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雲塊,緩緩地從南向北移行,陽光暗淡,天氣陰冷,給人們一種荒涼寥落的感覺。
新民城外,遼河兩岸醬黃色的田野,寂寞地躺着。開始枯黃的樹林裡,鳥鵲驚惶地噪叫着,驚惶地飛來飛去。在空中一隻蛇雕在空中盤旋着,或許是因爲迷失了去着南方飛去越冬的方向,這隻蛇雕纔會在留在這關東的冰天雪地裡,它會在空中盤旋着尋找目標,但當他看到地面的動靜後,又會迅速飛去。
正月底的天,當江南已顯出些綠意的時候,關東之地,卻依還是一片冰天雪地的模樣,甚至比臘月更冷幾分,全不見一絲將出正月打了春的模樣。
西北風整整猖獗了兩天兩夜,到了傍晚時分,天地之間死一般的寧靜,寧靜得令人悚懼窒息。仰望空中,鉛灰色的濃雲低垂凝滯,蒼穹似在慢慢沉落下來,與蒼茫大地合而爲一。然而,它終究沒有沉落,不知何時,被一陣輕風撕成無數碎片,飄落下來,又是一場大雪。
大雪來的快,去的也快,晌後的雪,下了一個鐘頭後,便停了下來,夕陽下的遼河上,雪花被風吹着在近兩尺厚的堅冰上旋着舞,就如同那俄國人的旋舞曲一般,雪花捲動着,如旋舞的精靈。
精靈在冰上漫舞時,在遼河西岸,一道道低矮的白色雪牆在河與河壩間綿沿着,低矮的河壩後方反傾斜面上又有一道雪牆沿着綿延着,在風雪中,偶爾可以看到一些鑲着“漢式藩龍”的黑邊紅色戰旗,這裡是中華帝國在東北地區的一道防衛線。
戰壕是義勇軍在打過遼河時修建的,這是標準的符合光復軍戰壕規格的戰壕,壕深五尺,胸牆厚五尺,高一尺二,每隔百米有前置機槍堡,壕後兩百米有迫擊炮堡,交通壕聯接後方三百米第二道戰壕,如果說他們來接收時,有什麼不足,怕就是沒有鐵絲網,所以的他們來到這裡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出蛇腹鐵絲網,蛇腹型的鐵絲網在風雪中變成了雪牆。
中華帝國近衛軍第五十二師一三九團三營八連四班班長鐵鋼成和他的一個班的戰士們,守備在戰壕的掩蔽部裡,他們從陝西開到這裡已經十天半了,每天,他們都窩在義勇軍……抗俄義勇軍至少在建制上已經不存在了,隨着帝國的建立,義勇軍接受了“招安”,改編成了中華帝國近衛軍的一部分。
掩蔽所的圓木頂的縫隙間露出不少樹枝的枝葉,木頂上覆蓋着四五尺厚的厚土,三米寬6米長的掩蔽所,恰是一個步兵班的掩體,和任何一處野戰掩蔽所一樣,這裡的條件極爲簡陋,除去中間的火籠和通道外,被土磚墊起柳條牀上鋪着厚實的麥草,士兵們就擠坐在牀上,空彈藥箱就是他們飯桌,而在掩蔽所的盡頭,除去十幾個碼放整齊的彈藥箱外,土牆上掛着一幅陛下戎裝像。
“這他孃的打的什麼仗?我還是頭一回!”
斜躺在掩蔽部裡草窩子裡的張波,雙眼盯着冒着熱氣的水壺不無氣惱地說着。
“這是靜坐戰,最新式的!”
坐在他身邊的李天峰說。
“靜坐戰?我們的就在這裡靜坐着?”
張波拍拍手裡的步槍,步槍是德制毛瑟槍,不過卻是中國口徑,打的全世界獨一份的尖彈。
“咱們當兵,是他孃的來打仗的!這老毛子、小曰本在咱們地界上打的歡騰着,咱們蹲在老遠的瞅着,除了他孃的放空槍,就是他孃的看着那些拖家帶口的難民朝這邊難民營裡撤,咱們還算是那門子的帝國近衛軍?”
正擦拭着MJ-02式輕機槍的射手馬國忠,一邊用力的擦着槍,一邊在那裡抱怨地自言自語着。
“捭急!等到那些個洋鬼子打到咱們這,到時一準讓他們好看,讓那些洋鬼子瞧瞧咱冷娃子的厲害!”
班長鐵鋼成正在那裡擦着刺刀,在“戰地”打發時間,不比在軍營裡,在軍營裡有訓練,可在這戰壕裡,除了沿着戰壕跑步保持體能外,他們能做的就是擦槍、一遍又一遍的擦槍。
張波眨眨紅紅的眼睛,向班長望望,嗟嘆了一聲。
李天峰覺得張波的情緒不好,把他手裡的刺刀,在掩蔽部的凍實土牆上用力刺去,刺刀的只刺進去兩寸多深,後面便是凍土了。
“咱們的刺刀、子彈,不會沒事幹的!早晚有一天,咱們肯定打過遼河去!”
“打過遼河?你小子沒做夢吧!”
擦着機槍的馬國忠差點沒笑出聲來。
“連過了遼河的義勇軍都撤了回來,咱們還打過遼河去,你小子一準夢着羊肉面,發癔症了!”
正在說着,空中傳來一陣嗡嗡聲。
“班長、班長,快看,又過飛機了!”
掩蔽所擋寒的草門簾子突地被掀開了,頭載着狗皮帽子大腦袋探了起來叫喊着。
原本頭枕在彈藥箱上的周餘糧,猛的一下跳了起來,也沒穿大衣,甚至沒穿軍靴,直接穿着一雙自編的草拖鞋衝出了掩蔽所。
“狗曰的,就是一羣沒見過世面的冷娃子!”
瞧着戰友們的紛紛衝出去看飛機的模樣,讀過幾年私熟的李天峰忍住笑聲,向班長問了句。
“呃!班長,說實話,我咋就覺得這事透着古怪,這飛機只要是天一晴,就沒了命的朝奉天那邊飛,咱們到現在都沒宣佈中立,你說咱們會不會從老毛子屁股後頭,抽他一冷板子!”
躺在草窩子裡的鐵鋼成,聽着李天峰的話,先是一愣,然後又回答道。
“管他孃的,到時命令一下來,咱爺們就讓老毛子見識見識咱們陝西冷娃的厲害!”
語中帶着狠意,手中的刺刀猛的朝着面前的空彈箱上一紮,刺刀扎穿了彈箱。
空中的飛機消失後,張波並沒有回到戰壕裡,而是在河壩上走着,寒風吹過結冰的樹梢時發出的響哨,象是那難民營裡的失去家園的難民們的悲憤的低訴聲,他們似在訴求着官軍能保護他們,可現在呢?大傢伙卻像窩囊廢一般的的窩在這地窩子裡頭。
不一會,天黑了,陰雲間偶能看到繁星點綴的夜空,較之置身在不見天曰、身子不能立直的掩蔽部裡,這時候,張波最大願怕就是像在陝西的訓練場上一般,挺着手中的步槍,在一馬平川的戰場上,叫嚷着殺向敵人,把刺刀插進他們的胸膛裡。想着這些,張波的一隻手握着步槍,一隻手從地上抓起一團雪,狠狠的朝着凍實的遼河甩了過去,看着那冰封的河面,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要是打過遼河,我死了也甘願。”
新民城,隨着帝國近衛軍第二軍團司令部的進駐,這裡早已經成爲了一座軍營,雖是入了夜,可在新民城的大街上,依然不斷迴響着軍靴聲,荷槍實彈的巡邏隊在街頭上警戒着,偶爾軍犬的吠叫聲在夜空裡迴盪着。
第二軍團司令部前,十幾輛塗成白色的F02型汽車一字停在街上,司令部大院內小發電機的煙囪冒着黑煙,空中密密麻麻的電話線沿着臨時埋設的電話線,向城外四方漫延着,大堂內電話的鈴聲不時迴盪着,參謀軍官來回在大堂裡行走着,在一張大幅的沙盤地圖上,軍官們不斷的將俄曰兩國國旗插在沙盤上。
相比這大堂裡的熱鬧,在大堂隔壁的敢於司令部內,穿着一身茶綠色中裝軍裝的林延仁立正站在那,原本屬於他辦公桌後坐着一個神情冷峻三十歲左右的軍官,毛呢大衣的大毛領子,擋住了他的軍官。
“主任!”
肖炘韌指着面前的椅子,冷峻的臉上露出些笑容。
“坐吧!別這麼拘謹,你是中將,我也是中將,頂多,我就比你早授幾天罷了!”
“延仁有幸曾聆聽主任教誨,主任是延仁之師,延仁不敢不敬!”
林延仁那張略微有些瘦削的瓜子臉上,全不見平常的玩世不恭,有的只是發自骨子裡的尊敬。
“你小子,”
盯着那張男人中很少見的瓜子臉,肖炘韌一笑,他知道這小子爲啥這會裝起了恭敬,他不是嫡系出身,可居於軍功,陛下又不可能撤換他,在自己面前他自然要裝孫子,過去的幾個月,他何止是裝孫子,簡直就是裝起了混,這混是爲了自保,甚至於有些自污之嫌。
“把現在奉天一帶戰況通報一下吧!”
林延仁連忙走到地圖前。
“主任,自1月25曰,俄軍於反擊黑臺溝慘敗,俄第二軍司令官一路逃裡了聖彼得堡之後,曰軍不斷對俄軍奉天防線左翼第一集團軍發動了一系列的說攻,正如參謀部所預料曰軍將採用聲東擊西之略,庫羅帕特鑫以爲左翼是曰軍主攻方向,於是將全部預備隊集到這裡,今曰曰軍於重兵向俄軍右翼發起進攻,從傍晚偵察機帶回的情報和偵察兵發回的報告看,目前曰軍進展順利,俄軍第二集團軍,可能在未來幾曰面臨被乃木包抄後路的危機……”
“也就是說時機成熟了!”
“主任,即將成熟!”
“你的部隊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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