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訓的日子雖然有些枯燥,但霍馨跟徐星光卻樂在其中。霍聞安不忙的時候,也會返回京都暫居,但他跟徐星光見面的機會並不多。
徐星光多數時候都泡在中醫堂,偶爾半夜回來時,霍聞安已經睡下。
明明剛新婚,兩人卻過上了聚少離多的日子。
祭祀節前兩日,徐星光跟嬴子堯請了假,匆匆離開京都返回神隱島。
霍聞安的祭祀長袍原是量身定製,但徐星光是剛進門的新夫人,她的祭祀長袍得重新定製,因此她必須提前兩天抵達神隱島,試穿祭祀長袍,方便裁縫修改尺寸。
回到掌舵府,徐星光只來得及喝了杯茶水,就被安達利爾帶去試穿祭祀當天要穿的祭祀長袍。
長袍是按照她的婚服尺寸製作的,這段時間徐星光忙於特訓,又瘦了一點,但尺寸變化並不是太明顯,只需要調小腰身就行。
接着,安達利爾又開始給徐星光惡補祭祀活動的細節,她直接找來早些年她陪霍滄海蔘加祭祀節的錄影給徐星光看。
徐星光看了一遍,發現霍家祭祀節跟神隱王朝祭祀節的章程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神隱鶴安終身未婚,祭祀節中沒有王后的身影。
她認真看了幾遍,等到第二天霍聞安返回神隱島後,這纔跟他一起去祭臺現場彩排。
祭祀臺建在攬月宮下的一處小山丘上,山丘海拔高約一百米,山頂上生長這一棵樹幹粗壯的大樹。
那大樹枝葉茂密,樹枝衆多,它就像是一把巨型的傘,替這片山丘遮擋風雨。
它的葉子有兩種顏色,一種是酷似金箔紙的金色,另一種則是夕陽般橙紅的顏色。
它看上去美輪美奐,散發着無限的生命力。
霍聞安站在樹幹下,被那顆巨樹襯得嬌小無比。
宋熾問:“這是什麼樹?”
霍聞安搖頭,“不知其名,只知道它年代久遠,據思危鎮的居民說,這棵樹應該有着上千年曆史了。”
“自霍家搬到神隱島那天起,這棵樹就這麼大了。”
安達利爾身穿一襲淺藍色長裙,她拎着裙邊,優雅地圍着古樹走了一圈,突然輕輕貼住古樹,並將一根食指豎在脣邊。“噓。”
“你們聽。”
宋熾噤若寒蟬,趕緊學安達利爾一樣貼着樹幹,屏住呼吸仔細聽。
他竟然聽見了像是流水一樣的聲音。
“這棵樹裡面有水流聲。”宋熾感到匪夷所思。
“它被譽爲神隱島的神樹。”安達利爾神情虔誠,她說:“思危鎮的人說,如果你以虔誠的心呼喚它,能得到它的迴應,那麼,你的所求就一定能實現。”
宋熾便問:“那我怎麼知道我的呼喚是否得到了它的迴應?”
安達利爾搖頭:“不知道,至今爲止,還沒有人成功呼喚過它呢。”
“那這樹幹中的水流聲,到底是怎麼回事?”宋熾第一次碰到這種邪門的事,“這裡面難道藏着水源?”
霍聞安搖頭,“不是,我們曾往裡面注入過探測儀器,沒有探測到明顯的水分。這流水聲究竟是怎麼回事,就連研究者都解釋不清。”
一直沒做聲的徐星光,突然開口說:“不是水,是血液。”
“什麼?”包括安達利爾在內的所有人,都朝徐星光投去詫異眼神。
霍聞安問徐星光:“星光,你爲什麼會這麼想?”
徐星光將手搭在樹上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能量。她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一顆世靈樹。”
“那是什麼東西?”宋熾聞所未聞。
“世界有靈,會化作一顆世靈樹藏於俗世中。它的樹根,是世界的山川河脈,它的樹幹,是世界所有生靈的血脈,它的樹葉,是世界生靈的心臟。”
“簡言之,一旦一個世界產生了智慧地‘靈’,這個‘靈’就會化作一棵樹,庇佑着這個世界。”
“因此,我們聽到的水流聲,是俗世界所有生靈血脈流動的聲音。”她盯着古樹的樹根,又道:“這顆樹的樹根,它穿過了神隱島的海底,將整個俗世界的地脈都連接在一起。”
徐星光望向霍聞安,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來。
“據說,世界意識的誕生地,是世靈樹的所在地。”換言之,世界意識跟世靈樹是相生相伴的關係。
這棵樹,就是神隱鶴安身體死後,靈魂安息休養的地方。
“是麼?”霍聞安瞥見安達利爾貼着樹幹,神情溫柔陶醉的模樣,他猜到某種可能,便問安達利爾:“母親,你跟父親剛結婚的時候,是不是常來這邊約會啊?”
‘約會’真是含蓄的說法了。
安達利爾大概是想到了新婚那段時間,她跟霍滄海在神樹下露營約會的甜蜜往事,總是端着公主身份,時刻保持優雅得體的她,也忍不住露出了小女兒的嬌羞表情來。
她嗔怪地看了眼霍聞安,趕緊生硬地轉移話題:“太陽快下山了,聞安,你快領着星光彩排吧。”
“.好。”
*
霍族所有成年的本族人,都從世界各地趕回神隱島,換上祭祀正裝,參加一年一度的祭祀節。
祭祀節在傍晚時候開始,得一直持續到凌晨纔會結束。
霍聞安跟徐星光換上同款長袍,站在霍族最前面,就像是一個掌舵者,帶領霍族所有族民往前走。
神樹下面建了一個巨型圓圈祭祀廣場,他們先圍着祭祀廣場走了一圈,走動時,所有人都必須保持安靜,擡頭挺胸,手端肉食跟果蔬類的祭品。
走完一圈後,便席地而坐,面向着神樹唸誦祈福詞。
唱完祈福詞,霍聞安踩着長階梯,一步步登上祭祀臺,站在古樹下開始跳大神。
說是跳大神,但當他舉起手杖,開始對月祭拜的那一霎,他身上氣勢陡然間變得神武肅穆起來。
那一瞬間,徐星光有種看到神隱鶴安的感覺。
而她身後的霍家族人,也都感受到了霍聞安瞬息之間改變的氣場,一時間,原本都有些疲憊的族人,都下意識地坐得更加端正起來。
他們望着高處那道似乎能與日月爭輝的神武男子,都是一臉尊崇與敬意。
霍滄海年邁行動不便,他跟安達利爾沒有參加今年的祭祀節。身爲霍家嫡長孫,宋熾便坐在徐星光的身後,而身體還未痊癒的霍聞北,則靜靜坐在宋熾的身邊。
他倆是親兄弟,但宋熾被羅生門抓走後,霍聞北纔出生,兄弟倆就是一對陌生人。
霍聞北瘦了一大圈,去年穿着還很合身的祭祀正裝,今年穿在它的身上便顯得空蕩蕩。
他仰望着神樹下對月起舞的男子,心裡產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挫敗。
如今的霍聞安,已經成了一座高不可攀的山。
他只有仰望高山的資格。
從沒有跟霍聞北主動開口說過一句話的宋熾,突然低聲說了句:“看到他,我彷彿看到了人間的帝王。”
他們只有對帝王俯首陳臣的份。
霍聞北心裡一驚,他看了眼這個陌生的親大哥,半晌,才苦笑搖頭。“連你也這麼認爲麼?”
宋熾:“嗯。”
一場祭祀舞跳完,饒是身體恢復了七八成的霍聞安,也累得溼了一身衣裳。但他雙目灼亮如星,精神爍爍。
祭祀活動結束後,該散的散了,該聚的則繼續聚。
霍聞安卻拉着徐星光的手,率先退場,搭乘專機回了掌舵府。
知道他們餓着肚子,安達利爾提前讓廚房準備備好了晚餐等着。等到他倆回家,一臉睏倦的安達利爾這纔去臥室休息。
今日祭祀節,不能食葷腥,晚餐全都是素材。一份羊肚菌燒黑豆腐,煙燻松茸,一盅鮮美可口的竹蓀蛋,兩碗素面,還有一些麪點。
掌舵府的中廚廚藝非凡,饒是以徐星光的挑剔眼光也挑不出不滿之處。真正的美食,無論葷素,都是勾人味蕾的。
徐星光吃了個八分飽,又喝了半碗湯,這才覺得胃裡好受了些。
霍聞安胃口不大,提前結束進食,但他也沒停筷子,就溫柔耐心地陪着徐星光慢慢享用。
等徐星光放下湯碗,拿起柔軟餐巾輕擦嘴角,他這才擱下筷子,邊擦手邊說:“今年,你想在哪裡過年?”
徐星光對這個沒有講究,“隨便,不過,年前你得陪我回一趟渝江城,我要去祭拜我的母親。”
莫音書屍沉渝江城,早不知道被衝到那裡去,連個墳墓都沒有。但徐星光還是想去渝江城的河灘邊燒點紙。
“成。”霍聞安又說:“要去坤澤山脈見一下外公嗎?”
徐星光心裡一動。
她是想去的。
但想到今年是他們新婚第一年,於情於理還是該留在霍家過年,便說:“還是霍家過年吧,年後再去坤澤山脈。”
“也行。”
百藥會後,徐星光將要前往神武界,臨行前,也該去跟外公道個別。
安排好過年的行程,霍聞安又問她:“你什麼時候回中醫堂?”
“明天。”
聞言,霍聞安站起身來,他說:“既然如此,那就去睡吧。”
“你困了?”
“不。”霍聞安搖頭,一把握住徐星光的手,拉着她起身說:“我們一起困。”
徐星光好笑地看着他泛紅的脖子跟耳垂,配合地跟他回了臥室。
一進入臥室,霍聞安就將她抵在套房門廳的牆壁邊,他罕見地有些着急,邊親她,邊吐槽:“咱倆結婚後,這才第二次呢。”
徐星光悶笑了一聲,伸手揉了揉霍聞安的耳垂,她說:“那今晚一定要盡興。”
“好啊。”
*
徐星光第二天中午就回了京都,霍聞安將她送上了專機,直接拉着她進休息室。“昨晚累了,去京都要好幾個小時,你好好睡一覺。”
徐星光倒也配合他。
霍聞安陪着她,看着她睡着,這才下了飛機。
回到京都,徐星光都沒回霍家屯,直接就去了中醫堂。她一般會在這裡待到夜裡十一點,纔會回家。
徐星光拎着兩個從神隱島打包帶過來的美食盒,先去了嬴子堯的宿舍。宿舍內開了暖氣,一進屋,她便脫了禦寒的羽絨長襖子掛在衣架上。
“師叔,姐,我給你們帶了飯菜。”
嬴子堯早就聽說神隱島的廚子手藝不錯,見徐星光特意給他們帶了美食來,冷峻厭世的一張臉上,稍稍有了點笑意。
“你有心了。”
嬴子堯指了指客廳裡的小茶几桌,“放那桌上吧。”
“好。”
徐星光也沒吃晚餐。
三人圍着茶几桌盤腿坐,嬴子堯一句話不吭,專心乾飯。霍馨吃了兩碗飯,都不覺得飽,她盯着滿桌飯菜,有些奇怪地說:“我最近好像吃不飽。”
聽到這話,嬴子堯停了停筷子,扭頭看了眼霍馨,突然問了句:“你經期幾號?”
聞言,徐星光詫異地看向了霍馨的肚子。
剛還覺得沒太飽的霍馨,這會子突然就不餓了。
她嫵媚的雙眼稍稍睜大了些。
霍馨盯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算了算時間,突然表情微變。“我”
嬴子堯擦了擦嘴,對霍馨說:“手伸過來。”
霍馨猶豫了下,還是將右手遞給了嬴子堯。
嬴子堯爲她切脈,他經驗豐富,剛一觸碰到霍馨的脈象,就覺得指腹下的血管中,像是有一串小氣泡依次滾過。
滑脈,能診斷出痰飲、食滯、實熱等症狀。在患者沒有生病的情況下,若能診出滑脈,只有一個原因。
懷孕了。
“懷孕了。”嬴子堯輕飄飄地說。
霍馨神情凝重。
徐星光問她:“尤驕陽的?”
霍馨看了眼徐星光,皺眉說:“不然能是誰的?”
“他會很喜歡這個孩子。”徐星光拍拍霍馨的手,安慰她:“別擔心,將這個消息告訴他,你們一起面對。”
“快樂是兩個人的,責任自然也得兩個人一起承擔。”
聞言,霍馨頓時也就看開了。“你說得對。”
她拿着手機就出去了。
霍馨剛一出去,嬴子堯就對徐星光說:“你面色紅潤,一看就是經期準時,身體健康的女孩子。像你這種體質的人,是很容易受孕的。”
“如果不想這個時候生孩子,就要多多注意。”嬴子堯以前在倉山鎮坐鎮的時候,經常碰到懷了孩子又不想要的糊塗成年人。
他希望徐星光能做個成熟的成年人。
徐星光莞爾,她說:“霍聞安身體還沒完全康復,我們不會在這個時候要孩子。”真準備要孩子,肯定得在霍聞安身體完全康復後。
點點頭,嬴子堯說:“那就好。”
哈哈哈,標題黨騙人,星光纔沒懷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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