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成雍拿着文書快步的離開了行轅以後,任瑰並沒有返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而是認認真真的施了個禮道:“殿下,您要早做準備了!”
李元吉聽到這話略微一愣,看向任瑰狐疑的道:“你這話是何意?”
李世民在聽到這話以後,也放下了剛剛拿起的筆,豎起了耳朵。
任瑰如今可是大唐的三宰之一,位高權重,並且掌握着大唐許多辛密,也肩負着溝通長安和此處的重任,所以他絕對不會無的放矢,他所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值得行轅裡的人高度的注意。
任瑰彎下腰道:“據臣所知,長安城內最近又開始傳一些風言風語了……”
“什麼風言風語?”
李世民按耐不住,搶先一步問。
李元吉白了李世民一眼,將剛剛到達嘴邊的疑問咽回了肚子裡。
任瑰依舊彎着腰道:“有人傳稱,殿下好戰,乃亡國之人,所以希望聖人能讓太子殿下出來主持朝政!”
李世民聽到這話,頓時失去了興趣,撇了撇嘴,開始繼續提筆給兒子寫經營漠北之道了。
在他看來,這是有人又耐不住寂寞,開始出來找刺激了,所以沒什麼值得關注的。
畢竟,結局他都已經料到了,又有什麼可值得關注的呢?
李元吉聽到這話,不僅沒有感覺到生氣,反而覺得有些好笑,忍不住笑道:“我父親是怎麼說的?”
任瑰躬身道:“聖人沒有理睬,但卻派了淮安王殿下和李太師來此……”
剩下的任瑰沒說,但李元吉已經猜到了。
無非就是來請他回去的,其目的跟任瑰一樣。
任瑰沒有達成目的,所以李淵又派了兩個更有分量的人。
李元吉失笑道:“那你準備如何應對?”
任瑰愣了一下,立馬明白了這句話裡的意思,當即拱手道:“臣這就回去收拾東西,然後去慶州等李太師一行,將李太師勸回去。”
李神通和李綱兩個人當中,李綱明顯更難應付。
李元吉又不可能像是綁任瑰一樣將李綱綁起來,所以只能請任瑰出面將李綱勸回去了。
見任瑰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並且還想出了對策,李元吉滿意的點了一下頭道:“那就去吧!”
任瑰躬身一禮,回到了自己的案几旁,收拾起了東西,沒過多久以後就帶着東西出了行轅,傍晚的時候就在一隊雍王衛的護衛下趕往了慶州。
接下來一個月,得到了准許的李世𪟝開始率領着兵馬瘋狂的在西突厥境內攻城略地,分別攻克了西突厥的敦煌、鄯善等多地,俘虜鉅萬,俘獲的牛羊馬匹不計其數,繳獲到的金銀珠寶拿車裝。
從各軍傳回來的戰報中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各軍都進入到了一種撿城、撿地、撿繳獲的地步,並且一些人還陷入到了一種大唐的大軍已經無敵於天下的錯覺中,看誰都像是下里巴人,看誰都覺得不夠一刀砍的。
阿史那思摩那邊在收到了軍令以後,也迅速的改道,帶着他和阿史德思恩、執失思力麾下的十五萬大軍,迅速的撲向了金山。
依照阿史那思摩預估,兩個月內必定趕到金山。
李世𪟝爲了趕上阿史那思摩的速度,在攻破了鄯善以後,繳獲都來不及清點,直接兵分三路,一路由侯君集率領,薛萬均和薛萬徹輔助,向西南而去,直擊且末;一路由殷開山率領,謝叔方和李君羨輔助,向西中而去,直擊龜茲,轉戰三彌山;一路由他親自率領,尉遲恭、程咬金、張亮、郭孝恪輔佐,北上高昌。
在殷開山攻克了龜茲,轉戰三彌山的時候,大唐大軍已經無敵於天下的錯覺終於被人給打醒了,因爲他遇到了同樣去攻打三彌山的契苾何力。
雙方在龜茲城東北的輪臺大戰了三場,誰也奈何不了誰,還差點讓三彌山的俟毗可汗賀莫咄撿了便宜,也就是統葉護的叔父。
李世𪟝那邊在進入了高昌以後,戰況也不容樂觀,提前得到消息的阿史那社爾加築了高昌城的城牆,據城而守,同時在高昌城外的臨川內投下了大量的死牛死羊,並且命阿史那忠者小股騎兵不斷偷襲大唐的輜重隊伍,逼得李世𪟝不得不派人去更遠的地方取水,同時派遣出大量的兵馬來保護輜重隊伍。
在這種情況下,李世𪟝攻打高昌的力度就降了下來,再加上阿史那社爾和阿史那忠者都不是庸手,所以李世𪟝耗費了足足十數日居然沒能拿下高昌。
不過,李世𪟝也沒有因爲急着跟阿史那思摩匯合,形成兩面夾擊之勢而出昏招,而是沉下心來跟阿史那社爾打起了消耗戰。雖然阿史那社爾和阿史那忠者厲害,可他們終究是在馬背上成長起來的民族,對於據城而守的戰術並不是那麼純熟,所以時間長了,他們肯定會露出疲態。
李世𪟝也是瞅準了這一點,纔跟他們打起了消耗戰。
值得一提的是,阿史那忠者還是蘇尼失的兒子,阿史那社爾叛逃出蘇尼失部的時候,所帶的人裡面就有他,以及他麾下的一衆部族。
他應該是在阿史那社爾支持下跟阿史那必勒爭過位置,只是沒爭過,所以只能跟着阿史那社爾一起逃出蘇尼失部了。
而相比起殷開山和李世𪟝那邊的戰事,侯君集這邊就順利多了,甚至可以說是猶如神助。
在入西突厥西南的第四天,侯君集就破了且末,然後一路長驅直入殺到了于闐,還順手收拾了于闐南部南山腳下盤踞的一些部族,在殷開山和李世𪟝分別鏖戰於三彌山和高昌的時候,侯君集已經殺到了朱俱波,遙望起了喝盤陀。
可以說他一路上所遇到的敵人就跟紙糊的一樣,沒有一個能打的,基本上都是被他一觸既破,以至於打到最後他都開始膨脹了,開始遙遙去信給殷開山,問殷開山要不要幫忙,他可以帶人沿着疏勒川殺上去,幫殷開山捅賀莫咄的腚眼。
殷開山在拿到侯君集信以後,那叫一個氣啊,當即就帶着大軍在輪臺跟契苾何力大戰了一場。
雙方打的那叫一個慘烈。
“殷嶠這是上頭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必須換掉他!”
由於李承幹快要到靈州了,快要成爲漠北王了,所以李世民整個人都變得輕鬆了起來,一些事不需要李元吉主動問,李世民看到了就會毫不猶豫的給出自己的建議。
李元吉放下了手裡殷開山部遞回來的戰報,仰起頭疑問道:“怎麼講?”
李世民伸出手指,指着戰報中提到的戰損講道:“僅僅是打了四場仗,他麾下的戰損就達到了三成多,在這種情況下他還不想辦法用計擊敗敵人,還跟敵人正面對戰,這不是上頭了是什麼?
兩軍交戰,最忌諱的就是上頭,一旦上頭了就容易做出錯誤的判斷,昏招頻出。
在這種情況下,還怎麼贏?”
說到此處,李世民又拿起了放在一邊的李世𪟝的戰報道:“你再看看李世𪟝,面對同樣的情況,李世𪟝就知道穩紮穩打,不急不躁,去跟敵人打消耗,去尋找敵人的破綻,伺機而動。
所以說殷嶠再這麼下去的話,就必須換掉他!”
什麼臨場換將乃兵家大忌之類的話,放在此時此刻的大唐,放在此時此刻的戰場,並不適用。
殷開山的副手是謝叔方和李君羨。
無論是謝叔方也好,還是李君羨也罷,都能接替他主帥的位置,獨領着大軍去完成他們所需要完成的軍事任務。
所以即便是將殷開山給換下來,也不愁沒人接替,更不愁軍中會出現什麼動盪。
李元吉屈指敲打着面前的案几道:“也許殷嶠也在跟敵人打消耗呢?”
李世民聽到這話直接氣樂了,一下一下的點着殷開山的戰報道:“有這麼打消耗的嗎?拿自己麾下的一個將士去換對方麾下的一個將士,即便是最後打贏了又如何?
對方揮揮手就能招來另一羣,而他揮揮手能招來什麼?
你別忘了,他現在是在敵人的境內作戰,不是在我大唐境內作戰,一旦戰損達到了四成,甚至更多,他即便是贏了這一場也無力再戰了。
因爲我們不可能及時被他補充上兵額。”
李元吉微微皺眉道:“所以必須換掉他?”
李世民幾乎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必須換!”
李元吉眉頭一下子皺的更緊了,“可他對上的是阿史那社爾麾下最具盛名的猛將契苾何力!”
李世民不知道契苾何力這四個字意味着什麼,但是他清楚。
這可是一個明晃晃的寫進漢人史書裡的蕃將。
其能力、功績,可不輸給大唐絕大多數的武將,其忠誠甚至不輸給大唐任何一個武將。
殷開山對上了他,打的平分秋色也正常,要是輕易的碾壓了,那纔不正常呢。
所以有必要給殷開山一點時間,不然冒然的將殷開山換下來,殷開山說不定會悲憤的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