陳默然不過的只呆了的幾分鐘,渾身上下就冒出了汗來,看着那一個個被薰得滿臉污黑,身上的厚帆布被汗水浸透的模樣。
此前的這一幕讓陳默然不禁生出了自己就是那“萬惡資本家”的感慨來,在這樣的車間裡連續工作十二個小時,別說一個月小工只拿6塊大洋,即便是給60塊,也不見得虧了,走在車間裡他倒是不斷的給那些工人拱手。
“辛苦、辛苦”
雖手拱着,嘴道着辛苦,可心裡卻沒有給他們加工資的打算,加工資別開玩笑了。
在那平爐前走着,看着那生產車間內工人們不斷攪動那通紅炙熱的鐵水,溼透了的衣服緊緊貼在背上。站在鍊鋼爐前,5米外那張**着紅色火焰的巨口,不斷地將陣陣熱浪壓來,伴隨着不時噴濺的鋼花,周圍的空氣也隨之發生扭曲。鍋爐的輪廓早已被紅色的熱焰吞噬,就連旁邊起起落落,揮動攪拌棒工作的鍊鋼工人,似乎也隨時將被捲入那張大口。
笑眯眯的陳默然滿面和善的走近一個工人。
“小兄弟,怎麼樣”
煉爐前的爐前工帶着口罩和安全帽,穿着盡成黑色的工作服,用黑黑的手擦了擦臉上的灰和汗,脖上的汗珠不斷滴在黝黑的胸口。
“熱嗎?”
爐前工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鍊鋼在所有的工種當是最危險的一種,可能稍一閃神,火花就砸出來了,一塊紅鐵崩出來跟彈是一樣的,可能會致殘甚至可能致命。可他們卻沒有其它的選擇。
“辛苦辛苦”
又是同樣的話,同樣的笑容。
現在的陳默然絕不會否認什麼原始積累都是罪惡的的,就像他現在一樣,原始積累從來都是罪惡的,在這裡自然也不例外,甚至於連這裡的工人發的銀元都是產業銀元券,不過用卻是一樣的用,不想要隨時可以到銀行換成88成色的“產業鷹洋”。
就在這時,鋼廠裡的電鈴響了起來,百噸平爐剛剛煉出一爐鋼,打開爐門,從平爐裡流出的是銀白鋼熔,一時間火光沖天,100噸火紅的鐵水倒入模具,通紅的方型鋼坯沿着鋼製滑道朝着的遠軌鋼車間傳去,在那裡鋼錠將會被軋成建築鋼材,H型鋼、線材,那些鋼材一線加工,又會被吊上火車,運抵碼頭裝船,直接送到浦東,現在馬鞍山生產的鋼材,不過僅只能滿足浦東的需求罷了。
在一爐鋼出來之後,陳默然看到那些忍受着高溫、煙塵的工人們臉上露出了笑容來,當鐵水煉成了鋼鐵,他們看到自己的勞動有了成果時,難免會感覺到開心,儘管工廠的剝削讓他們在這如地獄般的環境裡工作十二個小時,只能拿到少得可憐的工錢,但卻依然能笑出來。
看到在這瀰漫着刺鼻氣味的車間裡工作着的工人們臉上的笑容,看着那豆大的汗珠從他們的頭盔下流出來,在如此的惡劣環境,仍然可以坦然自若,全力以赴保證工廠的正常生產,甚至還能夠露出笑臉,這樣的工人。
想到他們那可憐的工資,陳默然的心情難免變得沉重起來,而這時空的天車又一次將鐵水兌入鍊鋼平爐,這些工人幾乎就沒有任何休息的時間,就如同機器人一般的投入了這惡劣而報酬可憐的工作。
心情因這車間裡的工人變得有些惡劣的陳默然,再也不願意在車間裡呆下去了,在他轉身離開時,在車間門旁,看着那些在門旁的水箱邊喝着水的工人,那些如同從地獄爬的工人,在喝着那泛着油漬的涼水時臉上露出的發自內心笑容,卻只讓陳默然產生一種負罪感。
出了車間,聽着那軋鋼車間裡裡傳來轟鳴聲,原本興致勃勃的陳默然這會也沒有再觀看下去的心情了,即便是萬惡的資本家也有些良心。
“給像這樣的車間裡的工人每人加一塊……”
話到嘴邊,陳默然還是改了口。
“五毛錢的車間津貼吧”
原始積累是萬惡的,爲了工廠的發展只能如此了
胡念祖只是輕應一聲,並沒有說什麼,對於這種場面他早已經習慣了,甚至於在那些設備落後的鍊鋼廠裡,環境只會更惡劣。
“另外,工廠建個鍋爐房,一方面供應那些工人喝上開水,另外,再建個大澡堂,保證他們下班後,能去澡堂好好泡個澡,也好解解乏”
說出這番話後,陳默然擡起頭看到遠處的煉焦廠裡冒出的大片白色煙霧,那是熄焦過程熱焦炭遇水產生的大量蒸汽,幾乎不需要去看,也可以想像那裡的環境或許並不比這裡好上多少,這座工廠從草建,直到現在那一處不是沾着“勞動人民的血汗”。
“唉……”
一聲長嘆後,陳默然便坐上了停在車間外的那輛“飛馬”汽車,飛馬汽車已經量產了,第一批300輛,除了幾十輛被產業公司高層管理人員買走外,還有幾十輛被送給了官員,在上海和江寧這種不能不說是簡陋的轎車竟然也賣掉了幾十輛,而在公司的倉庫裡還存四十輛,那是用來進行測試和訓練車隊的。
“少爺,還去那”
開着車的麻小扭頭問道心情似乎不太好的少爺。
“去機器廠看看吧”
心情有些複雜的陳默然吩咐一聲,眼瞅着這工廠想着那些工人,心裡卻全沒有多少喜意,汽車走着,望着那螻蟻般的工人,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每一根汗毛孔裡都帶着罪惡”
罪惡就罪惡吧
江淮路礦公司機器廠經理室旁有一間**的工作室,這間工作室是身爲公司經理的史司個人設計室,每天,即便是再忙,他總會抽上幾個小時,呆在這間與臥室、辦公室聯成一體的工作室裡,完善他的個人設計。
十二年前,在德國攻讀機械及槍炮製造最根本的原因是愛好,而現在在這間名爲機器廠,實爲兵工廠的地方,卻得到了充分的發揮,機器廠的設計人員本就不多,除了個從美國、德國聘請的技術人員,或許史司是這家工廠唯一的一名武器設計師,而他也樂得在管理之餘用自己的業餘時間設計武器,在這裡有充足的資源把他的想法化爲實物。
設計室裡的一張鋼製的工作臺,臺上斜靠着一架還未裝好的步槍,在桌上的還散落着一些細碎的零件,此時身爲公司經理的史司正彎下腰座在工作臺跟前忙碌着。
工作臺上散成地堆放着步槍的槍機還有其它零件,塗抹在零件上的潤滑油已經乾燥,在日光燈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完成槍機的組裝後,陳墨然先將扳機組件安裝入機匣,然後又將槍機塞進機匣,動作不慌不亂,顯得十分熟練,經過近半年的摸索和製造的過程,對於這支槍的結構他早已經瞭然於胸。
在一定程度上,史司非常喜歡這種獨自一個人的工作,連他也不清楚爲什麼自己現在會越來越迷戀這種工作,甚至於有時候會迷戀其,喜歡玩槍弄炮或許正最重要的原因。
“譁”
終於完成機匣的組裝後,史司端着槍拉試了一下,操作比他想象的更爲順暢。
“應該去靶場去試兩槍”
拉動槍栓,感覺着其間順暢的,史司輕聲自語着。
作爲的公司的經理,史司一直“假公濟私”以研究的名義,通過各種渠道弄來各式各樣的武器,毛瑟、曼利曼、李恩菲爾德步槍、馬克沁、哈乞開斯、柯爾特機槍等等,在半年前,當十支曼利曼M95步槍擺到他的面前後,正研究着哈乞開斯的史司頓時迷上了M95直拉旋轉槍機,畢竟過去他所接觸的大都是旋轉槍機步槍。
也就是從那天起,他便開始研究着M95的迴轉槍機,弄清了它是依靠槍機體內側突耳通過機頭上的曲線槽導引機頭回轉達到開閉瑣槍膛的目的,從而實現射速較快的直拉槍機。直動式槍機在運動雖說很順暢,但他總覺得有些生澀,而哈乞開斯的導氣式自動方式和M95的直拉回轉槍機在他的腦海連成的一條線。
或許是出於對武器的敏銳,他發現自己似乎看到了什麼,一種全新的步兵武器。被這個發激勵着,史司便開始着手對曼立夏1895改造,沿襲了它直拉槍機,雙機頭槍機和槍機框的設計,參照哈乞開斯機槍的導氣式原因,在槍管下方加了裝了一根導氣管和復進簧來模擬手臂往復推拉動作,簡單改造取得了成功,曾經的手動步槍變成了半自動步槍,但同樣也暴露出了一些問題。
試驗的成功讓史司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這支“跨時代”的武器設計,爲容納多出的導氣管和復進簧,他又重新設計了一個鋼製外機匣,同時將下方彈倉改爲上面彈匣供彈,從而解決原型暴露出的問題,而現在他手的這支步槍,卻是經歷了半年的改進後的第43號試驗槍。
手舉着步槍,依着槍托,從左側瞄準的確有些不太方便,這或許是上方供彈的弊端。
“隨波”
前腳一進門,陳默然就看到坐在椅上的史司正拿着一件怪模怪樣的武器對着自己,連忙閃身躲了一下。
端着槍的史司一見進門的是自己的老闆,嚇的連忙把槍一收。
“然之你怎麼來了?”
被嚇了一身汗的陳默然,看那史司幾乎恨不得給他一槍,不過被他這麼一嚇,先本在鐵廠顯得有些惡劣的情緒倒也好轉了起來。
“我記得廠規裡有寫着,不準在室內打槍,要到……”
有些惱意的陳默然話只說了一半,卻被史司手裡的武器給吸引了注意力,這武器的模樣,也太古怪了。
“這是什麼槍”
從史司手裡一把奪過他的槍,陳默然一邊打量着,一邊開口問道。打量着手裡這怪模怪樣的,陳默然縱是見過不少武器,可也沒見過這種槍。步槍的模樣,至少前半截槍管和後面的槍托像是步槍,可偏偏卻又多了一個鋼製的機匣,而機匣上方還插着一個短彈匣。
嗯這點倒是和電影裡的捷克式有點接近。
“這個嘛”
史司到是開始賣弄了起來,見陳默然全被這槍吸引了,得意又有些無奈。
“這是鄙人設計的自動步槍”
“自動步槍”
他的話只讓陳默然眼前一亮,一手提着槍,腳便朝室外走了過去。
“走,到靶場試試去”
給着那十發彈匣壓彈時,陳默然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手的彈,這種7.62*57毫米彈“式彈”實際上是一種妥協,從江南製造局倉庫里弄到的63臺生產小口徑毛瑟彈的機器,每天工作8個小時可以製造三萬發毛瑟彈,那是公司唯一擁有的製造彈的設備。
設備生產的是毛瑟無邊緣彈,而部隊用的步槍卻是俄式7.62有底緣彈,相比於改造彈生產設備,調整步槍彈膛、槍機機頭反而更簡單,最後在陳默然提供那發M1908式7.62毫米彈頭的基本上,改用了毛瑟式無邊緣彈殼,更換衝頭模具成本是最底的。
正是這種“堆積”拼出了一種劃時代的“尖彈”,新型尖彈較莫辛圓彈、毛瑟圓彈的初速提高了270米,採莫辛式步槍80釐米槍管發射,初速達到了驚人的885米,彈道更低伸、射程更遠。
7.62*57毫米彈優異的彈道性能領先這個世界至少數年,而這種劃時代的“尖頭彈”所配套的並沒有劃時代的武器,步槍依然是換了新型槍托的莫辛納甘,槍托與毛瑟93式槍托槍近,同時將俄式刺刀換爲在德國西門產品基礎上製造單刃刺刀,每每看到那刺刀,陳默然都會忍不住想起日本刺刀,兩者的外型非常相近,只不過“產業造”的刺刀更長一些,產業造只是他自己的說法,從來就“沒有”產業造,只有亞美利加產的“MJ1902”,這是爲了隱蔽武器來源。
拼湊、堆積或許是產業公司機器生產的所有武器特點之一,或許只有眼前的這支怪模怪樣的步槍,纔算是真正的原創吧
“咔”
將十發彈匣插入機匣上方,右手一拉槍栓,便據肩瞄準了幾十米外的靶。
端着這步槍瞄準時,左側偏置的瞄準具總讓陳默然感覺有些古怪,扣扳機的食指打開機匣上的保險,食指重新扣於扳機。
這保險或許是史司的得意之作,參照了工廠75型手槍的保險,見站在那手持步槍陳默然打開保險就要開槍,正得間連忙開口喊了一句。
“小……”
話未完陳默然卻已經扣下了扳機。
(呵呵,終於揭露了原始積累的本質,無非就是剝削罷了嘸呼,陳默然終於淪爲了一個萬惡的資本家可恨啊大大們用月票砸死這個萬惡資本家吧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