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進來!”
“……”
“臣凌敬參見殿下!”
凌敬進入殿內,神情激動的躬身一禮。
來的路上,他已經瞭解清楚了宮裡發生了什麼,知道如今大唐的絕大多數權柄已經落到自家殿下頭上了,他的身份也馬上要跟着水漲船高了,他怎麼可能不激動。
就是他的樣子有些狼狽,頭髮有些散亂,衣服也有些破爛不堪。
“你怎麼不換身衣服再來?”
李元吉看着凌敬略顯狼狽的樣子,皺了皺眉頭問。
凌敬趕忙道:“臣忙着收拾九龍潭山的殘局,聽到殿下的傳喚以後,馬不停蹄的就過來了,沒來得及回府換衣服。”
這倒是情有可原。
李元吉沒有再追着‘喊打喊殺’,而是難得的關切的問道:“王妃、承業、令兒、絮兒、王夫人他們怎麼樣?”
凌敬神情一肅,拱手道:“有馬將軍誓死相護,王妃和幾位殿下,還有王夫人都沒有受到任何損傷。”
說到此處,凌敬遲疑了一下,又神情難看的道:“但馬將軍的情況有些不太妙,至今也沒有脫離危險。”
李元吉又一次皺起了眉頭。
李秀寧噌的一下就站起來了,焦急的問道:“馬三受傷了,還沒脫離危險?”
凌敬鄭重的點了一下頭。
李秀寧急忙喊道:“人在何處,快帶我去看看。”
李元吉緩緩起身,攔住了神情焦急,準備馬上離開觀雲殿的李秀寧,沉聲道:“阿姊稍安勿躁,人應該已經被送到了長安杏廬,有長安杏廬裡的一衆杏林高手診治,馬將軍應該會平安無事的。”
“你也說應該會平安無事了,我必須去看看。”
李秀寧根本不顧李元吉阻攔,丟下了這話以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觀雲殿。
李元吉見此,趕忙派人跟上。
凌敬在李秀寧走後,苦笑着道:“公主殿下的性子也太急了……”
李元吉白了凌敬一眼,沒好氣道:“不是我阿姊性子太急了,而是她關心的人不多,馬三寶就是其中一個。”
這要是沒有脫離危險的是柴紹,李秀寧根本不會這麼急,她會在這裡悠閒的品完一盞茶以後再走。
在李秀寧心裡,父親、兄弟、兒子是她最關心的。
其次就是她手底下的馬三寶、何藩仁、向善志等忠僕。
再次纔是柴紹。
凌敬由衷的感慨道:“馬將軍能遇如此明主,絕對是三生有幸啊。”
李元吉又白了凌敬一眼道:“聽你這話的意思,我不是明主咯?”
凌敬趕忙陪着笑臉道:“那肯定不是!”
“嗯?!”
李元吉挑起眉頭,語氣不善的道:“不是?”
凌敬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忙改口道:“臣的意思是,殿下絕對是明主,比公主殿下還要英明的明主。”
李元吉哼了一聲,不滿的道:“少奉承我了,找你過來是有要事要你去辦。”
凌敬毫不猶豫的躬身道:“請殿下吩咐!”
李元吉感嘆道:“宮裡發生了什麼,不需要我說,你也應該知道了吧?”
凌敬點頭。
李元吉繼續道:“我需要你去說服我大哥詹事府裡的屬官,讓他們全部歸順我。”
凌敬疑問道:“要是他們不從呢?”
李元吉瞥向凌敬,冷聲道:“該怎麼做,還需要我教你?”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這種時候可不能心慈手軟。
一旦讓一衆忠心於李建成的官員串聯在一起,形成聯盟,處理起來會很麻煩的。
現在大唐馬上要陷入到內憂外患最嚴重的時候了,李元吉可不希望因爲自己的心慈手軟,爲自己多創造一個對手。
凌敬遲疑道:“可詹事府的官員中,不乏能力出衆者,要是因爲他們不願意歸順您,就將他們一併清理了,這對大唐,對您,都是一大損失。”
李元吉無語的道:“你不會將那些能收爲己用的先關起來,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了,再放他們出來,然後慢慢去說服。”
凌敬大致明白了他所要掌握的尺度在那裡,趕忙躬身一禮道:“臣知道該怎麼去做了,臣馬上去辦。”
李元吉擺擺手示意凌敬趕緊走。
這廝什麼都好,就是有些太過於謹小慎微了,什麼事情都要問個清楚,什麼事情都要問個明白。
就沒有那種他一個眼神,一句話,又或者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就能知道他要做什麼,就能依照他的心思將他想要做的事情做的妥妥貼貼的臣子嗎?!
不是說武德、貞觀兩朝的人傑們全是這種人嗎?
怎麼他一個也沒碰到?
就陳叔達、蕭瑀、裴寂、長孫無忌、房玄齡、薛收等一衆在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名臣,在做事的時候也要三請四示。
還沒有一個在主公不開口的情況下,就幫主公把主公所想的事情辦的妥妥貼貼的。
當然了,不排除陳叔達、蕭瑀、裴寂、長孫無忌、房玄齡、薛收等人有這個能力,只是在朝堂上待久了以後給收起來了。
畢竟,朝堂上講究的是‘多做多錯,不做不錯,少做少錯’,在經過了請示做成了一件事以後,一定會受到獎賞,即便是敗了,受到的懲罰也很小。
但不經過請示做成了一件事以後,不一定會有獎賞,敗了,懲罰還會很嚴重。
在這種情況下,誰還敢自作主張?
嫌自己的官爵太高嗎?
“殿下,聖人吩咐臣等到您的駕前聽用。”
在凌敬走了以後沒多久,陳叔達、蕭瑀、裴矩、李綱四位老臣出現在了觀雲殿內。
四位老臣臉上都沒有太多的神情,很難藉此去揣測他們內心的想法。
李元吉也不指望這麼容易就瞭解到四位老臣對他當權以後有什麼看法。
在四位老臣各自向他施禮以後,李元吉一臉意外的道:“我父親居然捨得將你們四位派到我駕前聽用?”
這說明什麼?
說明李淵嘴上說着要考驗他,嘴上說着不管大唐所有的事了。
實際上還是放心不下他,放心不下大唐,所以派了這四位能力出衆的心腹來輔佐他。
這對他而言絕對是一個好消息。
這代表着他以後不用將大唐的一切扛在他一個人的肩上了。
這也代表着李淵以後會幫他分擔一部分來自於大唐各個方面的壓力。
他不得不承認,李淵確實是一個嘴硬心軟的好粑粑。
如果李淵能騎在李世民頭上,死死的盯着李世民,緊緊的逼着李世民,讓李世民給他做苦力的話,那就更好了。
陳叔達四人不知道李元吉心中所想。
在聽到了李元吉的話以後,陳叔達面無表情的拱手道:“聖人諭令,臣等不敢不從。”
蕭瑀也面無表情的拱手道:“殿下交代給臣等的差事,臣等已經交代下去了,殿下還有什麼需要臣等去做的,儘管吩咐。”
裴矩和李綱沒有開口,看人的目光也很複雜。
顯然,對於現在這種結果,他們二人還難以接受。
李元吉也不在意,在陳叔達和蕭瑀表完態以後,滿意的點點頭道:“四位來的正巧,我剛好有一件事情需要四位去辦。”
蕭瑀率先拱手道:“請殿下吩咐!”
陳叔達、裴矩、李綱也紛紛拱手,靜等起了吩咐。
李元吉沒有急着吩咐,而是疑問道:“關於賜封我爲震曜上將,開震曜府的旨意發出去了沒有?”
蕭瑀不明白李元吉爲什麼突然問起了這個,遲疑了一下沒開口,陳叔達倒是毫無顧忌的道:“還沒有……”
李元吉點着頭道:“那就先不發了,等我跟我父親商量商量再說。”
蕭瑀四人齊齊一愣,狐疑的看向了李元吉,不明白李元吉這是要做什麼。
李元吉也沒有藏着掖着,坦言道:“我經過深思熟慮以後發現,我父親的這個決定並不妥當,所以我想跟我父親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取消這道旨意。”
這件事,李元吉確實深思熟慮過。
也正是因爲深思熟慮過,所以他發現,在李建成門下的詹事府被廢,在李世民門下的天策府和修文館被裁撤以後,開震曜府沒有任何意義。
李淵冊封他爲震曜上將,准許他開震曜府的目的,是讓他能名正言順的統領百官。
就像是之前的李世民一樣。
可李世民之所以要以天策上將的身份去統領麾下的百官,還要開天策府和修文館去安置麾下的百官,是因爲頭上還有個太子李建成。
在李建成身負太子身份,身負監國名義的情況下,李世民想要揮灑自如的統御手裡的百官,就必須有一個李建成約束不到的身份,以及李建成約束不到的衙門才行。
可如今李建成已經被削去了所有權柄,並且被囚禁在了東宮,李世民也被罷黜了所有官爵,永禁在了承慶殿。
他頭上一個人也沒有。
根本不用費心費力的去開什麼震曜府。
他只需要向李淵請一道旨意,以親王的身份監國即可。
這麼做,不僅能很大程度的降低大唐權力更替所帶來的影響,也能讓他快速的接受、消化大唐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