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淡淡的問。
目前頡利周邊,能助力頡利的只有三股勢力,一股是西突厥,一股是吐谷渾,還有一股就是大唐。
而吐谷渾早已加入了頡利和蘇尼失的戰事中,選擇了支持頡利,大唐又沒有派兵去支持頡利,所以能在這個時候派兵支持頡利的只有西突厥。
陳叔達聽到這話,重重的點頭道:“臣和蕭公也是這麼想的……”
李元吉皮笑肉不笑的呵呵着道:“我記得統葉護和頡利的關係並不融洽,頡利是拿什麼說服統葉護派兵助他的呢?”
陳叔達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這個不止李元吉好奇,他和蕭瑀也一樣好奇。
畢竟,統葉護和頡利之間的關係可比尋常人看到的還要差,可以說是老死不相往來,甚至還有一點敵對關係。
如今突然握手言和,一起對付起了蘇尼失,這裡面要是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那就怪了。
不過,這並不是什麼特別值得大唐關注的問題。
統葉護和頡利敵對也好,交好也罷,只要他們不一起來侵犯大唐,大唐就暫時不用理會他們之間的關係。
大唐現在最需要關注的問題就是,如何讓頡利和蘇尼失繼續按照大唐的意思打下去。
陳叔達疑問道:“眼下頡利得到了統葉護的相助,蘇尼失即便是有突地稽和踏實力部相助也岌岌可危,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是讓蘇定方直接下場去助力蘇尼失,還是想辦法再引一些其他的勢力參與進來?
不過,依照目前北方的勢力劃分來看,除了大唐以外,已經沒什麼勢力可以加入到這場戰爭中去了。
吐谷渾、西突厥、樑國、大賀氏、突地稽、踏實力部都紛紛下場了。
剩下的大勢力就只有吐蕃和大唐了,而吐蕃如今還處在統一戰爭當中,即便是讓他們去幫忙,他們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更重要的是,即便是他們有心幫忙,也鞭長莫及。
因爲他們跟蘇尼失部之間還隔着頡利部、一整個吐谷渾,以及大唐的一角。
他們要想去幫蘇尼失,得借到大唐,並且繞一大圈才能出現在蘇尼失部所在的地方。
有這個時間,還不如拉高句麗和百濟下水呢。
至少他們去馳援蘇尼失,不用那麼麻煩。
不過,高句麗也好、百濟也罷,如今都苟得很。
除了想互相吞併,順便吞併新羅外,並沒有兵出半島的心思。
所以想引他們出來去馳援蘇尼失,幾乎不可能。
前隋三徵高句麗雖然敗了,但並不代表高句麗的兵馬可以從半島上出來,在大唐的邊陲上晃盪。
前隋三徵高句麗,輸是輸在了氣候上、地形上。
真要是在本土上作戰,前隋都不需要大肆興兵,一個羅藝就能把高句麗按在地上摩擦。
現在也一樣,高句麗的兵馬敢出現在大唐邊陲上,突地稽和塔實力部都能調過頭去給他們一個迎頭痛擊,所以他們根本不敢出半島,更不敢在大唐的邊陲上晃盪。
所以,蘇尼失現在所面對的困局,只有大唐能解。
而大唐如果希望蘇尼失繼續跟頡利打下去的話,就必須出手幫蘇尼失解圍。
李元吉沉吟了許久道:“暫時解除襄邑郡王李神符巡撫關城的一應職位,由殷開山暫代,命蘇定方跟蘇尼失接洽,由襄邑郡王李神符去暗中指揮蘇尼失部兵馬。
順便召李世𪟝覲見。”
僅僅是李神符一個人去給蘇尼失做戰術顧問的話,未必能應付得了頡利的攻伐。
畢竟,李神符雖說是皇族中少有的能打的人,但勉勉強強也就在前五之列而已,比李道宗、李神通還差了點,比李孝恭差了不止一星半點,比李世民嘛,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所以必須給李神符派遣一個強有力的助手才行。
如此才能確保大唐在給蘇尼失派遣了戰術顧問以後,蘇尼失能在頡利的攻伐下站穩腳跟。
事實上,這種事其實派李世𪟝一個人去就夠了,畢竟,李世𪟝是大唐數得着的統帥型人才之一,他去了蘇尼失部以後,縱然不能幫蘇尼失反敗爲勝,也能讓蘇尼失穩住目前的局勢。
只不過,李世𪟝這個人心思不夠純,說他忠心耿耿的效忠着大唐那就是一個笑話。
他也是大唐一衆人傑中,李元吉唯一看不準,並且不好評價的人。
歷史上對他的記載也是這般,雖然都是在說他好話,可是從他的履歷看,他根本就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所以對他,李元吉有所提防。
這也是一直以來李元吉不親近他,不重用他,不將他引爲心腹的原因所在。
所以,李元吉也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出去,必須派個人盯着他,或者鎮着他。
陳叔達聽到這話,錯愕的瞪大了眼。
還帶這樣的?
李元吉看出了陳叔達心中的疑惑,覺得有些好笑,派遣戰術顧問這種事,在後世根本就不算什麼事,在大唐卻是少有,甚至沒有的創舉。
陳叔達不理解,不敢相信,也在情理之中。
“我想幫蘇尼失維持住局勢,卻又不想我大唐的將士們親自下場,就只能這樣咯。”
李元吉笑着說。
在他看來,幫別人家打仗不是什麼大事,但不能做賠本的買賣。
如今大唐只是軍事援助蘇尼失就已經賠本了,又怎麼可能派遣自己的將士,去捨生忘死的守衛蘇尼失的江山呢?
這又不是後世的半島之戰,國家羸弱,必須將背後支持着半島的強敵抵禦在國門之外。
現在大唐可是強國,隨着時間的推移,還會越來越強。
縱然是四鄰全部加起來,一起跟大唐爲敵,大唐也能與之一戰,那大唐就沒必要做賠本的買賣。
陳叔達仍舊有些不理解的道:“這能行嗎?蘇尼是能答應?”
李元吉呵呵笑道:“能不能行重要嗎?蘇尼是有拒絕的餘地嗎?”
就目前突厥的局勢,蘇尼失是靠着大唐纔在突厥站穩腳跟的。
如今頡利得到了一大助力,蘇尼失岌岌可危,蘇尼失唯有藉助大唐的力量才能挺下去,所以他根本沒得選。
陳叔達會意,哭笑不得的道:“如此說來,殿下是吃定蘇尼失了?”
李元吉會心一笑。
只要蘇尼失想活命,只要蘇尼失還想掙扎,那麼他就註定了一定會被大唐所掌控,會被大唐所左右。
“事不宜遲,臣這就去辦。”
陳叔達說着,躬身一禮退出了太極殿。
在陳叔達走後沒多久,李世𪟝得到傳喚,穿着一身寬大的服袍出現在了太極殿。
到了殿內以後,李世𪟝恭恭敬敬的施禮道:“臣李世𪟝參見殿下!”
李世𪟝人生的不賴,雖然已經過了風華正茂的年紀,可賣相依然好看。
看着就像是一個成熟穩重、十分可靠的人。
不瞭解他的人很容易被他的外表所迷惑。
不過,李元吉不會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因爲李元吉對他多多少少有些瞭解,不僅瞭解他的現在,也瞭解他的以後。
一個從李淵在位時期,一直到李治和武則天雙盛臨朝時期,都一直深受重用,並且身份地位一直在上漲的人。
要說他是一個和外表一樣簡單,一樣讓人信服的人,鬼都不信。
要知道,初唐那麼多人傑,唯有他一個人在經歷了李淵、李世民、李治、武則天四位皇帝變遷以後,依舊穩如泰山,身份地位還隨着皇位的變遷在不斷的上漲。
老辣如裴寂、狡猾如長孫無忌、機變如程咬金,都在這四位皇帝的變遷中遭了罪、吃了憋。
更別提其他人了。
所以他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必須慎重對待。
“李愛卿不必多禮,坐下說話。”
李元吉臉上帶着虛假的笑容,請李世𪟝坐下。
李世𪟝道謝以後,穩穩的落座,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沒有任何的不適,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就像是來太極殿赴宴一樣,看着很輕鬆、很自然。
李元吉也沒有跟李世𪟝賣關子,直接開門見山的向李世𪟝道明瞭請他來的來意。
跟李世𪟝這種聰明到不像話的人,沒什麼好賣關子的。
因爲你的關子賣的好了,不一定會獲得人家的稱讚,賣的差了,反倒會遭到人家內心的鄙夷。
所以還不如什麼關子也不賣,有什麼說什麼。
身爲掌權者,這麼做事,至少佔着一個光明正大。
任憑對方有多狡猾、多聰明,在光明正大這四個字下,也不好耍太多的心機。
李世𪟝在聽完李元吉一席話後,饒是他城府極深,也露出了一臉的錯愕,“這……可行嗎?”
戰術顧問這種事情,他別說見了,聽都沒聽過。
雖然他也曾幫助別人微操過戰事,可那都是給同僚幫忙,給同僚做參謀。
如今讓他給一個有可能成爲大唐敵人的勢力做參謀,他實在理解不了。
李元吉笑道:“爲什麼不行?昔日先秦的謀士,奔走於六國遊說,乾的不就是這種事嗎?”
戰術顧問這個職位,可不是國外人首創,老祖宗早就幹過這種事了,並且幹了兩千多年了。
只是這一類的人有被叫謀士的,有被稱之爲縱橫家的,也有被稱之爲門客的,乾的事情一樣,稱呼不一樣。
而在不同稱呼下,還會幹其他的事情,所以沒人將這個職位單獨提溜出來,給起個名字而已。
如今李元吉將它單獨提溜出來了,雖然新穎,也容易讓人目瞪口呆,但並不是不能理解。
李世𪟝一聽就理解了,然後一臉的苦笑,“殿下,您讓臣去幫襄邑王出謀劃策,臣肯定不會拒絕,因爲那是幫自己人。
可是您讓臣去幫蘇尼失出謀劃策,臣實在是難以答應啊。
臣可不希望教會了蘇尼失如何打仗,讓他反過來對付我大唐。”
簡而言之,就是怕教會了徒弟,徒弟會過頭來弄死師傅。
這在大唐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
不然各行各業的師傅帶徒弟的時候,也不會留一手。
李元吉瞥着李世𪟝,沒好氣的道:“別人說這話我信,你說這話我會信?你就算是手把手的將真本事教給蘇尼失,回頭蘇尼失對上了你,還是會被你變着法的按在地上打。”
這話很糙,也很不客氣,但卻是實話。
沒有足夠的漢文化積累,對漢文化不夠深入的瞭解,學習漢家的兵法謀略,很容易東施效顰。
後世非歐很多國家都找中國學習過兵法謀略,但他們中間誰充分發揮出來了?
幾乎沒有。
所以李世𪟝即便是手把手教蘇尼失兵法謀略,蘇尼失也不一定學得會,學會了也不一定是李世𪟝的對手。
更別提李世𪟝還是個玩戰略戰術的。
他在教授蘇尼失兵法謀略的時候,要是不給蘇尼失挖坑,不給蘇尼失埋雷,那他就不叫李世𪟝。
所以李世𪟝這話完全是推脫之語。
李元吉也完全不怕李世𪟝教真東西,更不怕蘇尼失跟着學真東西,就怕蘇尼失腦袋笨學不會,李世𪟝想挖坑、想埋雷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