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懷城,往西邊找尋。此時天邊已現晨曦。
離城四十里了,阿蘿還是沒有任何蹤影。劉珏勒住馬,駿馬發出“咴”的一聲嘶鳴,不安的感覺再次在心中涌現。他目光望向西邊,不能再追了,懷城還有幾十萬大軍等着他,劉珏一咬牙:“回城!”
玄衣突然看到江邊一團暗影,“主上,你看!”
劉珏順着他手指方向一瞧,大驚失色,腳尖一點馬鞍,飛身躍下。水面石頭上趴着一個人,他的心急跳起來,手抖動着翻過那人身體,揭下面罩一看,頓時如五雷轟頂:“暗夜!”他來不及細想,一把抱起他躍出水面:“速速回城!傳軍醫!”
劉珏摟着暗夜,一邊把真氣輸入他體內,一邊狂奔回懷城。暗夜,烏衣騎身手最好的暗夜!他的兄弟,風流倜儻的狀元郎!劉珏面帶寒霜,顧不得再想阿蘿,心裡就一個心思,他一定要救回他!
暗夜蒼白着臉靠在劉珏懷裡。進了大營,劉珏大喝:“軍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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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莫急,讓小的瞧過成都督!”軍醫儘量鎮定,割開溼衣,他肩上的劍傷已被泡得發白,還汩汩地滲着鮮血。
“成都督只是因爲失血過多而昏迷,應該沒有大礙。”軍醫一邊說,一邊快速地止血包紮傷口。
劉珏默默地看着成思悅赤裸的上身,他身上傷痕密佈,都是些老傷了,胸口處文着小小的一隻黑鷹,拳頭大小,栩栩如生。劉珏一愣,他想起父王對於暗夜總不肯多說,他怎麼練成一身武功,怎麼成爲寧國最年輕的狀元郎,劉珏無從得知,只瞧着這些傷痕,他眼睛便溼潤了。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成思悅是吃過什麼樣的苦才成爲烏衣騎裡最優秀的暗夜呢?
蔓蔓青蘿 第八部分 《蔓蔓青蘿》第四十一章(5)
傷口處理好後,劉珏沉聲道:“都出去吧,玄衣,守住大帳,爺替他療傷!”
劉珏沒有吝嗇半點,運起飛雪功,精純的真氣慢慢地探索着成思悅的七經八脈。一個周天循環下來,天色已暗。暗夜臉上隱隱有了血氣,劉珏放下他,讓他躺好,坐在牀邊瞧着他。
暗夜低哼了一聲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到了劉珏,笑了笑:“屬下謝……”
“你是成思悅,成都督,不是我的屬下,不是烏衣騎暗夜!”劉珏打斷他的話。
暗夜皺皺眉:“現在不是……”
“你爲我王府做得已夠多,不需要你再報恩!從現在起,你是成思悅!我的姐夫!”劉珏平靜地說道。
暗夜嘆了口氣,想了想,笑了:“等主上大婚之後,再……可好?”
劉珏看了他半晌,終於點了點頭。
“阿蘿往西去了,她大病初癒,屬下……”
“無妨,吉人自有天相,我會找到她!”劉珏忍下那份牽掛,目中露出狠絕之色,“我一定會滅了陳夏,若她有個不測,我要陳夏亡國抵命!”
暗夜笑了笑:“屬下傷勢一好,便先行去往夏國。”
五日後,寧國大軍休整一新,從懷城出發往南。
楚南帶着五千軍士在懷城和運城之間的梅山丘陵設伏。梅山丘陵共有五座高百米的小山,散佈在平原上,以排列形狀若梅瓣而得名。楚南已與退往運城的大軍取得聯繫,商定由他先阻寧國大軍於此。戰事展開後,再引寧軍進入運城外的平原,與運城的陳夏聯軍一戰。
寧國先鋒是南軍陸軍副統領陳平,他率一萬將士先行到了梅山。陳國風光秀麗,山丘上多長楠竹,風一吹,竹聲沙沙。陳平到了梅山,看了看五座分列如陣的山頭,心裡有些惴惴。然而在懷城的大勝和五里外的四十萬大軍給了他無比的信心,提馬帶着寧軍進入了梅山。
楚南冷笑地看着腳下經過的寧軍先鋒軍,待到大部分士兵進入梅山丘陵後,他射出了一隻響箭,清晰的鳴叫聲格外刺耳。陳軍聞聲,揮刀斬斷綁住楠竹的繩子。道路兩側高大的楠竹“噼裡啪啦”轟然倒下,迎頭砸向寧軍。寧軍隊伍中間一段被層層竹子壓住,頓時被分成了兩截。
兩旁丘陵上陳軍火箭齊發。竹上事先抹了油,七月盛夏無風,驕陽似火,火勢一發便不可收拾。寧軍首尾難顧,中間困在竹子裡的士兵發出陣陣悽慘的叫聲,齊整的隊伍亂作一團。士兵沒有目標地往兩側放箭,有的衝進了竹林,只聽得竹林裡同樣也是慘叫不絕。寧軍未進入丘陵者看到前方竹林森森,火光熊熊,聽到不絕於耳的慘呼聲,卻連陳軍的影子都沒看到。這番情景邪氣十足,似他們已進入了妖魔之口,士兵們不由得齊齊呆在了丘陵入口處。
陳平大驚回頭,歸路被火所阻,中軍損失上千,後衛已退出丘陵。他大喝一聲:“中伏!後撤!”他領着前鋒四千人馬,不由自主地選擇了繞丘陵往懷城方向後撤的路。
楚南大笑:“衆兒郎,隨我盡滅寧國先鋒!”
五千陳軍照事先安排分成五隊,先用弩箭射擊,人馬緊接着衝下山丘。可憐陳平不熟地形,四千士兵已斷成數隊,被分開包圍在幾座山丘下。隱藏在竹林後的陳軍終於現身,寧軍有了目標,士氣大漲,衝殺向前,然而他們方衝殺上去,立即又發出了淒厲的呼號聲。陳平又是一驚,衝到前面的寧軍聲音從地底傳出,竟似掉下了懸崖一般。這才明白,陳軍早已在路上挖下大坑陷阱,不用想也知坑中佈滿尖刺。陳平慌忙下令:“後退!後退!”然而寧軍收住腳後退之時又遭箭雨襲擊,四千人馬轉眼之間被蠶食得七零八落。
陳平身邊幾十名近衛拼死護他撤離,眼見快出梅山,卻有數騎奔來,攔住了去路。當頭之人濃眉方臉,眼神猙獰,渾身散發着陰寒的氣息。楚南睨視着陳平,已當他是死人一般。
“殺啊!”陳平及近衛揮刀撲上,楚南離馬躍起,似蒼鷹飛過。陳平只聽到楚南幽幽嘆息:“終叫我吐得一口惡氣!”脖上一涼,他的頭顱已被楚南一劍揮下,身邊近衛全被射殺!
蔓蔓青蘿 第八部分 《蔓蔓青蘿》第四十一章(6)
劉珏在中軍大營得到消息後領兵趕來,看到的是燒成焦炭的屍體,竹林裡、陷坑裡滿是被尖竹穿腸破肚的士兵,有的還未死去,滿身血污,瞪着雙眼張大口嘶聲吸氣,那聲音像毒蛇吐信,聽者無不毛骨悚然。其狀之慘烈,地獄酷刑也不過如此!劉珏一閉眼:“給他們個痛快!”
寧軍幾乎人人都紅了眼,爲了不讓他們再痛苦,便親手去砍下他們的頭顱。而未死的兄弟眼見刀揮下,臉上竟有着滿足!
大路中央的竹竿上高懸着陳平人頭,一條長長的白布掛下,上書血淋淋幾字:“楚南此生誓誅劉珏”。風吹過竹林,飄來濃濃的血腥味,寧軍無言地站立,懷城大捷的喜悅一掃而空。
梅山一役給了寧軍沉重一擊。劉珏腦中醒悟,絕不能讓士氣低落下去,他紅着眼提氣大喝道:“王者一怒,伏屍百萬,仕人一怒,血濺三尺!唯小人一怒才免冠跣足擂胸大哭!哪個再敢掉一滴淚,本帥現在就砍了他!好!敗得好!懷城之捷不足掛齒,唯有平了陳國十四城才能祭我梅山死去兄弟的英魂!方顯我寧國男兒本色!衆將士,千秋功業就在我們腳下,由我寧軍將士的屍身鋪就!若想名留青史,便當以此戰爲戒!”
“跟隨元帥,報仇雪恥!”呼喝聲震天迴響。
“傳令下去,厚葬陳平將軍及衆將士,樹碑於此,本帥親祭!”劉珏鬥志昂揚。
若說劉珏方纔以此戰爲戒再創功業的演說激起衆人壯志,此時的親祭卻又叫寧國將士落下熱淚。自古戰場無情,死傷慘重本是常事。而元帥樹碑親祭,在戰事未完前從未有過。劉珏對死亡將士的尊重有力地鼓舞了士氣。
“踏平陳國!踏平陳國!”低沉雄壯的吼聲綿綿不絕。
遠離梅山丘陵的楚南聞風聽到了風雷般的呼號聲,默立半晌,猛然吼道:“會合大軍,運城決戰!”上了戰場,那股子男兒血性衝上了他心頭。直到這一刻,他才把腦中劉珏吊兒郎當懶散不羈的浪蕩王爺形象完全驅逐出腦海。他要與劉珏運城一戰!
休整一日後,寧軍以前所未有的士氣開拔,兩日後抵達運城。兩軍在城下平原對峙。
陳國大王子楚安聞聽梅山大勝,喜上眉梢,信心再次升起。寧軍偷襲運城當晚,黑暗中他只聽得喊殺聲如江水滔滔,心寒膽裂,來不及行軍佈陣,十萬大軍幾乎是邊打邊逃退到了運城,與夏國來的十萬大軍會合。王弟楚南僅憑五千散兵就殲敵八千,現在陳夏聯軍有二十萬,而寧軍過江開戰,四十萬軍隊不可能一次性抵達。斥候回報,前來運城的寧軍只有十五萬,楚安不由得起了輕敵之心。此時楚南帶兵回城,他笑逐顏開:“王弟立此大功,鼓我將士士氣,他日回到皇城,父王必當重賞!”
楚南瞟了他一眼冷聲道:“王兄好膽識,以退爲進!此一計才使楚南得以險勝,頭功當屬王兄!”
楚安尷尬一笑:“哈哈,王弟能明白爲兄苦心,甚好!”
楚南正色道:“梅山落敗,寧軍士氣不泄,劉珏之能可見一斑,王兄不可大意!”
楚安立功心切,笑道:“明日決戰,王兄親自領兵,王弟可好生休息,待我大勝歸來擺酒慶功!”
“王兄,讓楚南去吧!”楚南再怎麼氣楚安也罷,畢竟此時面臨的是國與國之間的爭戰,楚安性情怯懦,必不能勝寧軍,楚南只有親去一會劉珏。
楚安不悅:“王弟覺得我不配與劉珏一戰麼?”
楚南張口欲辯,楚安已拂袖而去。
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旌旗飄揚,黑甲和黃甲的寧軍列隊分明,面對着紅衣的陳軍和青甲的夏軍。劉珏胸有成竹,居然脫下了鎧甲,換上一身紅錦寬袍,看上去哪裡還是戰場上的元帥,分明是儒雅風流翩翩佳公子一名!那身紅衣在寧軍中軍黑色帥旗旁顯得奪目至極,楚南立在城頭,濃眉緊鎖,不明白劉珏爲何這樣打扮。
楚安親率中軍,戰鼓擂響,寧軍沒有動靜。再鼓,他已等得有些不耐,不等三鼓,長劍一揮:“擊退寧軍,收復懷城!”陳國騎軍精銳呼嘯着衝向寧軍,夏軍以步兵爲主,緩緩呈方陣前行。夏軍旗幟上繡着一隻展翅的黑鷹,陣前當先一匹神駿的白馬上坐着一位戴着面具的年輕將領,黑髮飄飄。
蔓蔓青蘿 第八部分 《蔓蔓青蘿》第四十一章(7)
劉珏一笑,親手接過令旗揮動,寧軍騎軍連排衝出,步軍緊護其間。這是因爲阿蘿告訴他平原作戰看重騎軍,三國時有種重騎軍,人馬全身包以鐵甲,三騎一連,長戈在手,萬騎莫當。而這種重騎軍的弱點在於無法用重甲包裹的馬蹄,若以步兵相護,可保大勝!
果然,寧軍重騎雖不若陳國騎軍迅速,卻如巨石緩緩碾壓過去。衝上來的陳軍騎兵相當於以一敵三,且力量遠不敵三騎連成一體的重甲兵,加之步兵與騎兵配合默契,寧軍瞬間似海水漲潮,浪頭所卷之處,陳國騎兵似迎面撞上了山牆,馬嘶聲不絕於耳。楚安驚恐地看着五萬騎兵精銳自殺一般衝上去,被踏在寧國重騎之下。此時已由不得他後撤,楚安吼道:“兩翼包抄,繞開重騎!”
陳夏聯軍像兩扇翅膀,讓開中路,左右向寧軍包抄而來。劉珏哈哈大笑:“讓爾等見識一下我寧國騎兵的厲害!”寧騎軍呼嘯而出,在平原上,如放出的狼撲進了羊羣。陳夏聯軍被層層吞噬,迅速消失!運城之下士兵如鐮刀下的麥子,脆弱地倒下。
城樓上的楚南喃喃道:“田忌……賽馬……”旁邊一偏將聽得模糊,問道:“殿下何意!”
楚南臉上現出一絲苦笑:“相傳上古戰國有一名將田忌,與君王賽馬,賭三局,他以下對上,以上對中,以次對下,三賽兩勝。好,劉珏,你卻是以重騎軍毀我精銳騎軍,以騎軍沖垮我步軍,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