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半年後。
皇宮裡愁雲密佈,婢女和太監匆匆忙忙的走過,臉上帶着濃重的憂愁。龍涎殿內,皇帝面如死灰的躺在牀上,雙目裡早已沒了昔日的神采。
皇帝身體被疾病掏空,泛着皺紋的焦黃皮膚包裹着骨頭,彷彿只留下了一具軀殼。
龍涎殿內瀰漫着一股難聞的氣味,無論多麼濃重的香薰都遮蓋不住皇帝身上的惡臭。旁側的婢女強忍着皇帝身上的惡臭,輕輕地擦拭着皇帝的身子。
即使這些婢女已經很盡力的在忍受着皇帝身上的惡臭,但是皇帝還是敏感的察覺到了婢女眼底的忍耐。
一向心高氣傲的皇帝怎麼可能接受這種態度,原本無神的眸子裡驟然迸射出熊熊烈火,喘着氣怒吼道:
“咳咳……滾……都給我滾出去!”
婢女和龍涎殿裡的人紛紛跪倒在地,將額頭緊緊的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身子止不住的發抖。
這幾日皇帝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了,也許是皇帝感受到了自己時日不多,脾氣越發的暴躁了起來。這幾日皇帝動不動就想要殺人,像是在拼命的證明自己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來……來人,給我把……咳咳咳……把她們給我砍了!”
皇帝情緒越發的激動,胸脯劇烈的起伏着,像是被氣的不輕。
婢女們被嚇得連連求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但是守在門口的將士已經走了進來,面無表情的就要將婢女拖下去。
就在這時,一道溫潤的聲音響了起來,聲音略帶着無奈道:“父皇,兒臣不是交代過你不要動怒嗎?”
聽到這道聲音,皇帝眼裡的憤怒神奇的退散了下去,乾裂的嘴角硬是扯出了一個笑容,“熙兒來了。”
周堇庭不急不慢的走到皇帝的身邊,看着如今狼狽不堪的皇帝嘴角輕勾,嗓音卻是溫潤無比:
“兒臣不是都說了讓您別動怒,父皇還真是……不乖啊。”
如果是平日裡,皇帝看到周堇庭現在的態度定是會疑慮重重,但是現在……
皇帝渴望的伸出顫顫巍巍的手指,求生欲極強道:“……藥……”
這個皇帝能撐到現在,完全是依靠周堇庭每日給他的藥物。周堇庭說這藥物是他好不容易求的的,所以皇帝現在已經是全身心的相信這個兒子。
而跪在地上的人卻瑟瑟發抖不敢出聲,經過這幾日他們已經完全發現了,這個二皇子根本就和以前不一樣了!
甚至,二皇子有時候還會出手從皇帝手中救下他們的小命。
就比如現在——
將士見到周堇庭來了之後就停住了腳步,婢女宛如見到了希望,拼命的朝着周堇庭求救着。
周堇庭看了一眼那些婢女,示意那些將士退下。
那些將士猶豫了一下,很快就按照周堇庭的吩咐退了下去。婢女們跪在地上磕頭感謝着周堇庭,周堇庭心底嘆了口氣。
他們現在的狀況也是自己間接導致的,結果卻還在傻乎乎的感謝自己。
牀上的皇帝還在渴望的等待着藥物,周堇庭看了一會兒皇帝,惋惜道:“父皇,那個藥已經沒用了。”
皇帝的瞳孔驟然變得很大,死死的盯着周堇庭。
周堇庭幽暗的眸子盯着皇帝的眼睛,慢悠悠道:“父皇,你忍心讓兒子被那個太子殺死嗎?”
皇帝盯着周堇庭的目光不由得艱難的搖頭。
周堇庭繼續引誘道:“那父皇下一道聖旨,廢太子讓兒臣繼位可好?”
聽到這話,皇帝眼裡浮現出了一絲清明,但很快那絲清明又消失在了眼底。
皇帝乾啞着聲音應道:“好。”
周堇庭滿意的盯着皇帝,旁側很快就有人拿出了一道聖旨。
原本癱瘓無力的皇帝硬是倔強的直起了身子,提筆在聖旨上顫抖着手寫着。
龍涎殿裡十分的安靜,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死死的低着頭,感受着上方極具壓迫感的氣勢。
直到他們聽到落筆的聲音,他們心底不由得鬆了口氣。
同時又有些惆悵,看來這個二皇子就是繼位的不二人選了。難爲太子……哦不,大皇子勞累了那麼久,到頭來還是這麼個結果。
周堇庭接過了那道聖旨,心情很好的嘴角微勾。
嘖,不枉他忙碌了這麼久。
“報——”刺耳的尖叫聲傳來,周堇庭皺了皺眉,很快就看到一個太監慌里慌張的跑了進來。
太監看到周堇庭撲通倒地,顫抖着聲音道:“二……二皇子,太子殿下殺進來了!”
此話一出,大殿內的氣氛驟然變得凝滯了起來。
周堇庭手裡握着那道聖旨,聽到這個消息絲毫沒有慌張之色,嘴角的笑容反而越來越大。
看來,可憐的太子殿下已經等不及了。
就在這時,一道帶着諷刺的聲音響了起來:“他果然把皇位傳給了你。”
周堇庭狹長的眼睛眯了起來,看到太子穿着隆裝走了進來,似笑非笑道:“看來你還真是迫不及待。”
太子的目光厭惡的掃過周堇庭的臉龐以及他手裡的聖旨,不用猜都知道那裡面的內容是什麼。
目光越過周堇庭看向龍牀上的皇帝,眼底的厭惡毫不掩飾:“他還真是疼愛你這個兒子。”
周堇庭卻突然笑了,漫不經心道:“你說錯了,他誰都不愛,只愛他自己。”
周圍下人聽着這兩個人的談話心裡止不住的發寒,皇家裡果然是沒有絲毫感情。
皇帝先前對二皇子的寵愛衆人皆知,現在還將皇位給了他,結果二皇子卻還在不滿皇上。
而大皇子明明已經是太子了,卻還想着來攻打皇宮。
太子微微皺眉,爲什麼他總感覺他的這個弟弟有些不一樣了?
心裡的不安愈來愈大,太子止住自己內心的想法,厲聲道:“給我拿下他!”
隨着太子的話音落下,身後卻沒有傳來一絲的動靜。
太子眼皮子狠狠的一跳,猛地一轉頭,就看見自己的人正被一羣黑衣人用劍指着脖子。
黑衣人羣裡,一個帶着面具的人緩緩走上前,手裡的劍尖處還在滴着血。
黑衣面具男用劍指着他們開口道:“除了二皇子和大皇子,其餘人都退出去。”
黑衣面具男沒有叫大皇子爲太子,因爲在他們的眼裡,只有自己的前朝太子才配得上太子這兩個字。
沒錯,他們直到前日,才得知他們的主子就是前朝太子。而他們的前朝太子已經頂替了二皇子的身份,現在就差他們去幫個忙打架了。
在黑衣面具男的恐嚇下,屋子裡的人很快就被清空,屋子裡只有周堇庭,大皇子,皇上以及黑衣面具男四個人。
大皇子很快就猜到了周堇庭很可能和他們是一夥的,雙眼裡隱藏着陰沉的幽光:“真是沒想到,你倒是挺有能耐的。”
周堇庭慢悠悠道:“多謝誇獎,不過你說的是我還是……二皇子?”
周堇庭笑得肆無忌憚,嘴角揚起了詭異的笑容。
看到周堇庭的表情,大皇子直覺不對勁,謹慎的盯着他。
在大皇子越來越陰沉的臉色中,黑衣面具男走上前去,跪在了周堇庭的身邊:“屬下週部,率領暗部,見過太子殿下。”
暗部?
大皇子突然想起來了,他還忘記了一個人——前朝太子藺堇璽。
聽到周部說出的話,再聯想到周堇庭剛說的話,大皇子的如遭雷劈,身子猛地一震。
周堇庭在他們的注視下緩緩撕下了自己臉上的人皮,露出和前朝皇帝神似的面容。
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大皇子,轉而朝着龍牀上的皇帝走去,居高臨下的睥睨道:
“我覺得在你死之前有必要告訴你一聲真相,你身上的毒我下的。還有上次給你看的那個人纔是你親兒子,我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前朝太子。”
周堇庭嘴角勾起了邪惡的笑容,生怕氣不死皇帝似的,將一樁樁事情的真相告訴了這個皇帝。
在周堇庭越來越囂張和輕蔑的笑容裡,皇帝瞪大了眼睛,終於硬生生的被他氣死了。
周堇庭又轉頭看向大皇子,現在大皇子已經恢復了神態,安靜的看着周堇庭。
周堇庭挑了挑眉,“需要我動手嗎?”
大皇子苦笑一聲,拿着劍就要自刎。
“等等,把人帶過來。”周堇庭卻突然打斷了大皇子的動作。
周部瞭然的將一個人從角落裡帶了出來,正是真正的二皇子。
二皇子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嘴裡喃喃念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僅僅一眼,大皇子就認出了二皇子,眼神裡不帶一絲同情。
周堇庭貼心道:“你先把這個人殺了再自殺,讓你報個仇。”
大皇子一時語塞,乾脆利落的解決了大皇子,深深的看了一眼周堇庭:“如果我早些知道你,一定會拼命殺死你!”
可惜,沒有如果。
說完,大皇子手下發力,狠狠的了斷了自己。
周堇庭淡漠的眼神從大皇子身上收了回來,接過周部手上的衣服。
這皇家裡爭奪的不過就是這個位子,勝者爲王敗者爲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