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沒辦法發作了,其他文武大臣就開腔了,留下李綱是不可能的事情,李綱去意已決,並且是大唐第一個主動願意爲後輩們騰出位置的宰相,所以一衆文武們巴不得他趕緊走,又怎麼可能出主意讓他留下呢。
所以文武大臣們一開腔,就奔着加封李綱爲何職位的方向去了,至於挽留李綱的事,他們只是提了一嘴,並沒有多說,也沒有深談的興趣。
在文武大臣們的議論下,給李綱的封賞很快就定下了。
加太師、加侍中、晉國公、蔭其孫李安仁爲都水監丞,賜開府儀同三司之權。
其中加太師、加侍中、賜開府儀同三司都是名譽上的封賞。
晉國公、蔭其孫李安仁爲都水監丞纔是實際的封賞。
畢竟,大唐榮獲過侍中之職,以及開府儀同三司之權的人很多,但真正掌過侍中之權的只有兩位嫡親王,真正開過府的也只有兩位嫡親王,其他人想想就成。
不可能真的掌侍中之權,也不可能真的去開府。
畢竟,在大唐掌侍中之權的,是有資格號令大唐上下的百官的,大唐除了皇室嫡系外,還容不下其他人染指這項權力。
開府也差不多,開府以後,不僅會擁有一大批位列五品左右的屬官,還能自行任命正六品上及以下的官員,還能建立統軍府。
而一個統軍府能掌三千兵。
擁有最高開府配額的人能開八府,掌兩萬四千兵。
這是一個臣子能掌握的兵馬數量嗎?
這是一個臣子能掌握的職權嗎?
想想都知道不太可能。
所以賜予李綱的開府之權,也只是名義上的,李綱要是不識趣,真的跑去開府,那他就離涼不遠了。
李綱又不是什麼蠢人,不可能去犯這種蠢。
所以文武大臣們商議出的對他的賞賜,絕大多數都是名譽上的。
實際的只有兩項。
其中晉李綱爲國公,並不是說封李綱爲國公爵,而是在李綱原本的國公爵位上,再往上擡一等。
雖說國公已經是大唐非皇室成員能獲得的最高的爵位了。
但國公中間也分三六九等。
其一是看封號,其二就是看封地。
但凡是封號比較偏遠,封地也比較偏遠,比較少的,都是國公中的低等國公。
最上等的國公,封號都比較近,一些能夠上封王資格,但掌權者不想封王的,還能得到許多有特殊意義的封號。
比如晉、秦等封號。
一旦有人獲封此等封號,必然會位列國公第一等。
因爲晉是大唐的龍興之地,秦是大唐榮登大寶之地,對大唐有着特殊的意義。
所以但凡是能獲得這種封號的,在大唐也是王之下最尊貴的人。
只不過,這兩個封號,無論是李淵也好,還是李元吉也罷,都不可能給外人。
能得這兩個封號的,只能是李氏的族人,還得是嫡系血脈。
比如李淵仍舊在位期間,李氏嫡系要是有了第四代人,並且深受李淵恩寵,那就有機會獲得這兩個封號。
比竟,無論是龍興之地也好,榮登大寶之地也罷,李氏都不可能封給外人。
其他朝代也沒有這麼幹的,除非腦子被驢踢了。
所以文武大臣們的意思是,將李綱之前的爵位晉升爲蓨國公,封地加封到九百戶,這已經是國公能獲得的封地的極限了,再加百戶,那就跟王爵平齊了。
雖說文武大臣們不介意幫李綱多爭取點福利,可那也要李氏答應才行。
王不可輕辱,王爵所擁有的待遇自然也不可能讓其他爵位侵犯。
當然了,李綱如果現在就賓天了,那就另說。
追封個郡王,那也不在話下。
畢竟,死了的異姓王還挑釁不了其他王爵的權威,李氏上下也會對已經死了的,並且對李氏勞苦功高的臣子,保持最大的善意。
不過,這明顯是不可能的。
李綱現在還活的好好的。
以他對大唐的貢獻,以及他現在的身份地位,還沒人敢明目張膽的盼他死。
至於說將李綱封到了蓨縣,遠在河北道境內,還沒有李綱此前的封地距離長安近,聽着像是明封暗降。
其實並不是這樣的。
將李綱封到蓨縣,封的那麼遠,是因爲李綱的祖籍在蓨縣。
將李綱封在自己的祖籍所在地,是天大的殊榮。
李綱,以及在蓨縣的族人,可以藉着在蓨縣原有的根基快速的壯大。
不是世家的可以藉此打造世家根基,三五代以後必成世家。
已經成世家的,依然可以以此爲根基,讓世家發展的更加強大。
所以這個封賞聽着是明封暗降,實際上是給了蓨縣李氏一個極大的好處,給了蓨縣李氏一個世家的根基。
李綱人不在太極殿,所以關於他的封賞定下來以後,是他的二子李立言代替他領的賞。
至於他的長子嘛,官太小,還沒資格進入太極殿內,參加這種會議。
在李綱的二子李立言代替他領賞謝恩以後,李元吉立馬命舍人院草詔,命禮部尚書唐儉,以及新興王李德良親自去李府宣旨。
雖說李綱的兒子已經代替他領過旨了,但該宣賞的還是要宣賞的。
這種事不光得讓文武大臣們知道,也得讓百姓們知道。
魏徵有心在商議完了對李綱的封賞以後,再次出列彈劾楊妙言和李秀寧。
只是被舍人院的舍人們堵到了前面,他臨下朝也沒有找到機會,只能垂頭喪氣的返回了御史臺。
“我早跟你說過了,那兩位不是那麼容易彈劾的,你只要一開口,雍王殿下必定將你擋回來,如今你都沒開口,就被雍王殿下給擋回來了,這下你該放棄了吧?”
御史臺內。
王圭一進門就看到了魏徵眉頭緊皺着坐在那裡,當即感慨着說。
魏徵擡起頭,目光堅定的盯着王圭道:“她們一個擺出王駕,一個擺出公主儀,一起跑去欺負一個已經沒了丈夫,還沒有孩子做依靠的寡婦,欺人太甚,我還不能彈劾她們了?”
王圭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甩甩袖子坐下,感嘆道:“據我所知,此事是有內情的……”
不等王圭把話說完,魏徵就冷哼道:“我管她們有什麼內情,如此仗勢欺人就是不對,若是不彈劾她們,讓她們各自認識到各自的錯誤,以後她們再犯,那還不得欺負死那些身份地位不如她們的人?”
王圭張了張嘴,有心勸解兩句,話到了嘴邊以後,變成了濃濃的嘆息,搖着頭苦笑道:“你說你又是何苦呢?
你明知道她們不僅身份背景強大,背後還有一個身份背景更強大的人撐着。
你非要彈劾她們,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嗎?”
魏徵挺起了胸膛,目光剛毅的道:“我等身爲人臣,就是要匡扶人君的得失,她們也算是人君,做了錯事,就理應被彈劾。”
王圭搖着頭道:“罷了罷了,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只要不連累老夫就行。”
雖說王圭的年齡還沒有到七八九十歲,但以古人的壽命算,王圭也有資格自稱一聲老夫了。
不僅僅是如此,古人三十歲就能自稱老夫。
像是已經邁過三十門檻的李建成、李世民、李孝恭,都可以自稱老夫。
這主要是因爲古人壽命短,平均年齡就在三十五歲之間,所以三十歲就算是步入晚年了,所以自稱一聲老夫也沒錯。
除此之外,古人成婚也早,十四五成婚的一大把,三十歲就有了孫子的人也不少。
有了孫子的人,再把自己當小年輕就明顯不合適了,但又不是長壽的老者,所以自稱老夫也合適。
所以,在大唐,在各種因緣際會下,三十歲的人就有資格稱老夫了。
王圭都五十多歲了,自稱一聲老夫,怎麼都不過分。
魏徵對王圭這種慫裡慫氣的說辭很不滿意,在王圭準備收起談興,開始做事的時候,忍不住道:“我記得王公不是那種膽小怕事的人,昔日在東宮的時候屢次仗義執言,怎麼到了這件事上變得畏首畏尾了?
難道是經歷了此前的變故,變得膽小了?”
這話有點譏諷人的意思。
如果魏徵沒有妻子背後的世家做靠山,也不得掌權者賞識,他這麼對上官說話,是會挨批評的。
王圭就好似沒聽出魏徵話裡的譏諷一樣,一臉的淡然,他也不好給魏徵說出實情,說是怕那個混賬女婿折騰他,所以就淡然的說了一句,“我這不是變膽小了,我這是明白了什麼該做、什麼必須做、什麼沒必要做了。”
魏徵的眉頭一下子皺的更緊了,他有點不明白王圭話裡的含義。
什麼叫明白了什麼該做、什麼必須做、什麼沒必要做?!
“你這話什麼意思?”
魏徵盯着王圭質問。
王圭施施然的道:“謀國之事,我們該做;匡扶君王得失之事,我們必須做;家長裡短之事、婦人之事、我們就沒必要計較了。”
魏徵擰着眉頭道:“可她們不是普通的婦人!縱容她們這麼肆意妄爲,遲早會讓她們養成欺壓良善的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