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來暑往,冬去春來,轉眼間,數月時光匆匆而過。
此時,疊雲山谷內山花爛漫,奇花異草鬥豔爭芳。原本山谷中只有數株參天大樹及各種靈草,但因蘇沅芷喜花,楚三極便在外出尋藥時刻意尋了許多奇花異草栽植在山谷內,以解其懷。時日一久,此谷內早已花香滿徑,多了幾分塵世的氣息。
這一日,蘇沅芷正輕盈地漫步在花叢間,心情愉悅地賞玩花草。
“唰”,一身黑色衣衫的楚三極突現身谷中,身形挺立。
蘇沅芷聞聲,連忙上前拜見。楚三極擺擺手,隨即帶蘇沅芷來到石桌前,爲其查探體內病情。
良久,楚三極稍顯沉悶地仰頭望天,默默不語。
蘇沅芷會意,輕聲寬慰道:“楚前輩,莫不是仍在擔心晚輩之疾。”楚三極點點頭。
蘇沅芷心中亦極爲感動,輕輕站起身向着楚三極恭敬地一拜,說道:“兩年多來,前輩爲診治沅芷的病,耗去無數珍稀靈草,煉丹數十種,外出尋藥動輒月餘。前輩恩重,沅芷看在眼裡,亦記在心中。但沅芷自知極陰玄脈乃天下第一等的絕難之症,早已不抱多少希望,此乃天數。沅芷亦懇請前輩切勿太多掛懷。”
說完,蘇沅芷彎腰向楚三極再拜。
楚三極默默地望着蘇沅芷,片刻後,突然說道:“其實,有一法尚可一試,雖無十全把握治癒極陰玄脈,但有七成機率可將你體內寒毒徹底壓制,使你壽元延長百餘年。此外,此法還可大大地增進你的修爲,使你修煉速度遠超同階修士,乃至你有極大可能在數十年內進階金丹境。那時,便有十全把握徹底根治你的極陰玄脈。”
蘇沅芷聽着楚三極之言,心中咚咚跳個不停,當聽到可根治自身之疾時,一雙美目剎那間閃過一絲驚喜,顫聲問道:“前輩,此話當真?”
楚三極神情肅穆地點點頭,說道:“此外,我近日新煉成一種丹藥,名爲補天丹。輔以此藥,更能減緩你的寒疾之痛。另,尚有一種天元丹已被我製成丹方,只是其配藥乃是修仙界甚至整個啓辰星都難以尋覓之物,故短時日內無法成丹。”
頓了一頓,楚三極表情極爲凝重地望着蘇沅芷,說道:“沅芷,不知你可願意?”
蘇沅芷聞言,微微欠身,“前輩爲沅芷之疾嘔心瀝血,沅芷亦無可懼之事。”
楚三極點點頭,輕輕說道:“此法,名爲雙修,乃是我於近日在一人族仙城據點花費極大代價獲得。”
蘇沅芷聞聽便是一愣,隨即低眉垂眼,一抹淡淡的赧顏之色悄悄浮於雙頰之上,心中亦思緒萬千。
楚三極一揮手,竟取出一壺酒,滿飲一杯,慢慢說道:“楚某自鎮妖城外初見你的那日,便已心動。這些時日,楚某的心意你亦能明白其中一二。若你肯與楚某同修雙修之法,楚某發誓,此生必竭盡心力助你治癒寒疾,絕無反悔之心。”
當聽到楚三極的話語,卻似有驚雷在耳邊響過,蘇沅芷剎那間滿面潮紅,驚愕地擡起頭,滿眼不可思議地望着楚三極,心中竟生出一股激憤。她實不知,楚三極竟欲與自己行雙修之法。她原本以爲……
一時間,蘇沅芷呆愣在石桌旁。
楚三極見狀,輕聲寬慰道:“沅芷,楚某心意天地可鑑。你,可願意?”
蘇沅芷此刻心亂如麻,對楚三極的話已是充耳不聞。
良久之後,楚三極長嘆一聲,留下幾枚補天丹,轉身悵然而去。
第二日,楚三極靜靜地望着蘇沅芷緊閉的房門,默立良久,轉身御劍離開疊雲山谷。
夕陽西墜,暮靄沉沉。當最後一絲霞光隱沒,一輪淡月悄悄掛於夜空,片片愁雲淡霧飄飄蕩蕩。靜寂的山谷中偶爾灑下點點朦朧月光。
“錚”,一聲長長的琴音打破山谷的寧靜。正在屋舍內盤膝修煉的顏平雙眉一挑,隨即繼續閉目修煉。
琴聲初時尚爲輕緩,未及片刻,瑤琴之曲陡然拔高,其音瑟瑟,竟似有無數怨恨激憤之情蘊於其中,濃郁的不可釋懷。
蘇沅芷端坐於屋舍內,玉面寒霜,十指連動急促地落在身前的瑤琴之上,一股屈辱之感瀰漫整個房間。
手指起落不停,琴聲愈加急迫,錚錚鏗鏗,似有一股莫大哀意直衝夜空,幾滴清淚悄悄滑落在蘇沅芷身前衣衫上。
蘇沅芷恍若未覺,呆呆地望着前方,雙目中渾無半點往日神采。下一刻,其雙目猛然睜大,一道狠厲之芒瀰漫其中,雙手將瑤琴撥弄的錚錚作響。
蘇沅芷,那個惹人憐惜的嬌柔女子,此刻竟已有走火入魔之兆。
“嗚”,恰在此時,一道滌盪人心的簫音直直傳入蘇沅芷耳中。簫音嗚咽,雖低沉但不絕於縷。
蘇沅芷猛然驚醒,迷離的雙目漸漸升起一絲清明。
顏平已自蘇沅芷琴聲中分辨出其心緒激盪,雖不知是何故,但察覺到其哽咽難鳴之意,亦吹奏玉簫,撥開其迷亂心神,使其復歸清明。
蘇沅芷雙手輕輕按在瑤琴之上,琴聲戛然而止。
蘇沅芷面含笑意,微閉雙目,就如此安靜地倚坐在屋舍內,側耳聆聽着。悠鳴蕭聲,似從未聞聽過的天籟之音,在耳邊嫋嫋迴旋,徹夜未消。
山谷內,有夜風輕輕吹過,數片花瓣輕輕飄落,隱於草木之中。
翌日清晨,蘇沅芷輕盈地來到顏平屋舍前,盈盈一拜,說道:“顏平,昨夜幸虧有你相助,將我自懸崖之上拉回,否則,今日我必定身隕此間。”
顏平屋舍布有四象捲雲陣,蘇沅芷雖在近前,卻是瞧不見其身影。
顏平沉吟片刻,不由問道:“沅芷,恕我冒昧,昨夜你爲何如此不寧?”
蘇沅芷輕輕嘆息一聲,貝齒輕咬,緩緩將昨日之事和盤托出。
顏平聞聽,心中沒來由地一陣煩躁,片刻後,低聲問道:“聽你話語之意,似有定奪,但不知……”
蘇沅芷站在屋舍外,美目中泛起晶瑩連波,“楚三極所言之事,我蘇沅芷寧死不從。”話語鏗鏘,擲地有聲。
東靈州,鎮妖城外熔炎山脈,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落於密林之中。
當先一名紫衣男子,身形挺拔,臉龐瘦削,一雙虎目中掩不住絲絲惆悵。其身後乃是一名玄衣男子,氣宇軒昂,卓爾不凡。
兩人在密林中尋覓片刻後,玄衣男子開口說道:“羅兄,休息片刻如何?”
紫衣男子聞言,點點頭,“也罷,便依蘇遊兄之言。”這紫衣男子,正是兩年多來,一刻也未停止尋覓蘇沅芷的羅冼,而玄衣男子,乃是蘇沅芷之兄長,蘇遊。
蘇沅芷失蹤後不久,蘇家亦派出不少弟子分頭打探。隨着時日推移,始終未得蘇沅芷丁點蛛絲馬跡,蘇家老祖遂令蘇家子弟分批迴族。最終,只有蘇沅芷的兄長蘇遊,長留在鎮妖城,打探蘇沅芷下落。
羅冼這些時日來,一路風塵僕僕,蘇遊俱是看在眼中。隨後不久,二人索性結伴同行,共同尋覓蘇沅芷,也好在此間有個照應。
羅冼對蘇沅芷執着不休的情意,亦深深觸動蘇遊。
二人休整片刻,離開密林,又御劍趕往他處。
疊雲山谷。
顏平自知曉楚三極心思後,遍翻青丘遺留下的典籍,仔細搜尋其中有關雙修記載。青丘所留功法並未有雙修功法,但關於雙修,卻是記載詳盡。
顏平一字不落地看完相關典籍,思索許久,方徹底明白楚三極之意。
據典籍記載,雙修功法必須由男女修士同時施法完成,否則徒勞無益。雙修之後,二人體內必定陰陽和諧,對男修增補極大。若女修恰好修煉陰寒功法時,對男修修爲進境增益更甚。而對女修而言,雙修雖有增益,卻也只是聊勝於無。
顏平眼中精芒一閃,已明瞭蘇沅芷身懷萬年難遇的極陰玄脈,定是遠勝各種陰寒功法,楚三極若得以雙修,必定會對其將來突破元嬰境有極大裨益。而蘇沅芷只餘下十餘年的壽元,怕是難以守得雲開見月明。
顏平一聲長嘯,引得蘇沅芷來到屋舍前,將其所知及猜測原原本本說出。蘇沅芷謝過顏平,二人卻是愁眉不展,並無應對良策。
這一日,楚三極自外匆匆歸來,蘇沅芷房間緊閉,再不踏出屋舍半步。
楚三極瞥了一眼蘇沅芷的屋舍,轉身來到顏平門前,隨手一揮,撤去四象捲雲陣,高聲問道:“顏平,楚某今日再問你一次,到底肯不肯拜我爲師?”
顏平打開房門,輕施一禮,搖頭道:“顏平心意已決,未曾變過。”
楚三極陰惻惻地一笑,“這些時日,楚某待你太慈悲了嗎?既然你不肯承我衣鉢,留你何用?”說完,雙掌交錯,靈力滾滾而出襲向顏平。
顏平閃身落於山谷內,雙手掐訣,五道金芒分襲楚三極全身,正是其新近練成的金劍分光術。隨後,落木訣、潮音訣、爆炎火舞、疊山術連連施展,與楚三極周旋起來。
片刻後,奈何不得顏平分毫的楚三極暴怒,一揮手祭出一杆漆黑長槍,槍頭連點,直取顏平。
數招後,顏平周身數處已然受創,只得身形急轉,連連閃避,毫無還手之力。楚三極一招緊過一招,今日,其已心生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