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天峰大陣內,除了人族莫不凡、皇甫太揚與妖族燭融、姚月兒等寥寥數人仍在一心破陣外,其餘元嬰大能大多紛紛打起了退堂鼓,愈來愈多的金丹修士更是果斷地起身離去,退出引天峰大陣。
顏平便趁此時機,自山頂陣法一路向下,飄身而去。臨走前,還不忘取走了山腰陣法處的定影符。
自顏平離開後,留在此地的元嬰大能各逞能爲,最終耗費數年時光後,人族莫不凡率先踏入山頂陣法,得到了那一塊極品煉器靈礦,這是後話。
且說顏平,剛剛踏出引天峰大陣,一道呼喚已然飄來。
“平兒,速速隨爲師返回鎮妖城。”這聲呼喚,正來自早已在此守候多日的觀止峰陸放。
顧遠山匆忙趕回觀止峰後,陸放便起身趕往西荒州,同時相請宗主夏侯長風、藥王山宗主周逸仙及藥仙宗宗主許衡,一同動身前往鎮妖城,對秦無瑕施以援手。
顏平乍見師尊便是一愣,雖不知師尊爲何來此,但必是十萬火急之事,當下不敢怠慢,祭起紫雲臺,師徒二人匆匆離去。
不遠處,同樣在此等候擒拿顏平的申屠慶慢了一步,未能阻止顏平離開,心中微怒,身形一動,已是追趕而去。申屠慶身後,數十道身影連連動身,相繼而去。
但令申屠慶等數十人極爲驚詫的是,顏平的紫雲臺法寶飛遁速度極快,未過多久,竟遠遠甩下身後衆人。申屠慶心中怒火更盛,催動全身法力,緊緊追趕。
不久之後,引天峰所在的那處山脈,易冰藍倩影一閃,消失在當地。祝青雲眉頭一皺,卻也不爲所動。
唰!
鎮妖城傳送陣處,白光閃過,陸放、顏平一前一後自其中走出。
顏平雙拳緊握,牙關緊咬,目欲噴火,身影迅若流星般向前遁去。陸放嘆息一聲,在其身後緊追。
出雲谷駐地的一間密室內,秦無衣面色憔悴,盤膝於地閉目療養。夏侯長風、周逸仙、許衡三大元嬰修士雙目微閉,正在秦無瑕識海內聯手與祝青雲的那道神識抗衡。
砰!
一道身影猛然撞開出雲谷駐地大門,下一刻,其已來到大廳之中。
大廳之中,秦挽月、顧遠山、程慕容、陸柔、湯元等人悉數在場,正憂心忡忡地焦急等待着。
衆人聞聽聲響,齊刷刷轉頭望去。但見顏平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攝人心魄的煞氣,卻偏偏又死死壓抑着滿腔怒火,一步一步慢慢走來。其所過之處,天地靈氣幾乎爲之凝結。
顏平向衆人點頭示意,隨即閃身來到密室內,望着眼前那分別不久卻再無往日絕美姿容的女子,心中霎時一陣悲痛。
噗通!
顏平跪倒在秦無瑕身側,雙手顫抖,輕輕攬過其柔弱的身子,淚如泉涌。
秦無衣目中一片哀傷,雙脣顫動,“三弟……”
顏平聞聲止住淚水,“二哥,你放心,我一定能救回無瑕!”
說完,顏平識海內一道神念傳出,“刻不容緩!諦聽速歸!”
隨後,顏平盤膝而坐,雙手掐訣。
下一刻,其一道強悍至極堪比化神境的神識已探入秦無瑕識海。秦無瑕識海內,夏侯長風等人的神識正竭盡全力與祝青雲的神識周旋,但俱已左支右絀,難以爲繼。
望着秦無瑕幾乎已崩潰無形的識海,顏平心中更感悲涼,“三位前輩,請速速收回神識。無瑕的識海,恐無法承受太多神識之力。”
夏侯長風等人陡見顏平闖入的神識,無不被其強悍如許的氣息所震撼,三人互望一眼,同時撤走神識。
唰!
祝青雲的那道神識見狀卻突然轉向,直奔顏平神識而來。
顏平神識凜然不懼,攜着無盡的怒火與滔天的怒意,赫然奔向祝青雲神識,反口吞噬之。
祝青雲那道神識已在此間駐留日久,損耗極大。而顏平神識本已不弱於他,更兼其此刻早已舍卻生死。
未及片刻,祝青雲神識已難擋顏平神識的吞噬,竟毫不猶豫地轉身逃走。下一息,其已脫離秦無瑕識海。
密室內,顏平霍然睜開雙眼,銀髮飛舞,滿腔怒火猛然爆發,“今日若放你離開,顏某無顏爲人。”說完,一記迅雷指點出,覆滅了祝青雲那道神識。
衆人見狀無不鬆了一口氣,心中卻又浮起一絲擔憂。此時,陸放亦來到此間。
西荒州,引天峰處。
祝青雲識海內忽然傳來一絲痛感,“嗯?好小賊!竟敢毀我神識……”
密室內,夏侯長風說道:“顏平,無瑕識海已然崩潰,若其殘存神識無處寄存,過不了幾日便會身隕道消。此刻,要想方設法先保得無瑕性命。”
顏平聞聲起身,向着夏侯長風等三位元嬰修士躬身一拜,“請宗主及兩位前輩襄助弟子,重塑無瑕識海。”
三大元嬰修士聞言,均面現爲難之色。許衡輕聲說道:“若是識海無損,尚可將養其神識,待日後慢慢復原,當年顏賢侄便是以此法救下沐陽的。只是如今無瑕姑娘識海崩潰,老夫尚從未聽說過有重塑識海之法……”
周逸仙看了顏平一眼,亦微微點頭。
夏侯長風沉吟片刻,無奈說道:“本宗修道以來,遍遊修仙界,亦從未見識過重塑識海之術,如今若想保無瑕姑娘無恙,是否要去三聖宗央求化神大能……”
周逸仙搖搖頭,“且不說化神大能是否願出手相救,能不能見上一面都未可知啊……”
顏平聞言,心中惆悵萬千。
便在此刻,昏迷許久的秦無瑕已悠悠醒轉過來。
衆人大喜,顏平輕輕將秦無瑕抱在懷中,潸然淚下,“無瑕,你好傻……爲何不早日將你的傷勢告訴我。我原本以爲你那時即將痊癒……”
秦無瑕面色慘淡,柔弱無力地輕輕搖一下頭,“自三聖宗歸來後,我便察知有一道強悍至極的神識,已然摧毀了我的大半識海。那時,我自知命不長久,便想着能與你廝守一段時日,日日見你一面就滿足了。但我知你有許多要事去做,沒有太多閒暇陪我,且你授我神識修煉之法,極爲高明。我便心存僥倖,寄望能有奇蹟出現……”
“我雖未能復原,但天可憐見,終讓我能再見你一面……顏平,不要爲我傷心,更不要爲我去尋仇,我不願你爲我以身犯險。”秦無瑕目光溫柔的望着顏平,喃喃低語,一行清淚輕輕滑落,臉上卻掛着淡淡的笑意。
顏平心中大痛,“無瑕,你別灰心,我一定能治好你的……”
唰!
一道白色身影此刻突然現身密室之中,除顏平外,餘者無不大吃一驚。只因來人,全身上下到處散發着澎湃的妖氣,其赫然是一名妖族之人。詭異的是,大廳之中秦挽月等人卻並未發覺異樣。
夏侯長風等人長袖一揮,便欲出手。
顏平起身一拜,阻止衆人,“宗主,諸位前輩,此人爲弟子而來,來此並無敵意。”
衆人聞言,放棄出手,卻靜靜站在一旁,凝神戒備。
來人微微一笑,向着顏平躬身施禮,“主尊,我回來了。”這白衣男子,正是接到顏平神念旨意而匆匆趕回的諦聽。
“主尊?”密室內,衆人見白衣男子對顏平神態甚是恭敬,心頭俱震,“這化形妖族如此稱呼顏平,難道竟是顏平的奴僕?”
顏平輕輕揮手,“不必多禮,此處俱是我最親近之人,你也無需迴避。”
諦聽點點頭,站在顏平身側,“主尊急着喚我歸來,是何要緊之事?”
顏平一嘆,將秦無瑕之事述說一遍,“你輪迴……你見多識廣,可有良策?”
“嘶!”諦聽乍聞之下,眉頭緊皺。沉吟良久之後,其緩緩搖頭,“主尊,我也不知曉重塑識海之法。唯今之計,只有奪舍一途了。”
“奪舍?”
秦無衣默默瞧着秦無瑕,目露哀傷,心中愁腸百轉,不知所措。
秦無瑕聞言,用盡力氣擡起纖纖玉手,輕撫顏平臉龐,“顏平,莫要爲難了。我不會去奪舍別人的。若如此,即便能重新站在你面前,可我……已經不是原本的秦無瑕了。”
“初遇你時,我是秦無瑕;離別時,我依然是我,依然是與你初見時的秦無瑕……”
“顏平,此刻,有你在我身旁,我心足矣!”
顏平緊緊攥着秦無瑕柔若無骨的皓腕,無語凝噎,淚落如雨。
此情此景,令密室內衆人無不唏噓良久。夏侯長風、周逸仙、許衡、陸放等人長嘆一聲,默默轉身離開。
此刻,密室內,唯有顏平、秦無瑕、秦無衣、諦聽四人。
顏平霍然擡頭,面向秦無衣,“二哥,我這位朋友身懷轉世重生之法,你可願讓無瑕冒險一試……”
秦無衣聞言蹭地起身,驚道:“三弟所說,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
秦無衣揉搓着雙手,在密室內來回踱步,心念急轉。片刻後,其向諦聽躬身一拜,“若能救得無瑕性命,秦無衣願爲閣下赴湯蹈火……”
諦聽輕輕側身,避過秦無衣的身影,“道友嚴重了,若能令無瑕姑娘復生,我願盡我所能。”說完,又面向顏平說道:“主尊,你可記得當初我提及此事時所說。若用此法,萬一無瑕姑娘……”
顏平雙目一黯,眉頭緊鎖。
秦無衣見狀又道:“道友,有幾成把握可令無瑕轉世重生?”
諦聽搖搖頭,“一絲把握都沒有。”
秦無衣聞言,呆愣當場,
秦無瑕輕輕擡起頭,“哥,顏平,不要再爲難這位道友了。或許這一切皆是天意,我命該如此。”
說完,秦無瑕眸中忽然綻放一絲異彩,目光流轉,就那麼深深地凝望着顏平,“我不願行奪舍之法,也不願嘗試轉世重生。顏平,餘下這幾日時光,我惟願你陪着我到曾經一起走過的地方再看一眼,好不好?”
顏平聞言,淚流不止,“好,我陪你,再看一看這方天地的風景。”
秦無瑕聽罷,悽美一笑,終因神識損耗過巨,再度昏迷過去。
唰!
顏平流着淚,一揮手取出一株定神木,曲指在其上佈下一道法陣,哽咽道:“二哥,此乃定神木,我已在上面佈下蘊神陣法。待明日我陪無瑕歸來,可將無瑕神識寄養在此木之中。”
秦無衣眼神悲傷,伸手接過定神木,“三弟,即便有此神木,又能保無瑕多少時日,若不能重塑無瑕識海,到最後還不是……”
顏平揮手擦去淚水,擡頭向外望去,目光直透蒼穹,“既然夏侯宗主等人不知重塑識海之法,那我便尋化神修士相助。若化神修士仍無解救之法,那我便向天仙大能求助。”
秦無衣一愣,“天仙境大能,那是隻存在於典籍之中的神仙人物。哎,三弟,你的心意我懂……可這啓辰星上根本就不存在天仙大能啊!”
“不管是蒼穹之上,還是域外星系,凡我能踏足之地,我定要找到救治無瑕之法。即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秦無衣聞言,定定地望着顏平,聲音微顫,“三弟,愚兄與你結交一場,不枉此生。”
兩人雙手緊緊相握,目光灼灼。
稍頃,顏平起身,輕輕抱起昏迷中的秦無瑕,走回其房間。
當房門打開的那一瞬,顏平雙目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但見入眼處,全都是封好的酒罈,一罈一罈堆在一起,堆滿了整間屋子。
顏平心中明瞭,自己極愛秦無瑕所釀之酒。而秦無瑕定是自感時日無多,故趁着清醒之際,閉門不出,親手釀製了這滿屋的佳釀。
一絲血線自顏平緊抿的脣角處悄悄滑落。
“無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