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耍流氓嗎?!
當然了,放在自己身上,那就是與虎謀皮。
蘇尼失也好、樑師都也好、大賀咄羅也罷,都不是什麼蠢人,他們既然已經聯合在了一起,並且向頡利發難,那麼他們必然有將他們聯合勢力發展下去的野望。
現在他們與虎謀皮,那等到他們和頡利兩敗俱傷,大唐趁虛而入的時候,他們又該如何應對?
李神通不明白這個問題,並且問了出來。
李孝恭給出的答案是,早死和晚死的區別。
頡利明顯已經容不下蘇尼失、樑師都了,他們要是不聯合起來反抗頡利,那麼遲早會被頡利一一蠶食,可他們的勢力還不足以反抗頡利,所以他們拉上了大賀咄羅。
有了大賀咄羅的加入,他們擁有了反抗頡利的勢力,能在頡利的蠶食下站穩腳跟,甚至還能反過來去蠶食頡利。
在他們沒有蠶食完頡利之前,他們跟頡利相爭需要拼盡全力,沒有餘力去防備第三方勢力突然加入戰場。
即便是他們能預料到第三方勢力會在他們和頡利斗的兩敗俱傷的時候下場撿便宜,他們也拿第三方勢力沒辦法,只能跟第三方勢力虛與委蛇,拖住第三方勢力下場的腳步,並且藉着第三方勢力想要看到他們和頡利兩敗俱傷的結果爲由,放開手腳的去攻打頡利,討好第三方,問第三方索要好處。
如果第三方的掌權者不是太蠢的話,一定會給他們一定的好處,支持他們和頡利繼續鬥下去,鬥到兩敗俱傷的地步。
“可他們也沒有依照我們的意思去攻打頡利啊,問我們索要的好處也不是兵甲糧食之類的東西,而是疆域。
疆域這東西,即便是我們肯給,恐怕朝野上下的文武,以及軍中的將士也不會答應。
畢竟,我大唐的每一寸疆域都是將士們拿命換來的。”
面對李孝恭的解釋,李神通提出了新的疑問。
李孝恭繼續解釋道:“這不是還沒有跟我們談妥,還沒有從我們手中拿到好處嗎?只要我們答應了他們的條件,並且給予他們更多的好處,我們就能讓他們依照我們的意思去攻打頡利。”
從戰略角度上去看,李孝恭更傾向於跟蘇尼失三人談,並且答應蘇尼失三人的條件,並且在蘇尼失三人提出的條件上,給三人更多的好處。
這樣一來,大唐就能干預蘇尼失三人和頡利的戰事,讓戰事往大唐希望看到的方向發展。
無論是讓蘇尼失三人和頡利雙方互相消耗,還是支持其中一方,使其滅掉另外一方,大唐都可以按照大唐最希望看到的方向去操控。
等到蘇尼失三人和頡利爭出一個結果的時候,大唐再下場去征服突厥也會更容易。
畢竟,大唐在操控了蘇尼失三人和頡利的戰事以後,是不可能讓他們其中一方持續坐大,又或者吞併另一方的。
大唐肯定會想盡辦法讓他們互相消耗下去。
等到他們消耗的差不多了的時候,無論他們爭出一個怎樣的結果,都沒辦法擋住大唐天兵的降臨。
因爲那個時候,大唐必然將他們各方勢力的兵馬壓到了一個極低的數字。
他們不可能再有餘力跟大唐一戰。
李神通通過李孝恭的話,猜出了李孝恭的心思,但他並不支持李孝恭的想法,他毫不猶豫的道:“我們一旦答應了他們的條件,給予他們更多的好處,讓他們嚐到了甜頭,那他們就會變得更貪婪。
到時候他們每戰一場,都來找我大唐要好處,那我大唐怎麼滿足得過來。
更重要的是,我們一旦交出了從樑國收復的故土,那王氏餘孽、竇氏餘孽、甚至楊氏餘孽都跳出來要求我們交出我們收復的故土的話,那我們該如何自處?”
李孝恭微微皺了皺眉頭,沉聲道:“成大事者必須有所付出!”
李神通毫不相讓的道:“成大事者是得有所付出,但也得看付出什麼。如果付出的是故土的話,那這種大事不做也罷。”
李神通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大唐已經佔領的疆土,寸土不讓,無論有多少理由也不能讓。
李孝恭見李神通態度堅決,沒辦法說服,也懶得再跟李神通多費脣舌,而是把目光放在了李元吉身上,希望李元吉定奪。
李元吉耐心的聽完了兩個人的見解,已經大致清楚兩個人的想法了,面對李孝恭的目光,李元吉毫不猶豫的道:“我覺得王叔說的在理,成大事者可以有所付出,但不能拿故土做籌碼,不然的話,這大事不做也罷。”
李元吉還有一些話並沒有說出來,那就是此例不可開。
眼下可是王朝初期,很多例子一旦開了頭,到了後面就成了祖宗成法了。
眼下大唐是強的無人能敵,所以做什麼決定都不會吃虧。
可誰也保證不了大唐以後都會一直保持着強無敵的狀態。
依照歷史的進程看,一個王朝,在經過一段昌盛期以後,必然會進入衰弱期。
所以大唐註定會在未來的某個時間段變得很衰弱,變得沒有那麼強無敵,到時候的皇帝要是拿這件事做例子,開始瘋狂的各地賠款的話,那大唐有多少家底也不夠賠的。
更重要的是,一個王朝的脊樑,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王朝初期建立的。
如果大唐在初期就建立了不和親、不稱臣、不納貢、誰惹我我拼盡一切也要跟你幹到底的脊樑的話,那麼往後的皇帝再撈,忠臣良將,以及百姓們也會拼盡全力將這條脊樑給撐起來。
往後大唐即便是忘了,這一條脊樑也有很大的機率會被貫徹的落實到王朝末期。
就像是大漢,在漢武帝建立起縱然是窮兵黷武,也要打的四鄰沉浮,全無敵的脊樑以後,時至兩千多年後,依然有人爲這條脊樑吶喊。
就像是歷史上的大唐,在建立了天朝上邦的脊樑以後,縱然是王朝進入了衰弱期,依然有無數忠魂在挺起這條脊樑。
安西軍鎮守西域數十年而不墜,就是明證。
所以,在這個豎立脊樑的關鍵時期,李元吉希望將大唐的脊樑打造的更硬,更堅不可摧,而不是比歷史上還不如。
李孝恭急切道:“可這對我大唐而言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啊!”
一個用極少的代價,就能擊潰突厥這個強敵的機會。
李元吉淡然道:“我知道這是一個機會,但我不會拿已經收復的故土去換。”
李孝恭愣了愣道:“你的意思是,讓蘇尼失他們換一個條件?”
李神通聽到這話皺起了眉頭道:“他們肯定會趁機索要大量的兵甲,以及大量的糧草,這樣很容易養虎爲患。”
兵甲、糧草這些東西,大唐都可以支持給所有向大唐求助的友鄰。
這跟脊樑就沒關係了,這存粹是大唐見不得跟大唐交好的友鄰,以及友鄰中親善大唐的那部分人受欺負,給予他們的支持。
如果他們在得到了大唐支持的情況下,還被人欺負的話,那大唐不介意派遣大軍過去幫幫他們,順便將他們變成高貴的唐人,將他們的故土變成高貴的天朝上邦之土。
這樣一來,人們只會覺得是那些泥腿子佔了大唐的便宜,得到了大唐的施捨,而不是大唐的脊樑彎了。
“他們想要什麼就讓他們要唄,給不給,給多少,需不需要他們付出一定的代價,是我們說了算。”
李元吉不以爲意的說着。
軍事援助這種事情,肯定是無償的,但需要軍事援助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給誰不給誰應該怎麼辨別呢?
肯定是通過友善程度來辨別。
那這個友善程度怎麼獲得呢?
那就得看被援助方上不上道了。
天上掉餡餅的事很多,能不能吃到餡餅,就看你能不能拿出丟餡餅的人想要的了。
李神通不解其意,依舊皺着眉頭道:“他們問我們索要大量的好處,我們要是不能滿足他們的話,他們未必肯聽我們的話。”
李孝恭領悟到了一絲精髓,試探的道:“他們要是不聽話,那我們就把該給他們的好處給他們的對手?”
李元吉會心一笑道:“還可以爲他們創造對手。”
李孝恭的雙眼一下子就亮了,“頡利,踏實力部葉護,甚至突地稽?”
李元吉呵呵呵的笑了起來。
李孝恭不愧是能幫大唐收復江水以南的人,雖說沾了不少李靖的光,但自己肚子裡也有貨,戰爭方面的事情,一點就通。
蘇尼失三人選擇跟大唐談判,何嘗不是一種虛弱的體現。
他們真要是有能耐,兵強馬壯,幹嘛還跟大唐談判啊,直接跟大唐開戰,奪回大唐收復的故土不就行了?
可他們沒有。
那就說明他們的實力很有限,在應付完了頡利以後,就已經捉襟見肘了。
在這種情況下,大唐無論是支持他們的對手頡利,還是給他們創造出新的對手,對他們來說都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所以他們可以拿跟頡利相爭的事情來跟大唐耍無賴,大唐也可以拿支持頡利,支持踏實力部,支持突地稽的事情逼着他們向大唐低頭,讓大唐給他們戴上鼻環,牽着他們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