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
劉珏一屁股坐下:“你比我鎮定。”
子離高深莫測地看他一眼,心裡道,我是裝得比你鎮定,剛聽到消息時恨不得殺了你父王,老狐狸!
窗外隱隱又有琴聲傳來,清明婉轉,竟有恭賀之意。劉珏不覺一笑:“這麼晚了王妃還在等着你,小王不打擾了,殿下可得好生同王妃說明白了,否則天明後全城皆知王妃喝起醋來……”劉珏呵呵笑着,告辭而去。
子離被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這個劉珏,非要一再提醒他,他已娶了天琳嗎?他低哼一聲,臉上又帶出笑容來。
黑衣人帶阿蘿進了宮,阿蘿瞧着方位,正是東宮。進了宮,黑衣人徑直把她扔進了間小屋,解了她的穴道便離開了。
阿蘿向四周打量,這裡多半是東宮處置宮侍的密室了,樣子像極了素心齋的暗室,沒有窗戶,頭頂幾片明瓦射下淡淡的光線。角落處還伏有一女子。阿蘿急步上前翻過她看:“小玉!”
被關在這裡多日,小玉虛弱得很,聽到聲音,她喃喃道:“小姐?”
阿蘿心疼地摟住她,心裡恨王燕回恨得牙癢:“是我啊,小玉,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小玉眼中泛起淚光:“真是你啊,小姐!”驀地大哭起來。
阿蘿左摸摸右捏捏,發現她完好無損,這才放下心來,挨着她坐下:“沒傷你啊!”
“我絕食,不放我也不讓她拿我威脅小姐!”小玉喘着氣道。
絕食?阿蘿腦袋大了,還好自己來了,不然小玉非把自己餓死了不可。阿蘿看了看,屋子裡啥都沒有,面前還橫着一道木柵欄,只好大喊道:“有人沒有?來人啊!”
門應聲而開,王燕回緩步走了進來:“青蘿妹妹想說什麼?”一個宮侍給她端來把椅子坐着。
阿蘿看看她:“你不會是想殺我吧?”
“怎麼會?這樣強請妹妹來,是姐姐的不是,青蘿不要生氣。”王燕回笑意盈盈地看着阿蘿,柔聲道。
“太子殿下和子離爭王位,宮中自是兇險,青蘿不願前來,也是正常。姐姐強要我來,也很正常,我不生氣。”我當然不生氣,我只是害怕,我怕死,怕殘,怕傷着了。阿蘿心裡道。
王燕回似是舒了口氣:“既然不生氣,那就在東宮多住幾天,陪陪姐姐。”
“好啊,我很喜歡東宮水榭,哦,上次姐姐請我吃的東西也很好吃呢。”阿蘿笑道。
“你不怕我下毒?”
“毒死我有什麼好處?再說,姐姐這等聰慧無雙的人物,下毒多沒意思。”
“想吃什麼儘管說。”王燕回笑容不改。
“嗯,早餐牛奶、雞蛋;中午四菜一湯,菜不要素的,我不愛吃,湯就綠豆湯吧;晚上是豬肝粥並幾樣小菜,睡前還要牛奶。不用太麻煩的。”阿蘿無辜地望向王燕回,似乎真是來東宮做客了。
她怎可如此鎮定?王燕回想想又笑了:“好,可是你的丫頭不想吃,給你備一人份?”
阿蘿瞪着小玉:“她敢不吃?兩份,分量要足,我吃得多,特別愛喝牛奶和綠豆湯。”
王燕回吩咐宮侍:“都記清楚了?一定要讓三小姐吃得滿意,住得舒心。”宮侍誠惶誠恐地應下。
她瞧瞧阿蘿,暗淡的光線下,那張臉依然明媚動人,不見絲毫慌亂,不禁低聲道:“青蘿鎮定的氣度,燕回很佩服。你可比你大姐要強得太多了,難怪兩位王爺都傾心於你。”
蔓蔓青蘿 第六部分 《蔓蔓青蘿》第二十八章(5)
“姐姐錯了,若論鎮定,論氣度,論謀略,青蘿拍馬也及不上姐姐。只是男人愛的是三樣東西,權勢、金錢和女人。這女人嘛,不能太強,強了,男人自愧不如,便不敢去愛了。”
“哦?照你之說,男人喜歡的都是小女人嘍?”王燕迴心想,怪不得太子再倚仗於她,眼中卻從未露出過對青蕾的那種愛憐。怪不得子離心中宏圖大志,一縷情思卻系在青蘿身上。她不由微微嘆息。
“那是因爲他們太驕傲,驕傲得不允許女人超過自己。”阿蘿目光閃爍,開始遊說,“不過,照我來看,姐姐這般奇女子非得世間奇男才能配得上。大不了,自己做女王,也不會輸給男子!”
世間有女人做王的麼?王燕回越想心裡越是壓抑,臉色一沉:“你是消遣我來着?”
阿蘿開口道:“弄杯茶來,青蘿給你說說則天女帝的事好麼?反正閒着也是閒着。”當下把武則天如何從一個小才人變成女皇,治理天下,令四海昇平的事吹得天花亂墜,聽得王燕迴心馳神往。
她暗暗注意明瓦透來的天光,計算着時辰,說到太平公主也欲學女帝繼承王位處便打住了,籲口氣道:“姐姐,我餓了,吃過東西,再與你說可好?”
王燕迴心有所思。自己從小就不服,爲何男子可以陣前殺敵,指點江山,自己空學一身本事卻只能安坐深宮。這則天女帝倒真是合自己心意,不知道她所建之大周王朝以後怎樣了。李青蘿真是好口才,若不是自己心裡已想得清楚,倒真要被她說的故事迷住了。王燕回輕輕笑了笑,看到阿蘿眼巴巴望着她,可憐地摸着肚子,情不自禁也起了憐意,忙吩咐送吃的來。她慢慢起身,看向阿蘿:“晚點姐姐再來聽妹妹說罷。”
吃的送來,阿蘿扶起小玉喂她:“你不恢復精神,我們怎生逃得出去?”她大口大口地喝下牛奶,據說牛奶能解毒護胃,將就吧。
吃飽喝足,她細細看看面前的木柵欄,嘿嘿笑了,這樣粗的欄杆,倒是擋不住她。再看看小玉,她又嘆了口氣。
“小姐,如果你能劈開,就自己走吧。小玉不走,會拖累你。”小玉輕聲道。
“你笨啊,如果劈了欄杆就能跑出去的話,我早走了。就怕出了這裡,也出不了宮,平白讓王燕回加強了戒備。一動不如一靜,我相信過了今晚,劉珏自會帶人前來,那時裡應外合不是更好?”
劉珏一定會來的,她絲毫不懷疑這點。王燕迴心比天高,看不上平庸男子,在這樣的時代又無能爲力,講武則天當皇帝的故事是給了她一個夢境。心理學說,不停地暗示之後就能形成心理催眠,她會不斷渴求這種暗示來滿足她的願望。她要得到這種暗示,這期間,就不會加害於她。說完武則天就說慈禧,總之把這兩個與王燕回一樣身處深宮又一步步走向權力最高端的人說成王燕回的偶像。阿蘿心裡暗暗想着,這兩個還滿足不了她,就說說英國女皇。
比謀略,她肯定比不過王燕回,比權力,現在她是階下囚。只能拖住她,和她玩心理遊戲。別的不說,自己知道的種種理論卻遠勝於她,隨便拎一種,就夠她想半天了。當然,一定要投其所好。
天色慢慢暗下去,阿蘿摟着小玉安靜地睡了。突聽到門有響動,她悄悄睜開眼,閃爍的燭光下閃出一條身影,是青蕾。阿蘿霍地坐起身。
青蕾神色慌張,走到木欄邊,低聲道:“太子深夜未歸,怕是戰敗了,我見王太尉進了宮,臉色鐵青,與王燕回在寢宮商議事情直到深夜。妹妹還是早走吧,晚了怕真要被押上宮牆做人質了。”
阿蘿一驚,先前的算盤現在沒法打了。太子戰敗,風城必在劉珏掌握之中,他接下來肯定要攻王宮,自己不給推到牆頭做人質纔怪。
“我只能冒險通知於你,你……”她目中露出一絲淒涼,“別忘了照顧我的芯兒。”說完就要離去。門被打開,外面傳來王燕回朗朗的笑聲:“真是姐妹情深啊!以前我怎麼就沒覺得呢。”蔓蔓青蘿 第六部分 《蔓蔓青蘿》第二十八章(6)
青蕾嚇得後退一步,身體緊緊貼在木柵欄上。阿蘿哀嘆一聲,不做聲地望向門口走進來的王燕回。燭光中王燕回似笑非笑道:“夜涼如水,送良娣回宮好生歇着,小心着了涼。”
過來兩個侍衛架起青蕾就往外走,青蕾發着抖,已無力掙扎,突然撕心裂肺地吼道:“王燕回,你嫉妒太子寵愛於我,趁他不在,竟敢軟禁我!”
“我是爲你好,宮中即將大亂,良娣最好還是待在寢宮,更安全。”王燕回看着她,眼中全是譏誚與諷刺,“嫉妒你?你配麼,他配麼?”
青蕾一呆。王燕回定定地看着她:“我不會殺你,你不過是愛上了太子的可憐人。老老實實待在你的宮裡吧。”
侍衛拉走青蕾,王燕回望着阿蘿:“妹妹你可知道,我王家從寧國開國起便是世家大族,當年也爲寧國立下過汗馬功勞。這幾十年寧國國泰民安,與四國交好,我父統管全國兵馬,姑姑做了皇后,我王家勢力已如日中天。依父親的安排,他日我成爲皇后生下子嗣,便可慢慢削弱劉氏皇族,終會讓我王家坐了江山。父親急於出兵,想一統天下,借兵權在手更好行事。可是寧王性格雖懦弱,唯獨出兵一事,怎麼遊說他都不肯,而我,對江山權勢並不甚在意,從小隻想着能征戰四國,盡展才華。”
“現在太子戰敗,兵權怕是已落入四殿下手中了,你的夢,沒了。”阿蘿淡淡說道。
“太子,”王燕回眼中譏諷之色更重,“太子處理政務倒是可以,卻遠沒有帶兵經驗,他敗也在我意料之中。”
阿蘿很吃驚,弄不明白王燕回打什麼主意:“你是太子妃,你卻把沒有帶兵經驗的太子送去與子離和劉珏開戰,太子倒了,你,你……”
“我不過是要四殿下好生看看,看看我,只有我,纔有資格與他站在一起,雄霸天下!這一仗我倒真的希望子離敗了。可惜,他們多半是不顧邊城危險,暗中調回了全部的右翼軍。劉珏也做得隱秘,暗中調軍,瞞過了我們的耳目,我估計早在五日前他就已抽調了南軍去黃水峽谷佈局了。”王燕回突出驚人之語。
“你已嫁給太子,天下皆知!”阿蘿看着王燕回,覺得她的想法簡直匪夷所思。
王燕回輕笑着說道,“寧王希望我嫁與太子,我姑姑也希望我能嫁給太子。可是那個生性溫和從沒進過兵營沒有上過戰場的太子,怎麼配得上我?寧王對我王家權傾朝野心有不滿,我父親苦口婆心勸我助太子登基以後架空他,兵不血刃,一樣能得到實權。”
阿蘿小心問道:“那爲何不助太子登基,你做皇后,得到實權?”
“得到實權?王宮裡的權力不夠吸引我。寧國從沒女子上戰場的先例!就算我架空了太子,我也只能待在深宮。宮裡,是多麼寂寞!”王燕回語氣一低,瞬間又恢復了平靜的訴說,“從寧王把顧天琳許給子離那天起,我便知道他的遺命必是立子離爲王。可是,我想,子離多半並不知情。寧王會把遺旨交於安清王,卻不會告訴子離。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便與他立下了盟約。我若助他爲王,他就立我爲皇貴妃,他日征戰,任命我爲軍師。”
阿蘿被王燕回的話震暈了。她和子離早有盟約?那安清王父子知情嗎?這些天她所經歷的一切,王燕回都瞭如指掌?她腦中差點被這繞來繞去的關係弄暈。
王燕回繼續說道:“我助子離取得右翼軍兵權,他又有顧相相助,離開了風城,便化身爲龍。這時我便知道,這仗打不打,太子都輸了。黃水峽谷,我幫太子謀劃,也算是最後一次助他,他若勝,也是天意,天意叫子離不能爲王!”
“可天下人都知,你是太子妃!”
王燕回笑笑,伸出手臂,殷紅的守宮砂在燭光下觸目驚心:“顧天琳可以做她的皇后。我和他盟約之後,子離也沒有碰過顧天琳一下。太子妃又如何,待到子離登基,他便會下旨宣告天下,我王燕回爲他忍辱負重,守身如玉,這個便是最好的證明。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