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到來後,黑夜就變的格外漫長,曙光裡警署前方路燈還亮着幾盞。
蔓生一踏入警署廳,就聽見任翔在呼喊,“蔓生小姐!”
實則任翔也是剛剛結束警方審訊錄完口供,沉聲回道,“容少還在接受警方調查,還有孝禮少爺和楊少爺,包括宗泉,他們都在錄口供……”
“王子衿真是被毒死的?”蔓生不禁凝眸,雖然已經得知消息,但依舊不知真假。
任翔如實道,“是真的!當時得知大少奶奶在王家廢棄的學堂舊宅,我正好就在那一片附近,就立刻趕過去察看!我趕到的時候,警方都已經到了,我看見大少奶奶就在那座廢棄學堂的一間屋子裡,她倒在椅子裡,頭靠在桌子上,四肢僵硬早就沒了氣……”
“而且,她的嘴脣是粉色的,一張臉很猙獰扭曲……”任翔開始訴說親眼所見的情景,蔓生沉默聆聽,也在腦海裡開始描繪那驚心一幕。
“桌子上當時放了兩個酒杯,還放了一瓶酒,應該是烈酒,因爲進去那間屋子的時候,房間裡全都是酒精氣味……”任翔說到此處,他的聲音也是驟然一凝,“當警方開始檢查大少奶奶的遺體,法醫就立刻開始喊,大少奶奶的手底下壓了一個字!”
“爲什麼偏偏是一個容字……”縱然早就心驚膽戰,但蔓生再次聽聞詳情,依舊感到窒息。
恐怕衆人在得知王子衿的死訊後,都對這一幕持質疑態度!
“蔓生小姐,剛纔我聽說,警方已經徹底檢查過案發現場,現場有可疑男人留下的鞋印!”任翔卻又道。
可疑男人……蔓生反問,“王鏡樓不是不知去向了?鞋印也許是他留下的!”
“是兩個男人的鞋印!不同的鞋碼!”任翔下一秒的回答,讓蔓生愈發困惑驚愕,“還有一個是誰!”
“不知道!只是另一個鞋碼和容少爺的尺寸一樣!”任翔也對此疑惑不已,“而且酒杯被動過。也沒有留下痕跡,對方應該是故意戴了手套!”
蔓生心中一凜,竟然這樣謹慎小心,是爲了不留下指紋痕跡!
所以,警方顯然已經排除王子衿自殺的可能性,從而推斷她是被人故意毒害!
“就算現場還有第二個男人,那也不會是尉容!”惶惶之中,蔓生心神一定奪定道。
她就在這裡等着,等着偵查結果!
……
就在警署大廳裡,蔓生由高進等人陪同等候。
天色也從微亮轉爲一片明亮,蔓生的眼睛有些酸澀,大概是由於一夜不曾安眠的關係。
她一言不發等候着,緊接着宗泉第一個出現。
他也終於接受完警方調查。
“容少還在配合調查?”宗泉瞧向大廳內一衆人,發現沒有尉容的身影。
蔓生命高進爲宗泉衝了杯咖啡。而後詢問,“小泉,昨天晚上的時候,你沒有和他在一起?”
“有一段時間內沒有。”宗泉回道,“因爲容少吩咐分開尋找大少奶奶。”
海城那樣大,就算是三方一起尋找,但也終究有限。所以會分開行動,也在情理之中。
蔓生點頭道,“小泉,你和任翔都辛苦了一個晚上,不如你們先回去休息。”
“不!蔓生小姐,我一定要等容少!”宗泉不願聽從,任翔也是同樣。
蔓生深知兩人擔憂,所以也不再勉強。一行人繼續等候。
就在此時,其餘幾人被陸續放出,先是尉孝禮以及楊冷清。對上他們兩人,蔓生立即道,“你們還是先回去休息,不能所有人都留在這裡。爺爺身體不好,需要有人陪同,你們也給他報個平安!”
“那我們先回去。”尉孝禮回聲,楊冷清頜首應允。
兩人雙雙先行離開,不過多久一道身影被警務人員從迴廊盡頭迎出。而一旁屬於王家的下屬助理急忙迎了上去,人羣攢動着,蔓生看見王燕回緩緩走入大廳。
王燕回一直都沒有出聲,那張俊彥連一絲情緒都沒有,顯然他此刻的心境悲愴。待來到大廳裡。王燕回也瞧見了等候的林蔓生。
這一刻,誰也沒有了心思再打照面,只是各自沉默等候。
警署大廳裡的時鐘,滴滴答答的走着,蔓生擡眸看了一眼,就要過十一點——
“大少爺!”突然,是王燕回的下屬疾步而入。
蔓生瞧見一道身影掠過眼前,走到王燕回那個方向去,依稀聽見那人的聲音傳來,“大少爺,鏡樓少爺被找到了!五分鐘後,就會到警署!”
或許,王鏡樓知道真相,知道這背後的一切!
五分鐘之後——
王鏡樓果真在警官的帶領下步入,登時衆人都站起身,王燕回更是大步上前。但是來不及詢問,來不及再告知王子衿已死的訊息,衆人只見王鏡樓倉惶而又痛苦的雙眼,聚集着無法言喻的悲痛。
像是從喉嚨深處,那樣無助的擠出幾個字來,“是誰殺了大姐……”
王燕回止住聲。
蔓生隨衆人停留在原地。
王鏡樓,他根本就不知情!
現場的第二個男人,又究竟是誰!
……
審訊室內——
一盞刺目的燈亮起,許警官望向桌子對面的那一位,已經持續了長時間的盤問,但是卻依舊是無果。可王子衿的死因蹊蹺,現場更是留下了許多可疑行跡。
“尉先生,你能不能證明自己當時並不在案發現場?請你再告訴我,爲什麼王子衿在臨死之前,會寫下一個容字?”已經不知重複了多少遍,就連許警官自己都開始疲乏。
隔了一張桌子,椅子裡所坐的那一人,正沉眸以對。
正是尉氏容少!
良久,許警官聽見他道,“有些問題,只有在地獄裡的人才能回答。”
這是什麼意思?
許警官錯愕不已,後方處有警務人員前來報告,“許警官,王鏡樓已經被押送回警署!他聲稱要向警署告發——!”
許警官立刻帶着警務人員離開前往,椅子裡尉容猛地擡眸,視線緊緊追隨而去。
昏黃燈光裡,竟顯得幽深莫測。
……
另一間審訊室裡,許警官不曾發問,王鏡樓先行開口,“請給我一支菸。”
“咔擦——”一聲中,打火機燃起一簇煙火,連續抽了半支菸,像是平復了心緒後,王鏡樓才又沉聲說,“現在,我告發我的姐姐王子衿,她計劃謀害多人,是她親口承認告訴我。”
“你爲什麼現在要突然告發?”許警官狐疑發問。
煙霧繚繞裡,王鏡樓卻道,“身爲王家人,敢做就敢當,我的姐姐現在要是沒死,也會一樣俯首認罪!”
許警官被這番話語驚住,而後才追問,“請你將事情經過詳細說明……”
“就在昨天,在學堂舊宅裡,她告訴我,她是故意要謀殺林蔓生。原因很簡單,孩子的撫養權敗了……”王鏡樓低聲訴說,回憶起那一幕。
是王子衿坐在面前的沙發椅裡,對着他說:我當然要殺了林蔓生!我恨不得她立刻就去死!都是因爲她,我沒有了小寶,我纔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如果不是她出現,就不會有人知道小寶是由她借腹生子,更不會揭開小寶其實根本就不是我的兒子這件事!
“她開車撞她。事先吩咐下屬去跟蹤,知道林蔓生會從國稅大樓出來。她沒有踩錯油門,她就是想要加速去撞死林蔓生……”王鏡樓將這第一起案件全程相告。
許警官接着詢問,“那麼在一年前,也是她同時安排籌劃謀害林蔓生女士以及霍止婧小姐?”
王鏡樓又記起昏黃燭光裡,王子衿揚起笑容道:早在去年,我就想讓林蔓生去死!我怎麼能想到,當年借腹生子的女人,居然會重新在我面前!而且還進了尉家,成爲了尉容的女人!我見到她的時候,就討厭她厭惡她,想要除掉她!有她在,我就不能放心!
當時王鏡樓問她:那霍止婧呢?你又爲什麼要連她一起要謀殺!
王子衿笑着道:她和她的姐姐一樣讓人討厭!霍家的女人,沒有一個可靠!有霍止婧在,沒準哪一天她姐姐的死就會被人知道!你說我怎麼能留下她!
“……因爲害怕借腹生子的事情敗露,所以她想要除掉林蔓生。也因爲害怕當年謀害霍雲舒的事情被找到線索,所以連霍止婧也想一起殺害。”說到此處,王鏡樓的聲音沉凝中帶着一絲髮顫。
王鏡樓看着那一支筆,筆尖飛快在記錄檔案上寫下所有,許警官最後問道,“那麼多年前那起直升機遇難案,王子衿又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什麼這麼做。
王鏡樓忽然笑了一聲,“呵。”
幾乎是在嘆息,也像是在嘲諷自己,分明他也找尋一個結果,所以纔會不斷質問。
“她說,是因爲她嫉恨霍雲舒!”這個答案,分明在昨夜從王子衿的口中聽到,而此刻再由他道出。
……
王鏡樓從來都不曾想過,他的姐姐王子衿,居然對尉容動了這樣的心思。
起始時候,當王鏡樓聽到這個真相,讓他瞬間定在原地!
王子衿站起身來,朝着他凝眸道:沒錯!我就是看不慣霍雲舒!和她是不是你的未婚妻根本就沒有關係!不過她那種女人,就是不肯安分!居然還要去糾纏尉容,以爲自己能夠獨佔他,我怎麼能讓她再這樣胡攪蠻纏!我容不下她!
“……所以,她派人在直升機上動了手腳,也知道霍雲舒要坐在那架飛機上,算準了她必死無疑。”這究竟是怎樣的心思,才能在當年步步爲營的謀劃,王鏡樓的手指一顫,焦慮猛抽了好幾口煙。
許警官皺眉道,“王子衿因爲嫉妒心,所以才策劃了那麼多起故意謀殺!”
“她是這麼說的。”王鏡樓吞吐出煙霧回道。
漫長的審訊時間裡,王鏡樓一五一十相告,許警官便逐一記錄在案。等到將三件案子全都理清,許警官道,“你要告發的就是這些了吧。”
“不!還有一樁!”王鏡樓卻低聲反駁,這最後一樁纔是昨日他和她交談的開篇。
……
警署廳內,突然有警官帶來了最新進展,“王燕回先生,林蔓生女士,事情關係到王家以及尉家,請上前聽一聽。”
同一時刻,王燕回沉眸而起。
蔓生亦是驚然中走上前。
那位警官道,“就在剛纔,王鏡樓先生已經親口證實死者王子衿在生前坦白了一切,警方立案調查的三起謀殺案件的確是她事先預謀!但還有一起,她聲稱也是自己蓄意!”
衆人再次詫異:除了這三起外,還有第四起案件?
對方又道出真相,“尉家長子尉佐正當天不是因病去世,而是她故意在被害人病發的時候沒有及時通知醫生就診,導致被害人死亡!”
聽聞剎那,王燕回一瞬間眼前有些發黑。
蔓生一行人瞠目無聲。
就連尉佐正,也是因爲王子衿而死?
就在周遭一片寂靜的時候,警署廳內一通電話忽然驚起。
隨即,接聽電話的警務助理在喊,“有交警打電話來提供信息證明,當時在城西瞧見了尉容先生!因爲對方超速。所以交警騎摩托追了很久!根據時間上判斷,依照被害人中毒死亡的時間,他不可能在半個小時內從城西趕到城北那座學堂舊宅!”
這足以證明尉容根本就不可能殺死王子衿!
王燕回卻不敢置信這樣的定論,“這不可能!”
卻在同時,蔓生回眸迎上,女聲冷厲道,“現在證據擺在面前,他更不可能殺人!”
……
很快,尉容就被警方釋放。
蔓生一行在大廳裡等候,瞧見尉容緩緩而出,立刻就一起離開。
就在這一行人走出警署的剎那,王燕回冷凝的眸光聚起。
他只是起身,走向那位負責案件的警官詢問,“警官,如果昨天他真的因爲超速被交警在城西追查,爲什麼遲遲不說?”
那位警官回道,“我也詢問尉先生,他說——自己的記性不好。”
所以,他只是忘了?
王燕回握緊雙拳,多麼荒唐的藉口,他又怎麼會忘!
……
頤和山莊老太爺所住的別院內,尉孝禮、楊冷清以及岑歡都在陪同。
醫生已經前來檢查過,暫時用藥物將血壓降下,叮嚀老太爺立刻靜養。但這個時候,老太爺又怎麼能夠安然入睡?
直到尉孝禮等人歸來,這才稍顯安寧,卻依舊不肯閤眼休息。
臨近午後,最新消息才傳來,元伯歡喜來報,“老太爺!蔓生小姐已經接了容少爺趕回尉家了!”
“這是真的?”老太爺急忙追問。
“是真的!”元伯回道,“聽說是有交警舉證,容少爺當時根本就不可能去毒害大少奶奶,所以警方就放人了!”
衆人聽聞後,這下全都放了心。
“老太爺,容少爺和蔓生小姐回來了!”又在等候中,尉容一行終於從警署歸來。
老太爺見兩人都平安,一顆心纔算是放下。
“爺爺,讓您擔心了。”尉容低聲回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了……”老太爺彷彿是劫後重生一般,周管家帶着家傭送來湯糰。
湯糰的意義不尋常,一是希望圓圓滿滿,二也是希望做人做事猶如這團丸子非黑即白。
“大家都吃一些,從昨天到今天都累了……”老太爺喊着小輩們嘗湯糰,衆人都接過捧了一碗。
但是此刻,蔓生捧着這碗湯糰,卻遲遲沒有動湯匙。
“蔓生小姐,您怎麼不吃?是不喜歡?”元伯當下詢問,老太爺也是好奇望過去,只見她神色有些異樣。
再瞧向尉容,同樣沒有動湯匙。
老太爺自然是見多了形形色色的場面,哪裡會瞧不出端倪,他立刻發問,“你們兩個告訴我,又出了什麼事!”
蔓生沉默不語,只因爲這件事情又關係到大少爺尉佐正……
“還不快說——!”老太爺怒急,尉容這纔開口道。“爺爺,王鏡樓剛纔被帶回警署後告發王子衿涉案一共四起!”
衆人都是錯愕,怎麼會有四起?
“她還謀害了誰?”老太爺顫了聲,卻見尉容和林蔓生兩人都悶聲不語,這一刻在揣測過後,他指着他們問,“難道是佐正?”
尉孝禮神色一冷,在此時對於這樣的反轉,心中一片空茫冷寂。
岑歡不禁喊,“老太爺,您要注意身體……”
“爺爺,大哥已經過世。”楊冷清亦是開口道。
然而衆人只見老太爺一張年邁威嚴的臉龐積聚了無數的哀怨之色,竟像是怒其不爭恨其不能,他一揚手,將那碗湯糰直接砸在地上!
“哐——”一聲裡,這一回是老太爺親自將碗砸碎!
“包庇謀殺,借腹生子,就連自己的命都搭了進去……”老太爺想起這一切種種,直到此時竟像是所有情緒都聚集到一個至高點,再也無法收拾,他痛心不已,更是再無半點留戀,最後長嘆一聲喊,“尉佐正!你不配當尉家人——!你不配——!”
就在這一聲長嘆後,老太爺倒在了牀榻上!
“爺爺!”衆人驚慌失措。
……
警署停屍房——
就在王鏡樓的審訊結束後,他提出想要再看一看王子衿。王燕回和他一起來到這間冰冷的房間,許警官和法醫知會了一聲,才帶着兩人進入。
王子衿已經被放置在冰櫃裡,她的遺體已經冰冷,冒着寒冷的白氣。
再也沒有了生氣,再也不會說話。
王燕回站在後方處,盯着王子衿的側臉。
王鏡樓顫了步伐上前幾步,他一下扶住冰櫃,眼前模糊一片。
他的長姐,近在咫尺。
但是卻那樣遙遠,那樣的不可觸碰。
王鏡樓一滴眼淚也流不出,因爲他根本就哭不出來。
直到過了許久,警官在旁提醒時間已到,王鏡樓卻還扶着冰櫃不肯離開,“大姐,你告訴我,是誰害了你?是誰——!”
他不斷在問。卻再也得不到她親口告知的答案。
……
尉家這邊,老太爺病倒了。
老太爺昏迷不醒,尉家自然大亂。但是幸好,醫生立刻救治,所以人沒有生命危險,只是心鬱氣結,怕是短時間內不能恢復。
聽聞,王家也是同樣不得安寧。
王父在得知王子衿中毒而死後,整個人渾渾噩噩足不出戶。到了今日這一步,尉、王兩家落得一個兩敗俱傷,沒有誰得到勝利,全都成了輸家。
駐足在保利大廈的頂層,蔓生並肩站立於尉容的身邊,眺望遠處景色。秋日來臨一切都好似蒙上了一層憂傷。
有些事情,蔓生是在之後得知的,比方說王鏡樓帶走王子衿只是爲了詢問案件真相。但在得知王子衿所言後,因爲一時間無法接受所以就離開了。之後也不知道來到何處,喝的酩酊大醉,倒在了巷子裡。
基於那條巷子裡有流浪乞丐,所以清楚記得王鏡樓當天倒下後不曾離開,直到第二天醒來。
然而現場第二個男人的鞋印,到底是誰留下的,警方依舊沒有調查出結果。
就在交警爲尉容作證之後,警方又傳喚他前去警署多次。只是反覆的審訊裡,也沒有再得出任何結論。
王子衿的遺體被法醫仔細檢查,沒有任何外傷,只是因毒致死。
但是被動過的酒杯。陌生男人留下的鞋印,以及她寫下的死前遺言那一個“容”字,都無法將王子衿草率定爲自殺。
而王家並不認爲王子衿會自殺。
“尉容。”蔓生轉過身呼喊,她望向他。
尉容側頭亦是回望,蔓生開口道,“不管別人怎麼看,又怎麼說,但我相信你!我永遠相信你!”
他臉上沒有笑容,似是被近日裡的一切所擾,亦不得安寧。
下一秒,是他擡手輕撫她的眉心,溫柔的,輕緩的。
“咚咚——!”敲門聲又是響起,是宗泉入內。他卻送來了一封帖子。純白色的帖子,一點花紋顏色都沒有的慘白顏色。
蔓生接過打開,發現那是一封請帖!
是王子衿下葬的請柬!
宗泉沉聲道,“容少,這是元伯讓周管家送來的,先送去了尉家!來人聲稱是大少爺請尉家出席,因爲有一件物品要當面歸還,請務必親自來取!”
……
王子衿的靈堂,就設在王燕回私人名下的暢海園。
白色的緞布將整座暢海園全都粉飾成一片慘白,別院前方沒有一輛車子停靠,更沒有前來祭拜的親友。
當蔓生跟隨尉容走入暢海園這一刻起,就發現園子裡安靜肅穆。等來到靈堂前方,擡眸望去,只見王子衿的黑白遺像在前方,照片裡的王子衿,卻不似現實中的她那樣陰謀詭計,她只是單純的笑着。
那大概是她年輕時候的照片,所以纔會笑的那樣肆意瀟灑。
兩人停步於遺像前方,王鏡樓一身素布白衣跪坐在蒲團上,正在爲王子衿燒紙。
而王燕回同樣一身白衣,他正站在王子衿的遺像前方。
蔓生今日出席王子衿的葬禮,她的心情十分複雜。真是應驗了一句話,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可一切都已經結束,現今人已經不在世,所有愛恨情仇都不再重要。
尉容望向前方,眸光對上王燕回,等待着他將物品歸還。
終於,王燕回開口喊。“管家!”
一旁的管家立刻捧着一個黑色木盤前來,木盤上是一個黑色盒子。
尉容瞧向那隻黑色盒子,蔓生將盒子拿起打開。
立刻,盒子內綻放出一絲金光——那是一枚純金打造的戒指!
蔓生曾經瞧見過這枚戒指,曾經佩戴在王子衿的手上,其實這並不是她和尉佐正的婚戒,但這是尉家大少奶奶纔會相傳的信物!
是尉家幾代人傳下來的純金戒指,意義非凡!
當是非鬧劇開始,衆人全都忘記了這枚戒指,此刻卻由王燕回親自歸還。
蔓生還捧着這隻戒指盒子,尉容的目光不偏不倚望向前方,兩人佇立在靈堂裡,聽見王燕回道,“尉家的信物戒指,現在原物奉還!從今天開始,王子衿再也不是尉家大少奶奶,她和尉佐正再也不是夫妻!”
原來是這樣的用意!
王燕回此番請他們到來,只爲讓王子衿脫離尉家,再和尉家沒有關係,更和尉佐正毫無牽扯!
尉容沉眸,緩緩開口道,“我會宣告尉家上下宗親,也會告知長兄!告辭!”
語畢,尉容就要離去,蔓生也隨即轉身。
可就在這個剎那,王燕回卻突然喊,“林蔓生。”
蔓生一下止步,瞧見王燕回在問。“你那天說,王子衿的所作所爲,我是幫兇,我承認!現在我問你,到了今天,尉佐正不也是幫兇之一!”
當日醫院裡蔓生的確這樣說,而今在靈堂,好似不像是葬禮,就像是一場審判。
王燕回的目光,正筆直望着尉容,也是望着尉家!
……
“你當年借腹生子,尉佐正也知道這件事。他爲了尉家,無可厚非。他或許想過子衿,也想給她留個孩子。但最終結果,這所有的謀劃佈局裡,難道沒有一絲一毫是在防備着她!防備着我們王家!”王燕回的聲音卻十分沉靜響起,盤旋在整座靈堂內。
堂中央,蔓生和尉容依舊駐足。
“子衿早在當年就對霍雲舒下了殺手,他明明知道這件事,卻從來不說。他以爲自己是在維護她保護他,可他這樣的行爲,只是包庇犯罪!到了最後,當康叔來指正,他自己承認是自己謀害霍雲舒,難道他的認罪裡,全都是爲了子衿,而不是因爲他自己嗎!”王燕回又是發問。
“在霍雲舒遇難後的那麼多個日夜裡。尉佐正難道就不會良心難安,想要還霍雲舒一個清白,可他沒有!他的認罪,難道不也是因爲他心有愧疚!”
“從多年前開始直到今天,哪怕是到了最後,尉佐正也沒有站出來,告訴所有人告訴子衿,她這樣做不對,她這樣做是犯了罪犯了錯!”
“他隱瞞不說,死後卻一樁一樁揭開,還美其名曰是爲了她好!他這算什麼?難道是因爲愛?他就是這樣愛子衿,愛着他的妻子?知道她已經犯錯,還要讓她執迷不悟到最後一刻!既然已經要隱瞞,又爲什麼在最後放棄她!”
“尉佐正。也沒有義無反顧去愛她!他對子衿不是愛,只是縱容!只是縱容而已!”王燕回的話語不斷盤旋,驚動天上地下的亡靈,“林蔓生,你現在告訴我,尉佐正是不是幫兇——!”
被這一席話幾乎驚到心中發憷,蔓生細細回想這一切,只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上去沉思,卻驚覺王燕回所言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尉佐正的愛,的確是縱容,卻偏又縱容的不夠徹底……
蔓生登時沒了聲音,不知要如何作答。
“她沒有必要回答你任何問題!”卻聽見身旁傳來尉容的聲音,他一句話駁回這一切,直接牽過她的手離開靈堂。
但是後方。卻又傳來王燕回的質問聲,“尉容,你有沒有殺過人,你自己心裡最清楚——!”
……
離開暢海園,沿路車內氣氛凝滯,靈堂之上王燕回的質問聲依舊還在耳畔盤旋,蔓生閉上眼睛,不願再去回想。
前方就要轉彎,宗泉突然一下踩下剎車,驚醒了蔓生,“吱——”
“容少!有人擋在了車前!”宗泉疾呼。
蔓生凝眸望去,瞧見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擋在前方。
尉容也望了過去,他的視線忽然凝重。
“住手!”宗泉立刻下車,試圖將年輕男人趕走。
“啪啪——!”年輕男人卻來到後車座的窗前不斷開始拍打,撞擊聲四起,男人不斷在喊,“容少爺!我是容柔小姐的下屬,我有很要緊的事情報告您——!”
“我有信物!我真的是容柔小姐的下屬——!”男人說着,突然取出一塊手帕,連着手帕一起,將信物貼在窗玻璃上。
蔓生定睛去看,隔着玻璃卻清楚的瞧見了一枚髮夾。
那是一枚十分普通的簡易髮夾,邊緣都被摩擦褪色,顯然已經使用多年。
純白髮夾上有一朵清新雅緻的小花朵,竟像是五瓣花瓣的白梅。
“啪啪啪——!”對方還在拍打車窗喊,聲音微弱傳來,“容少爺!容柔小姐爲了您,她就要被迫選擇嫁人了——!”
夾雜着窗戶被拍打的聲音不斷傳來,蔓生驚愕中望向尉容,卻發現他的目光始終望着前方,就連餘光都沒有。
但是那張英媚側臉卻冷凝異常——
容柔。
這是蔓生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她又是誰?
在警署裡,王鏡樓招供了所有一切,恐怕這一刻他也是十分震驚的。交警爲尉容作出證明,蔓生和王燕回爲此爭辯,出現在那座廢棄老宅裡的男人到底是誰?王家兄弟爲王子衿舉辦葬禮,徹底斬斷了一切,王燕回有一句話沒有說錯,尉佐正的愛是縱容。只是當離開令堂後,半路卻被人阻攔,蔓生初次聽聞容柔~ps:今日更新送到,妞兒們明兒繼續見~感謝妞兒們留言推薦撒鑽撒花,週一大家都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