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清異姓王
“額娘,你彆着急,聽我那同學說,我哥讓他轉告咱們,說他犯下了天大的禍事,今日若不擊鼓鳴冤,說不得馬上就有大禍臨頭,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此事跟那趙紅杏母女有關,讓咱們務必保護好她們母女,千萬不能出了差錯,我哥的性命,都捏在她們手上呢!”福寶匆忙說道。
“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呢?”伍彌氏畢竟是個女流,已經沒了主意。
此刻福寶反倒不慌亂了,衝伍彌氏道:“額娘,你先去找那趙紅杏母女,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哥回來也沒說清。我去富察府找福康安,我同學說了,我哥讓我務必去那富察府走上一遭,將這件事情通知他——我哥什麼時候認識他了,依他的身份,此事沒準還有轉圜之地!”
伍彌氏此刻也鎮定了下來,點了點頭,“路上小心些,對了,拿着這個,”說着話回房取了一塊碎銀,“宰相府中七品官,門不好進。”
“嗯!”福寶也不推辭,將銀子收好,匆匆出門。
福康安做了一夜噩夢,天不亮就醒了過來,躺在牀上左思右想,還是不忍善寶就此送命,打定主意,要違背傅恆的命令,入宮去見乾隆,將趙紅杏的案子給捅出來。就聽自己的書童墨林說門外有個叫福寶的人,說是什麼善寶的兄弟,來找自己,問見不見。
“當然見,趕緊的叫進來!”福康安本就心中有愧,連忙說道。
瞅着墨林小跑着出門,福康安臉也不洗牙也不刷了,坐臥不安的在廳中踱步,想着傅恆昨夜的話,猜測善寶定是被步軍衙門的人抓了起來,這纔派福寶來尋自己。可恨的是自己昨日居然一點都沒有爭取!雖然打定了主意,畢竟沒有付諸實施,不免嘆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福寶。
由於心中愧疚,所以等到福寶在視線中出現,他居然不顧身份的親自迎了上去,不等福寶說話便道:“你是善寶的兄弟?我昨夜做了一宿噩夢,該不會你哥被步軍衙門抓走了吧?”
“咦?你怎麼知道?”福寶的同學說親眼見到善寶敲了登聞鼓後廷杖三十,被抓進了步軍衙門的牢房,此刻還未跟福康安說,便被對方點破,不禁萬分驚奇。
“我怎麼知道?唉,那九門提督就是我那明瑞大哥,你說我能不知道嗎?”福康安嘆息一聲,“這事啊,我也沒有辦法,等我去找我大哥,跟他說一聲,爭取讓你哥在牢中少受些罪過吧!”
“我哥已經被廷杖了三十了!”福寶咬牙說道,對於福康安的說法十分不滿。
福康安卻嚇了一跳,瞪大雙眼問道:“這就打了三十?不會吧?”
“怎麼不會,敲登聞鼓者,無論有罪與否,先就要杖責三十,這是先帝爺定下來的規矩!”福寶想起善寶那小身板,不由心疼的皺了皺眉頭。
“登聞鼓?”福康安原本坐在院中涼亭的石凳子上,聞言蹭的一下竄了起來,來回踱了幾步,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福寶被笑蒙了,迷惑不解的看着福康安,諾諾的問道:“三爺,你這是……”
“高,實在是高,”福康安終於停住大笑,衝福寶一豎大拇指:“你哥真是聰明,居然想出了這麼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虧我還爲他擔憂呢,現在看來,這小子早就想好了主意。”
“到底是咋回事啊,三爺您能說明白些嗎?”福寶依舊懵懂。
“跟你說也不明白,總之,以前他是被動,現在他用三十板子,換來了主動權,這下子如果你哥不死的話,恐怕要揚名天下了。對了,那趙氏母女還在你家吧?”
福寶點了點頭。
“嗯,墨林,你別在旁邊戳旗杆了,快馬去尋我大哥,讓他派兵去善寶家,算了,還是我親自去吧!”福康安衝福寶道:“你先等我片刻,我梳洗一下,咱們去牢裡看你哥哥,三十板子,夠他受的。墨林,去吩咐廚房做點拿手小菜,再尋些棒瘡藥,一會兒一塊兒帶上。”
“少爺,老爺……”墨林知道傅恆對福康安的禁足令,此刻見他要出門,小聲的提醒道。
“臭小子,還管起爺的事來了?行了,別哭喪着臉,不讓出門那是以前,現在不同了,我阿瑪不會怪我的!”
步軍統領衙門大多處理旗人之間的官司,大牢待遇要比普通牢房要好些。有福康安領着,一路暢通無阻,直過了四五道厚重的鐵門,這纔來到了關押善寶的房間。
明瑞昨晚便得了傅恆的吩咐,也知道了福康安和善寶之間的關係,今日一早本要發票拿人的,不想善寶居然自己敲了登聞鼓,心中佩服的同時,便多給了他一份優待。
所以福康安和福寶進來的時候,發現關押善寶的地方,石桌石凳石牀一應俱全,乾淨整潔,除了終年不見陽光,潮溼一些外,倒是個靜心的好地方。
善寶趴在牀上,身上蓋着一牀厚厚的棉被,除了臉色蒼白以外,精神倒是不錯。
福寶微微放下了心,因有福康安在場,便沒有上前,而是等着對方。
引路的獄卒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福康安這才上前,坐到善寶的身邊,示意墨林將食盒放下,待墨林也出了門,這纔對善寶道:“怎麼樣,打的重不重?讓我看看?”
“還好,打的不重!”善寶想起福康安那輕薄的話,便不肯讓他去看,強撐着往牀裡邊躲了躲,想是動了傷口,疼的冒了一頭虛汗。
“我說你躲什麼啊,總得抹點藥吧?”福康安啼笑皆非中又有些心疼。
“去你的,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抹藥有我兄弟,你要真是對我好,趕緊弄點吃的來纔是正經。”不知爲何,善寶總是無法對福康安尊重起來,奇怪的是,他越是這樣,福康安反倒越是對他另眼相看,倒是異數。
“我早就料到了,”福康安嘻嘻一笑,從桌上拿過食盒,打開一看,最上邊是碗蔘湯,由於保暖做的好,尚飄着熱氣,便端了出來,拿着勺子對善寶道:“來,張嘴,我先餵你喝碗蔘湯。”
能被未來的福大帥親自喂湯倒是難得,善寶這次便沒拒絕,心中得意着,費力的側了側身子,張口去接,誰知那福康安從沒伺候過人,手一抖,居然大半勺湯都灑在了善寶的衣領上。
“行了行了,還是讓福寶來吧!”善寶哭笑不得的道。
福康安也有些不好意思,將碗交給福寶,讓出位置,退到了一旁。
“我看你長的……”福康安沒話找話,見善寶瞪眼,便住了口,嘿嘿一笑道:“你這小子,我算看走眼了,先是當街殺人,今兒又拼命敲登聞鼓,這相貌跟你這性格一點都不搭配。”
善寶白了福康安一眼,沒有說話。
福康安一笑:“不過我還真的佩服你。實話說吧,昨兒我回府跟阿瑪商量,還未開口,便被他訓的狗血淋頭,說高恆先咱們一步告了御狀,讓我不要再管你的事情,還禁了我的足。你應該知道我阿瑪的脾氣,我還真的拿他沒有辦法,憂慮的一宿沒睡好,本想今日偷着入宮去見萬歲爺,點破那趙紅杏母女的案子,誰成想你竟然會想到這麼一着。”
說到這裡,他從石凳子站了起來,來回的踱着步子,一樣一樣的算計:“首先,高恆告狀在先,萬歲爺先入爲主,定不會輕饒了你這殺人犯,反正也逃不過一場牢獄之災,倒不如自投羅網——九門提督是我大哥你定是知道吧,來這步軍衙門告狀定是你琢磨好了的。”
福康安見善寶專心喝湯,也不生氣,繼續道:“其次,你擊鼓鳴冤,定不是爲了你自己,而是爲了那紅杏母女——爲清官鳴冤,不惜以身試杖,就算最終紅杏敗了官司,你殺人也有了理由,無非就是個識人不明,受人矇騙的結果,一番罪過自然免不了,若有大人爲你遊說,死罪還是可以逃脫的。”
善寶依舊不說話,福寶便默默的喂湯,一句嘴都不插。
福康安也不着急,繼續說道:“還有,你知道本朝擊鼓鳴冤之人少之又少,這登聞鼓跟那擺設差不多,你偏要行這非常之事,無非就是希望搞的天下皆知,讓那些幕後的人不敢妄動手腳,讓以後負責審理這案子的人多份顧忌,不至於徇私舞弊。”
“呵呵,”善寶突然笑了,衝福寶搖了搖頭,示意不喝了,這纔對福康安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只是,你知道了這麼多,難道就一點都不生氣嗎?要知道,我可是連你也算計了進來呢!”
“生氣?爲什麼要生氣?從我認識你的那刻起,你就是這麼無恥,我已經習慣啦!”福康安撲哧一笑,“行了,好好的在大牢裡待着吧,既然玩,咱們就玩個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