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吉兆(一更)
“那之後,真龍在康王府的上方盤旋地飛了三圈後,就消失不見了!”喜鵲搶着把她覺得最關鍵的收尾給說了。
卷碧連連點頭,擡臂一揮袖,做出拂袖而去的樣子,聲色俱全地補充道:“再接着,天空中的那些烏雲就自動散去,整條街上全都恢復了光明!”
“陽光普照大地!”
“噗嗤。”顧燕飛想象了一番真龍降世的場景,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伴着窗外貓低低的嗤笑聲。
龍族會生氣的。
龍族有穿越虛空的能力,可以穿梭於不同的小世界之間,它們喜歡靈氣充沛的地方,就連曜靈界也瞧不上眼。
顧燕飛在曜靈界兩百年,也只有一次遇到過龍族的一條龍,它是睡過了頭,忘記跟着族人遷移了。
當時還是她不小心把那條龍給吵醒了,對方那睥睨衆生的狂傲樣令她記憶深刻。
直到現在,顧燕飛還記得清清楚楚。
真龍之威足以翻山倒海,撕裂蒼穹,遠遠超越凡人的想象力!
龍會對人類磕頭?
這……這不是讓晴光對着魚缸裡的金魚磕頭嗎?!
沒可能的事!
顧燕飛仔細地想象了一下這場景,對比着貓與金魚的畫面,笑得更歡快了,笑靨如花般綻放在她清麗的小臉上。
韋嬌娘見顧燕飛笑,也被傳染了笑意,“咯咯”笑了笑,又問喜鵲道:“後來呢?”
“後來……後來,”喜鵲支吾了一下,才幹巴巴地接着道,“這事就傳開了啊,街上不少店家都在放鞭炮慶祝這吉兆呢。”
說話間,底下更加喧譁了,時不時有“真龍”、“叩首”、“膜拜”、“康王”之類的詞飄上來,大夥兒越說越熱鬧。
韋嬌娘豎起耳朵,聽得心癢癢的,扼腕地嘀咕道:“早知道我剛剛就讓車伕從新暉街走了,說不定我們也能看到呢!”
話音未落,震耳的開鑼聲在一樓的大堂敲響,傳遍了整個天音閣,代表着戲要開場了。
戲臺邊那些樂工已經曲笛、海笛、鼓板和三絃等樂器前待命。
顧燕飛往韋嬌娘的嘴裡塞了一顆蜜餞,笑吟吟地安撫她:“放心,還會有機會的。”
顧燕飛一手托腮,對她眨了下右眼,靈動而又狡黠。
韋嬌娘把臉湊到了顧燕飛跟前,幾乎與她面頰貼着面頰,好奇地壓低聲音問道:“燕飛,你怎麼知道的?”
她把“燕飛”兩個念出了蕩氣迴腸的味道,那明亮的眼眸、期待的笑容把她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心思暴露無遺。
“算的。”顧燕飛似真似假地說道。
“好,那我們下次再看!”韋嬌娘也沒去管是真是假,左右她有熱鬧可以看就行了。
“咣!”
下方大堂再次響起了一記鑼聲,可天音閣內依舊嘈雜不堪,衆人還沉浸在天降異象的亢奮中,交頭接耳地說個沒完。
於是,銅鑼又連續敲響了好幾次,直到周圍徹底安靜下來,戲才正式開場。
幕布被拉起,一個老生與老旦在一陣如疾風驟雨般的絃樂聲中率先登場,急促的樂聲代表着他們正處於戰亂逃亡中。
這齣戲說得是一對李姓夫婦膝下有一兒一女,本來兒女雙全,生活美滿,卻遭逢戰亂。
逃亡路上,李姑娘與雙親兄長失散,偶然被一個周姓的武夫所救,兩人因此結緣,結爲了夫妻。
後來,李姑娘又與父母親人在京城重逢,但父母嫌貧愛富,硬是拆散了這對有情人,李姑娘爲此一夜白頭。
閣內的那些戲客也漸漸從天降異象的騷動中回過神來,注意力回到了臺上這出《十里亭》上,情緒隨着高潮迭起的情節而起伏着,偶爾緊張,偶爾嘆息,偶爾鼓掌,偶爾怒斥……
韋嬌娘同樣沉浸其中,時不時地出聲點評一番:
“這武生的身手不錯,不是花架子,我瞅着至少有二十年的功底。”
“這當孃的變得也太快了,前面沒找到女兒時,還說只要女兒平安,她願意折壽。”
“……”
“怎麼就一夜白頭了呢,這也太想不開了。”
韋嬌娘不以爲然地搖了搖頭,又往嘴裡塞了一顆玫瑰蜜餞。
那種又甜又酸又香的味道讓她滿足地眯了眯眼,把那碟子玫瑰蜜餞往顧燕飛的方向送了送。
下面傳來的樂聲變得哀泣無比,聽得人心頭髮緊,臺上飾演李姑娘的青衣滿頭白髮地坐在鏡前淚流不止。
那如雪般的銀絲在戲臺的燈火中閃着晶瑩的光澤,觸目驚心。
若是不看正面,只看背影,宛如一個七十老婦。
韋嬌娘心念一動,興致勃勃道:“燕飛,你這幾天可聽說過京裡的一件怪事?”
她眸露異彩:“前陣子慕容家報喪說是他家老夫人沒了,慕容家是我祖父的老部下,祖父就讓我大哥去了一趟。”
“結果,我大哥回來說,慕容家的人突然就老了!”
韋嬌娘蓄意壓低了聲音,尾音拖得長長,試圖製造一種驚悚的效果。
誰想,顧燕飛面不改色,連眼角眉梢都沒動一下,只拈了一顆玫瑰蜜餞往嘴裡送,同樣是滿足地抿脣,大眼彎成了一對新月。
韋嬌娘以爲顧燕飛大概沒聽懂,就繼續說道:“慕容家的人是真的老了,不是因爲他家老夫人去世以致悲傷過度的那種‘老’,是一下子老了三十幾歲!”
“慕容昊本來也就是四十幾歲的壯年,可現在,頭髮全白了,臉上的皺紋可以夾死蚊子了……還有還有,牙齒也掉了好幾顆呢。”
“他老得簡直快走不動了,還是由下人擡出來的!”
“我大哥差點就以爲是他們家過世的老太爺活過來了!”
韋嬌娘添油加醋地誇大了幾句,說着說着,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心驚,有些口乾。
她拿起一杯溫花茶,一口灌下,品味着口腔中香甜不失甘醇的味道,又展顏笑了。這天音閣不僅戲好,茶也不錯嘛。
顧燕飛只當故事聽,聽得津津有味,配合地直拍手。
“啪啪!”
恰在此時,戲臺上的第二折戲落幕了。周圍響起一陣如雷動似海浪的掌聲,把顧燕飛的擊掌聲徹底淹沒。
韋嬌娘又塞了一顆蜜餞到嘴裡,含含糊糊地自語道:“這人怎麼會幾天之間就老成那樣呢,就像是被狐狸精給吸了精元似的。”
“燕飛,你說這事奇不奇怪?!”
顧燕飛非常捧場地直點頭,心裡卻是門清。
慕容家的人明知是邪術,還非要逆天爲之,既不孝,又不義,自然會反噬己身。
這一切都不過是天道因果罷了。
而且,“反噬”可不是你割我一塊肉、我後還你一塊肉那麼簡單的事,只會是十倍甚至百倍還之。
這纔剛剛開始而已。
接下來,慕容家會開始衰敗,門楣倒塌,丟官失權,妻離子散,除非……
顧燕飛眸中掠過一道流光,一閃而逝。
韋嬌娘撇撇嘴,略帶幾分嘲諷地感慨道:“先是慕容家的人一夜白頭,今天又是天有異象。”
“你說,咱們這京城是不是風水不好啊。”
聽她在“風水不好”這四個字上加重了音量,顧燕飛被逗樂了,笑出了聲,笑聲清脆歡暢。
嬌娘真是太有趣了!
顧燕飛這一笑,韋嬌娘立刻興奮了,雙眸綻放異彩,吩咐喜鵲出去外面守着,拉着顧燕飛的手腕小聲地與咬耳朵:“燕飛,你也看出來了吧?”
她笑嘻嘻的語氣十分篤定。
“這世上哪有這麼多‘真龍’。”顧燕飛慵懶的眸子裡閃着泠泠清光,明澈如鏡。
“康王?”韋嬌娘用着疑問的口吻,神態很篤定。
“十有八九。”顧燕飛笑着點頭。
韋嬌娘歪着小臉,似在問顧燕飛,又似在自語:“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這一次,她是真的沒有一點頭緒。這跟街上的戲法可不太一樣。
“應當是一種障眼法。”顧燕飛極其隨意地把玩着手裡的茶杯,食指指腹在茶杯的浮紋上輕輕地摩挲了兩下。
要是在曜靈界,她至少知道十幾種方法可以達成類似的效果。
最厲害的那種真龍幻象不僅乍一看與真龍無異,還有龍威和龍息,可以作爲一種攻擊的符籙,名爲“龍象符”。
在這個靈氣近無的小世界是絕對畫不出來“龍象符”的,即便在曜靈界,至少也得有她家大師姐的修爲才畫得出來。
而另一種“龍影符”形成的真龍幻象就徒有虛表了,就跟那肥皂泡泡似的!
只是,這肥皂泡泡一戳就破,根本騙不過人。
她剛被師尊撿回去的時候,師尊就曾用這“龍影符”來哄她玩。
不過,龍終究是龍,這“龍影符”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畫得出來的,至少也得在硃砂中摻雜一些含有靈氣的物質,作爲畫符時的媒介。
就算她想畫來玩也不成,總不能讓她把這支簪子磨掉吧?
顧燕飛略帶幾分惋惜地暗歎着,下意識地擡手摸了摸戴在髮髻間那支梅花簪。
那可不行!
她還挺喜歡這支簪的。
梅花簪中釋出一絲絲靈氣縈繞在她指尖。
她愉快地彎脣,又溫柔地摩挲了一下瑩潤的簪子,似在安撫它,放心。
韋嬌娘琢磨了一會兒障眼法,忽然把臉朝顧燕飛湊了過來,聲音壓得更低了:“燕飛,那太祖皇帝呢?”
太祖皇帝起義前曾有黑龍降世的吉兆。
世人皆知,當年太祖皇帝曾感慨,既然黑龍爲擇明主而來,他自當受天命,起仁義之師,救天下蒼生於水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