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南京,天氣寒冷晴朗,鐘敲了十三下。史平濤爲了要躲寒風,緊縮着脖子,很快地溜進祥和大的玻璃門。門廳裡不少在這棟大廈工作的人正在朝電梯走去。門廳的一頭,有一大幅畫釘在牆上,不過在室內懸掛略爲嫌大了一些。
畫的是一張很大的面孔,有一米多寬:這是一個大約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的臉,嘴上留着濃密的黑鬍子,面部線條粗獷英俊——這位是帝國的主宰者,世界第二大**帝國的皇帝,陳默然,在中國任何一座機構以及絕大多數民衆的家中,都懸掛有他的畫像。
進入大廳後,史平濤並沒有朝那畫報看去,而是徑直朝樓梯走去。用不着上電梯。即使最順利的時候,等電梯也是很讓人心煩的事情,尤其是現在這個上班的高峰期,在這座大樓中,有六家政府機構、十三家國有企業、二十五家民間企業,所以這裡的每天上下班的高峰期,總會擠上很多人。
而史平濤的醫學試驗室卻設在十一層樓,對於已經三十六歲的史平濤來說,在某種程度上,他非常喜歡用上樓作爲鍛鍊的方式,如果可以的話,他很樂意把自己的辦公室轉到頂樓,也就是十七樓,甚至更高的地方。
“也許明年,會蓋更多的高樓!”
最近幾年,南京的下關區出現了很多的高層建設,那些高層以建築不可不謂之壯觀,其中甚至有一些超過三十層,超過百米,而且正在向更高的目標挺進,如果爬那樣的高樓,一定更鍛鍊人。
雖說是把上樓當成鍛鍊,但是史平濤爬樓得速度並不快,他只是提着公文包,一個樓梯一個樓梯的上着樓,分鐘後,終於進入十一樓後,他便走進走廊,在走廊中牆壁上,可以看到一些油畫,而那些油畫中,除去一些風景油畫,必不可少的要素就光榮的皇家近衛軍,有海戰的畫面,有陸戰的畫面,在畫面上,那些皇家軍人的形象是高大的、是威武不凡的,是,嗯,正是他們挽救了這個國家、這個民族,皇家軍人和皇帝陛下一樣,都是這個民族的拯救者,如果沒有陛下創建這支軍隊,也許這個民族早已再次淪爲諸列強的奴隸,這個國家將像波蘭一樣,被八國分割佔領……
典型的教科書式的宣講,對此,史平濤只是微微一笑,作爲第一批“產業留學生”,他和很多人一樣,對此深信不疑,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他,堅定的相信那一切,正如他是一堅定的保皇派一般。
此時外面,即使通過關上的玻璃窗,看上去也是寒冷的。在下面街心裡,陣陣的小卷風把落葉吹捲起來,雖然陽光燦爛,天空蔚藍,可是街道上的行人並不多,儘管這場戰爭並沒有讓中國蕭條,甚至讓中國的工業急劇膨脹起來,但是多少總有一些影響,比如大量青年被徵召入伍。
端着咖啡杯,喝着工作前的提神咖啡時,在史平濤的身後,收音機,那個中國獻給二十世紀“最傑出的發明”,不過那並不是一個人的發明,而是皇家科學院應用物理院的十餘名院的共同發明,儘管外國同期也有了相似的發明,但是中國卻是第一個解決無線電廣播實用性,並在某種程度上普及廣播和收音機的國家。
此時收單內傳出的聲音,卻是早間的新聞,播音員在那裡不斷的報道着今年的鐵產量和第三個四年計劃的完成情況。第三個四年計劃完成了80%,這意味着什麼呢?明年上半年,第三個四年計劃就會完成,也許會成倍的完成那一計劃。
第一個四年計劃的完成,實現了中國鋼鐵產量突破一千萬噸,儘管其中的半數爲產業公司所屬的馬鞍山鋼鐵公司生產,並第一次,使得中國的工業產業佔國民生產總值的半數,當第一個四年計劃超額完成之後,用皇帝陛下話說“我們已經建立了國家的基本工業體系”,中國從那時起,開始從一個農業國變成工業國。
而隨後第二個四年計劃開始實施,第二個四年計劃,不僅進一步加大了興辦實業,尤其是鐵路和鋼鐵廠的投資,而且還加大了造船業和航運業的投資,在第二個四年計劃完成之中,中國成爲僅次於英國、德國、美國的第四大航運國。
接着又是第三個四年計劃,回憶着過去的十一年間這個國家發生的劇變,史平濤的神情中盡是崇拜之色,那是對皇帝陛下的崇拜。
站於窗邊的史平濤看到,在數百米外,帝國調查局大樓高聳在陰沉的市景之上,建築高大,白色的大廈牆體,黑色樓檐,那象徵着帝國調查局的信條——黑白分明,在帝國調查局的視線中,不存在灰色,只有黑色或者白色,也就是敵人或者朋友。
對於帝國調查局,史平濤並不陌生,儘管作爲一句醫生,但是史平濤卻是帝國調查局的合同僱員,準確的來說,他接受的調查局的資助,準確的來說,他的研究是在帝國調查局的資助下進行的。
當然,因爲合同保密的原因,除了他本人以及帝國調查的負責官員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每個月,他都會得到一筆數額不菲的研究經費,不過,對於史平濤而言,他所看重的絕不什麼研究經費,而是……
突然史平濤轉過身來.這時他已經使自已的臉部現出一種安詳樂觀的表情,他走過房間,首先換了一身工作服,隨後便到了他的試驗室中,寬敞的試驗室內,到處都是玻璃器皿,白色的試驗室內一塵不染,在試驗室的桌架上,放置着的幾個籠子,籠子內有白老鼠,還有猴子,那是用來試驗的試驗體。
在試驗室內,他從一個保險櫃內取出一個瓶子,上面貼着一張簡單白色的標籤:103號。這是一種試驗物,它沒有任何異味,而在史平濤的看來,他現在拿着的103號,可能是最有可能通過檢驗的藥物。
戴着口罩,史平濤小心翼翼的從瓶取了一些藥粉,隨後,倒進鋼匙之中,然後將藥粉混入食物內,隨後,便便裝食物送進籠子內,籠內餓了一夜的猴子,立即抓起食物吃了起來,分鐘的等待之後,猴子開始變得衰弱起來。
此時空氣看起來開始比較輕鬆愉快了。從籠中取出那隻猴子,史平濤便開始對猴子進行檢查,準確的來說是檢查它的病症。
“開始發燒……”
他從桌子抽屜裡拿出一支筆桿、一瓶墨水、一本厚厚記錄本,一邊檢查着猴子的反應,他一邊作着記錄,整個過程靜靜的,沒有任何人打擾他。
而猴子的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起來,用聽診器聽着猴子的心臟,史平濤再一次得以了自己所需要的病症——心臟病!
又過了一會,先前活蹦亂跳的猴子死去了,而史平濤的記錄本上,卻記錄了一系列的心臟病的症狀,他又一次翻看着之前的記錄,每一份記錄的病症反應都指向了一種病症——心臟病。
隨後,他戴上手術手套將猴子的屍體送到手術檯上,開始對猴子進行解剖,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之中,他不斷的做着檢查,檢查各種毒性反應。
終於,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史平濤將身子往後一靠。在完成了所有的試驗之後,一陣莫明其妙的感覺襲擊了他。
首先是,對於這種“藥物”的應用,他一點也沒有把握,他突然想到,他是在爲誰研究這種藥物呀?
爲國家,爲民族。
當他開始在那個記錄本上簽字,推薦103號藥物時,他整個變得猶豫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這種藥物的危害,它是不可能被檢驗的劇毒,即便是有人服用了這種藥物死去了,驗屍官也不可能發現那個人是被毒死的。
這是一種完美的暗殺毒藥!
想到“暗殺”那個詞,他呆呆地坐在那裡,看着他的記錄本。此時,收音現在播放激昂的軍樂,那是雄壯的軍樂是《帝國進行曲》。
奇怪的是,此時,當他聽到《帝國進行曲》的時候,不會像過去一樣熱血沸騰,反倒是變得冷靜了起來。在過去幾個星期以來,他一直期待着這個時刻,在接受這個任務的時候,他的心中只感覺到一陣前所未的使命感,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任務以外還有什麼。在他看來,這是國家的需要,而作爲帝國國民這是他應盡的職責,儘管他並不否認,他需要調查局的幫助,以進行一些“非常規醫療試驗”,但是……
時間滴嗒地過去。他只感到面前這個記錄本以及那份簡單的推薦報告,卻是如此的沉重,沉重到他甚至無法在上面再寫什麼,準確的來說,是寫下他的名字。
“但也可以消滅國家的敵人啊!”
突然史平濤在心下對自己如此說道,隨後開始慌里慌張地寫了起來,只是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他寫的是些什麼。
終於,那份報告上落下了他的名字,一個工整的正楷——“史平濤”,這個名字,看似平淡無奇,但在醫學界卻代表着——帝國皇家醫學會成員,一名傑出的醫學博士。
而在這個年代,傳染性疾病致死率較高,每一個國家的醫學研究人員對治療方法和治療藥物存在迫切需求。無論是美國或是英國亦或是德國、法國,絕大多數的研究人員和醫生都認爲囚犯、精神病人和劣等人沒有完整權利,在他們身上開展實驗是合法的,尤其是在囚犯的身上,在中國同樣也是如此,畢竟中國的現代醫學學習自西方,幾乎是自然而然的繼承了西方的“試驗傳統”。
不過中國的醫藥公司研究人員或者醫生,往往會選擇“強制勞動營”進行各種藥物或者病理試驗,那裡有着太多的人爲了幾頓好飯和單獨房間,亦或者幾塊錢的回報,自願接受種種試驗,直到“強制勞動營”解散之後,他們才選擇了普通監獄的犯人。
而這些醫學試驗之中,除去製藥企業和監獄合同醫生進行的醫學試驗之外,同樣也存在着一些不爲人知的試驗,總有一些醫生,爲了這樣,那樣的需要或者目的,在監獄內進行着他們所需要的試驗,同樣也有一些機構,在這裡進行着不爲人知,甚至違反法律的試驗。
在監獄的放風場內,上百名犯人正在放風場內活動着,曬着暖享受着冬日裡難得的好天氣,隨着強制勞動的取締,這些犯人們在某種意義上便成爲了“國家的負累”,他們不勞動、不學習、不創造任何價值的呆在監獄之中。
如果發揚他們的價值,只要敢想,總有解決問題的辦法,醫療室內的病牀上,躺着一個身體看起來頗爲強壯的病人,而病人的手臂連接着一根膠管,在膠管的末端則有一個玻璃瓶,此時,腥紅的血正從瓶口處流入瓶中。
病人的神情顯得很是平淡,似乎他早已經接受了這一切,同樣也認命了。
“早晚有一天,你非得把我抽乾了!”
看到醫生又拿來一個瓶子,病人有些不滿的說道,抽血,在全世界所有的監獄內這都是一個普遍現象,在監獄之外,每一家醫院,每天都進行着這樣那樣的外科手術,很多病人需要輸血,可血的來源卻極爲有限,爲此,正像外國的醫生一樣,中國的醫生同樣把視線投向了監獄。
相比於普通的賣血人,每一個犯人都會在監獄內接受各種體驗,他們是否有傳染病,監獄檔案中反應的非常清楚,所以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監獄的“黑血”甚至比血站的“紅血”更可靠,更安全。
而且在監獄之中,還有良好的體驗制度保證供血者的安全,如果某一個犯人體驗合格的話,他就會成爲“供血者”,他每個月都會接受體驗,以確保他沒有攜帶任何傳染病。
不過相比於普通賣血人,會根據自己的身體情況去選擇賣血的數量不同,在監獄這個“活血庫”中,那些犯人卻沒有選擇的權力,事實上,他們甚至都沒有權力決定自己是不是“移動的血庫”,在監獄醫生的眼中,這些犯人往往只是“會走路的移動血庫”,僅此而已。
“1026,”
醫生並沒有喊犯人的名字,從犯人進入監獄之後,他便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取代名字的是一個編號,在監獄中,他們必須要習慣這一切。
“今天是你的幸運日!”
監獄醫生在血瓶封死的同時,又自言自語的說道。
“要是把血能漂洋過海的話,估計每個星期都要抽你的血,畢竟現在國家在打仗,前線很多傷員都需要輸血,不過,這裡……”
將血瓶收入貯藏盒內,醫生看一眼犯人。
“不是每個人都需要輸血,所以只抽這一瓶血!”
“看來我今天倒是挺幸運的!是不是應該慶幸我是o型血!”
病人的口氣顯得有些無奈,o型血是萬能供血,所以如果有一個o型血的人犯了法,進了監獄,而且身體健康的話,那麼他的日子就會很舒服,他可以得到單人牢房,每天都可以得到一個雞蛋,而且可以吃一份半的食物,可是這一切,都有一個代價,那就是變成一個“會走路的血庫”。
只需要幾年,一個原本很強壯的犯人,身體就可能變得虛弱不堪。在這裡,沒有人會把他們這些犯人當成人,無論是那些提着警棍的警衛或是這些穿着白大褂號稱治病救人的醫生。
“李醫生,既然我今天這麼幸運,承您吉言,給我支菸吧!”
犯人的臉上露出獻媚的笑色,面上盡是討好之意。
“你小子……”
醫生到是沒有拒絕,直接從口袋中取出銅煙盒,拿出一根菸遞給他,甚至還給了他火柴。
吸了一口煙,囚犯整個人都顯得很是享受,閉着眼睛享受着菸草帶來的快感之後,在連吸了幾口煙後,略帶一些煙醉的囚犯卻又是滿面饞笑衝醫生說道。
“李醫生,您老行個好,再賞給幾根菸吧!”
醫生並沒有拒絕,事實上他也不會拒絕,這些犯人在抽過血後,總會討上幾根香菸,在監獄中,香菸就是某種意義上的金錢,這裡所有的地下交易,往往都是以香菸交換。
在醫生再次拿出煙盒時,囚犯的臉上帶着笑,可他並沒有注意到醫生在盒中選擇香菸時,在拿靠邊的那支菸時,顯得有些猶豫,可最後他還是給了這個囚犯幾根香菸,包括靠邊的香菸。
在犯人離開醫務室之後,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
“給他了?”
“是的!”
醫生在回答時,臉上卻又浮現出些許疑惑。
“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嗯?”
剛要轉身離開的西裝男應一聲,回頭看着醫生。
“爲什麼要選擇他?”
“因爲他的叔叔是司法部的官員!所以……”
離開醫務室的男人在門邊說道。
“他一定會追究!”
(上個月實在對不住,這個月一定實現正常更新,每天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