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任由李承德抓着自己的鬍子耍着玩,故作認真的思量着道:“讓你大哥來監國如何?”
看着像是剛想出來的樣子,實際上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這是早就想好了的。
李元吉錯愕的看着李淵。
啥玩意兒?
讓李建成來監國?
這不是把老鼠往米缸裡塞嘛!
就李建成那德行,他要是監國了以後,不趁機搞事情,不興風作浪,那就不是他。
“父親,您沒說錯吧?”
李元吉覺得,有可能是自己聽錯了。
李淵故意板起臉,不悅的道:“你沒聽錯,我就是準備讓你大哥監國!”
李元吉哦了一聲,自顧自的點着頭道:“那就是糊塗了!”
不糊塗怎麼可能生出這種想法呢?
嫌兒子們都活着,所以心裡不痛快,故意給兒子們找點事做,讓兒子們死幾個?!
李淵一下子瞪起眼,惱怒道:“我沒糊塗,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他也不知道怎麼了,每次跟李元吉這個逆子說話前,他都會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別發火,好好的跟兒子說話。
可是一旦跟李元吉對上了,並且被李元吉給懟了,或者氣到了,他的火氣就上來了,根本控制不住。
這或許就是那些上了年紀的人喜歡說兒孫是討債鬼、是冤家的原因吧。
李元吉得到了李淵肯定的答案,有些無語的道:“你深思熟慮的半天,就深思熟慮出了個這?”
這還沒我用屁股想的好呢。
李淵聽到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吹鬍子瞪眼的喊道:“我當我放你大哥出來是爲了跟你爭權奪利嗎?我這是爲了你好!”
那爲我好了?
是嫌我的名聲太好,所以讓我殺個兄弟污污名聲?
還是嫌李建成死的不夠快,讓我幫他一把?
至於說李建成會不會趁機崛起,再次騎到他頭上,李元吉連想都不會想。
以他現在的權勢,別說是李建成了,就算是李淵重新出山,也未必有跟他扳手腕的資格。
所以李建成即便是放出來了,即便是有重新崛起的勢頭,對他而言頂多是多了一些障礙而已,根本翻不起大浪。
你當那些文武大臣還在乎李建成身上的大義呢?
自從李建成被囚禁,成了個傀儡太子以後,他身上的大義早就沒人在意了。
文武大臣們也早就做好了他殺兄弒弟、屠戮侄子,請李淵做太上皇的準備了。
也就是他一直推拖着不想要那個位置,不然他稍微示意一下,李淵和李建成可能都無了,大唐的皇帝和太子也早就換人了。
不過,李建成如今威脅性不高了歸威脅性不高了,但不代表他被放出來以後不會噁心人。
所以他纔會很牴觸李淵這個提議。
有時候,一些噁心的人做出來的噁心的事,真的比挨刀子還讓人難受。
“你還不信?”
李淵通過李元吉的反應看出了李元吉不相信他的話,當即氣急敗壞的解釋道:“你最近在做什麼事情,難道你忘了?
那件事要是沒成,你會萬劫不復,要是成了,你也會遭到人家的報復。
縱然你將人家消弱到沒有資格跟你分庭抗爭的地步,人家報復起來,依然夠你喝一壺的。
我知道你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但人家恰恰最喜好,也最擅長毀掉一個人的名聲。
他們最後能報復你的,也是從你的名聲入手。
一旦你的名聲被毀了,有些事你做起來就沒那麼理直氣壯,也沒那麼順風順水了!”
李淵這說的是世家豪門。
世家豪門確實擅長毀掉一個人的名聲。
畢竟,現在的世家豪門掌控着天下的學問,還掌控着天下的喉舌,又以漢家正朔自居。
李氏本來屁股就不乾淨,人家攻擊起來就容易。
再做點‘天怒人怨’的事情的話,人家攻擊起來會更容易。
在這一點上,人家即便是家業破敗,沒有以前那麼顯赫,也沒有以前那麼富貴,更沒有以前那麼具有權勢了,依然掌握着主動權,依然有攪動風雨,並且藉此反擊的能力。
畢竟,學問這東西,一旦被人掌握了,就不是一朝一夕能破壞的,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樹立起來的。
所以擊敗世家豪門容易,擊敗他們手裡已經樹立起的學問很難。
李淵就是看到了世家豪門即便是被朝廷收拾了,依然有反擊之力,所以想讓李建成出來頂缸,當背鍋俠。
到時候世家豪門被擊敗,要報復也好,要發泄也罷,衝李建成來就是了。
只要在世家豪門鬧的最兇的時候把李建成一罷,貶爲庶民,那就足以給那些世家豪門一個交代了。
畢竟,他們的家業沒了,朝廷也付出了一個賢太子。
大家都有損失,大家見好就收就得了。
不然你還想怎樣?
讓李氏上下跪下來給你磕頭認罪嗎?
那可能嗎?
所以李淵這是要拿李建成當棄子用。
簡稱廢物利用。
如果李元吉心裡沒有計較的話,那肯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李淵這個提議。
畢竟,你做完了‘壞事’,找人來幫你頂缸,遠比你自己傻乎乎的頂上去要強。
前者幾乎不用付出任何代價,歷朝歷代幹壞事的掌權者也都是這麼做的,後者嘛,一個不小心很有可能就會被人拉下馬。
所以前者明顯比後者好,是個聰明人都知道選哪個。
可李元吉心裡有自己的計較,他所想的,以及他所謀劃的,對大唐來說益處不一定很大,但對整個文明,整個民族來說,卻有極大的益處。
他比李淵知道的多,也比李淵看到的遠,所以他自認他的謀劃要比李淵好的多。
所以他不想採納李淵的提議,他更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處理這件事的首尾。
“父親的苦心我明白了,不過這件事我自有計較,不需要大哥來幫我承擔後果。”
“……”
李淵一時無言,沉默了片刻以後,氣咻咻的破口大罵道:“你明白個屁,你有個屁的計較,你不讓他來幫你承擔後果,你自己很有可能就得萬劫不復!”
李淵這是不相信人。
不過這也正常。
絕大多數當父親的在關鍵時刻都不相信兒子們的判斷,總想着通過自己的經驗給兒子一些指點,通過自己的閱歷給兒子指明方向。
如果李元吉是個單純的唐人的話,是原先那個李元吉的話,那李淵這番話絕對算得上是肺腑之言、經驗之談。
可李元吉不是啊!
李元吉也沒有指望通過言語去改變李淵的想法,像是李淵這種憑藉自己開創了一片基業的開國皇帝,他們都是自負的,都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對的,所以很難通過言語改變他們的想法。
畢竟,他們都獲得了這個世上最頂尖的功勳、最頂尖的功業,如果他們的想法是錯誤的話,那他們怎麼可能獲得這麼大的成就?
他們就是有這麼大的成就做靠山,所以他們才能堅定的認爲自己的想法都是對的。
所以李元吉取了個巧,換了個思路來說服李淵,“就算我什麼都不明白,也沒有什麼計較,真要是搞砸了,惹禍上身了,不是還有您幫我兜底嗎?”
我年紀小,思想不成熟,會做錯事很正常,但不是有您這位大唐的開國皇帝、九五至尊在背後幫忙撐着呢嗎?
您總不能說您自己不行,還不如我吧?
李淵一下子被這話懟到了牆上,哼哧哼哧了半天以後,不講道理的喝道:“我已經將大唐的一切都交給你了,大唐的一切就應該由你來決斷!
你總不能指望我這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天天跑出來給你擦屁股吧?”
李元吉理直氣壯的笑道:“父親幫兒子擦屁股,那不是天經地義嗎?!”
李淵徹底惱了,惡狠狠的喝問道:“你的孝心呢?”
變質了啊,我的皇帝爸爸!
“我不是逆子嗎?有我大哥、二哥、三姊,還有其他弟弟妹妹向您行孝就已經足夠了,還要我這個逆子做什麼?”
看到了沒,不孝咱都說的理直氣壯的,李淵還拿咱沒脾氣。
“你還真是個逆子!”
李淵被氣的渾身哆嗦,但還真拿這個逆子沒脾氣。
打又打不得,這個逆子如今是監國親王,要面見所有文武大臣的,萬一傷到了,被文武大臣看到了,那丟的是李氏的面子。
殺也殺不得,因爲他一共就四個嫡子,一個夭折了,兩個已經半殘了,如今就靠這個扛起家業了,這個還乾的不錯,要是殺了,以後誰來扛起這個家業?
這可是一份龐大到幅員萬里的家業,是真有皇位要繼承,不是那種小門小戶的家業,說丟就能丟的。
“你這個逆子就瞎折騰吧,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折騰出什麼樣子!”
李淵被氣的待不下去了,在放下了一句不是狠話的狠話以後,就甩起衣袖,氣咻咻的離開了武德殿正殿。
“父親!”
“幹嘛?!”
“把我兒子留下啊!”
“這也是我孫子!”
“……”
李淵霸道的宣示了對李承德的所有權以後,徹底將李承德給佔據了,還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