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街市的路人已經寥寥無幾。客棧的燈隱在漸暗的蒙光裡,沉默的守着借宿的過客。外面雖是有些暗淡,客棧裡卻早已點燃了燈盞。燈盞裡發出明亮的光芒,清晰的照在每個人的臉上。
周家人在這個客棧裡休息的很好,一路的奔波讓他們疲憊不堪,沾牀便睡。他們換洗了乾淨的衣服,等從牀上醒來後又想起來了周堇庭的事情。
在他們還沒有來到這裡之前,那個老舊的老屋裡,他們藉着油燈都看見了周堇庭身上的血跡。
他們不知道周堇庭到底是惹到了什麼人,纔會讓自己這麼狼狽不堪,甚至還需要一家人搬離那個地方。
除了小寶,周家每一個人的心頭都染上了淡淡的悲愁。他們如今身處異地,手上又沒有多少的積蓄,也不知道能找個什麼法子養活這一家子。
李芳淑帶着周大娘他們下樓,一眼便瞧見了坐在桌子前的周堇庭。
周堇庭也察覺到了他們的目光,轉頭看去微微頷首,落在李芳淑身上的目光像是用情至深的愛人。
李芳淑不覺紅了臉,心裡覺得夫君這兩日是不大一樣了。
以前的周堇庭不僅不會對她這麼體貼,更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流露出這般深情的模樣。
“夫君。”
李芳淑步履輕盈,微微低着頭來到周堇庭的身邊叫喚了一聲。
周堇庭站起身扶着周大娘他們入座,溫柔的眸子看着李芳淑,話卻是問着所有人的:
“爹孃,芳淑,你們休息的可好?”
“堇庭你就放心吧,爹孃睡了一覺,現在精神十足。”
雖說因爲周堇庭的原因,他們不得不背井離鄉。但是周大娘這一路並沒有責怪周堇庭的意思,而是一直很剋制着自己別去多問。
孩子大了,總會有自己的想法。
“夫君,我們還需要繼續趕路嗎?”
李芳淑看着周堇庭的美眸裡含滿了擔憂,眉上也帶了些愁惱。
周堇庭輕扯嘴角,牽着李芳淑來到一個位置上,帶着她坐了下來,輕聲說道:
“你就別擔心這些了,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的吃一頓,填飽你們的肚子。趕了一夜的路,你們也都累了,辛苦你們了。”
周堇庭不說還好,一說所有人都感覺肚子裡空蕩蕩的。再聞見周圍散發的飯菜香,肚子便自己叫了起來。
恰逢這時,小二已經將飯菜端了上來。一盤盤精美的飯菜色香味俱全,引得他們肚子又開始叫喚了。
李芳淑聽到自己肚子裡的叫聲都不好意思了,長長的睫毛微微扇動,羞澀的低下了頭。
周堇庭看了一眼沒有動筷子的李芳淑,將夾好的飯菜放進李芳淑的碗裡,很輕的笑聲從喉嚨裡響起。
“快吃吧,吃完我們就要離開了。”
聽到這話的李芳淑很快擡起了頭,面露擔憂:“這麼快就要離開嗎?”
飯桌上的其他幾人也都看着周堇庭,只有旁邊小寶乖乖的吃着飯菜。
周堇庭摸了摸小寶的小腦袋,輕輕地嗯了一聲,開口道:“我們坐船離開這裡。”
幸好在記憶力,周家人都不暈船。
李芳淑的目光從自己碗裡又轉向飯桌上的飯菜,輕輕柔柔的聲音裡帶了些遲疑,“我們這麼揮霍下去,銀子會不會不夠?”
哪怕李芳淑沒有見過什麼世面,但是她也能看到這一桌子飯菜價值不菲,起碼能抵得上他們一年的收入了。
加上他們今天又在這裡休息了一天,這筆錢也絕不會少到哪裡去。現在又要去坐船離開,也不知道他們的積蓄還有多少……
李芳淑以前管錢,所以她清楚自家是有多麼的貧窮。家裡那點積蓄,只怕現在已經所剩無幾。
看着李芳淑臉上佈滿了愁雲,周堇庭也沒有隱瞞的意思,直接將自己今天得到的銀票放在了桌子上。
銀票被周明良換了一個縫縫補補的破布包着,從外表看絕對猜不到這裡面會是包裹着一大沓的銀票。
周堇庭輕輕撩起破布的一個小角,裡面是一堆白花花的銀子和銀票。
他們忍不住驚呼一聲,又想起這裡是在外面,連忙收住了聲。
周大爺壓低了聲音,老眉狠狠一皺:“你哪裡來的,快還給人家去!”
周堇庭將那包銀票扔到了李芳淑的懷裡,示意她收好這東西。對着周大爺的怒問,不慌不忙道:
“爹,我在路上找了一些草藥,做了一些藥丸拿給藥鋪掌櫃。藥鋪掌櫃很喜歡那些藥丸,所以給了我很高的價格。”
周大爺懷疑的目光看着周堇庭,“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本領?”
周堇庭笑道:“爹,你總歸知道我不會害你們就行了。你兒子的本領大着呢,等兒子繼承了家業就帶你和娘去享福!”
的確,周堇庭從小就很明事理,也很懂事,他應該相信自己兒子不會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但是……
“你這繼承家業是怎麼回事?”
周大爺仔細的想了想,他老周家還有什麼東西是要他來繼承的嗎?
周堇庭的目光從周明良的身上劃過,但周明良只顧着低頭吃飯,時不時給小寶夾一些菜,完全沒有注意周堇庭的目光。
又或者說是,注意到了卻不想理會。
周明良聽到周堇庭的話,心裡跟着明鏡似的。
你這哪是去繼承家業,你這是去當王!
“……爹,娘,芳淑,我一直沒有和你們說爲什麼我要帶着你們四處逃離。”周堇庭的神情陡然變得傷感,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顫抖,聲音哽咽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一樣,“其實昨天我的生父生母那邊的人找到了我……”
周大娘和周大爺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這件事。而李芳淑根本不知道自己夫君並不是周家兒子,聽到周堇庭的話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
周明良吃飯的手指一頓,也擡頭看向周堇庭,看着這個弟弟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爲什麼他就是有一種感覺,周堇庭是在騙父母呢?
不然他爲什麼突然流露出這麼傷感的表情,搞得他差點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