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中書把小梅拉到他臥房裡,姚滴珠見到人才肯放下剪子,軟軟的扶着小丫頭走上前,哭道:“你問問小梅,我是不是那等不貞的婦人,合小雷兄弟有沒有首尾?”
小梅娘臊的滿臉通紅,原先小雷送女兒回家,她們只當女兒是小雷的近侍,這幾日旁敲側擊問得女兒還是清白之身,極是高興。姚滴珠是個婦人,怎麼好對姑娘家說這個混話?不只是她不快,就是羅老太的臉,也搭拉下來。
小梅紅着臉道:“表嫂爲人如何我是不大曉得。那小雷少爺合我家姑爺是朋友,常見,卻是個正經人,不會做那等不清不白的事體。”
小梅只說小雷好不說她,姚滴珠急道:“我們是表姐弟,原就比常人走的近些,也沒什麼的。”本來小梅那樣說,就是把她撇清了,偏她心裡慌張,添得這一句,羅老太聽了甚不是滋味,看羅大叔合呂大舅都朝外退,老人家沒奈何,又羞又惱,扭過頭只妝看不見。
姚滴珠先還暗喜,只當她辯白開了人家理虧都站不住,誰知婆婆合相公的臉都漲紅。小梅娘站在一邊,又想去又怕女兒吃虧,臉上一會紅一會白的。
房裡靜得能聽見外邊風聲,她看着小梅想笑又笑不出來的樣子纔回過味來,原是她把話說錯了,急的滿臉通紅。小梅心疼她娘爲難,想了一想,笑道:“表嫂若是沒有什麼問我的,我就回去了。”強拉着孃的手出來,到呂家住的小院子裡。請呂家後父合母親坐到一處。鄭重道:“我曉得爹爹是個極好的人,我有幾句話要說。”
那大哥大嫂極有眼色,就把幾個小地都喊到羅大叔家耍去了。小梅心裡越發覺呂家的好來。紅着臉道:“這事關係着我主人,所以本不想說。可是若不說明白。他們今日鬧了明日鬧,沒的叫他們拖着我們也過不得好日子。”
小梅娘沒說話。呂大舅道:“好孩子,不當說地話就別說。你家主人實是好人呢。”
小梅苦笑道:“我家小姐實是極好的人。我回家時她還囑咐我叫我萬事忍着些,休合那姚氏一般見識,偏姚氏這般不曉得事。我實說了。姚氏在松江有個好名兒叫賽嫦娥,還有個才女地名頭,風評就不大好,還牽連着死孩子的官司,到如今都沒有結呢。因她家當時只得她一個女兒,人都當她家是絕戶,所以王舉人看在銀子份上求她做妾,……”小梅頓了一頓,對目瞪口呆的爹孃道:“可是姚氏真把自家當個嫦娥了。偏不肯做妾。那王舉人實是無良,只說原配孃家真是窮了,姚家有幾十萬金銀。那絕戶財將來都是他的,真個使媒人去求聘。那原配聽說了。自請下堂求去。”
呂大舅道:“這個大娘子做的好!這種人守着他做什麼!”心裡猜大娘子必是那相家地少奶奶。然相家待小梅這樣厚,又看小梅面上與他生意做。那些猜問的話卻不好說出口,只是心裡感嘆好人總是被人欺負,長長嘆氣。
小梅苦笑道:“那姚氏原來合王家是住對門,王舉人也常到她家走動,她也常使人來請王舉人去,公子小姐們聚在一處吃酒做詩取樂。後來他們結了親,姚家老爺卻帶着填房馬伕人合兩個兒子來家,王家丟了這注大銀子,他們兩口子就常有吵鬧。小雷少爺卻是馬伕人的孃家侄兒。聽得馬伕人私蓄甚多,還與了姚氏數萬兩銀子做私房的。”
呂大舅合小梅娘都叫這馬氏夫人隨手就是幾萬兩與前妻女兒的大方嚇着了。小梅笑道:“那姚氏不知足呢,一個騙子跑他家隔壁去,說是燒銀母,一兩銀子能變十兩銀子。王家就把銀子都攏了送去,那姚氏也把她幾萬兩的私房揹着夫家送了去。誰想那些銀子沾了仙氣都升到天上去了,凡人卻是無福享用呢。想必是王家也曉得些風聲,以爲姚氏手裡還有不少私房,所以……後來那些事,卻是大家都曉得的了。若論有私,她從前合王舉人或者不清白,然合小雷少爺是清清白白的,小雷少爺行事都是看那位馬氏夫人的面子地,背地裡說起來就沒有喜歡她的。”
呂大舅聽了,許久才道:“依着這般說來,有些話還是要合他姑說說的。這個姚氏我看她也不像個安份地,咱們在他家卻是住不得了,好在我手裡還有些銀子,孩她娘,我們去賃個小院搬呀?”
小梅忙道:“到我鋪子裡去呀,擠一擠,還是住得下的。”
呂大舅笑道:“傻孩子,要搬到你那裡,合不搬有什麼兩樣,反叫外甥臉上不好看。原就當尋宅子別住呢。豈不聞遠香近臭?借居親戚家不過一時之計罷。那一回我合你娘出門遇見你,本就是要看房子地。”
小梅娘也道:“我們比不得親家,他們自姓羅,住在侄兒家沒什麼。我們住着,多有不便,不能叫外甥爲難。”心裡卻是不想叫女兒爲難,看情形羅家小兩口爭吵只怕常有,若是每次吵起來都把她家一個清清白白地女兒夾在裡邊問這個問那個,圖好名聲呢!
呂大舅卻是不想趟羅家的混水,這個媳婦大姐是不喜歡,外甥卻是極喜歡。想必做親這頭幾年必是要爭吵地,偏這房子又是人媳婦的私產,他們借住在這裡,大姐說話都不硬氣。他原就是要另尋房子住的,只是叫小梅的事耽誤了。此時動了念頭。就把別事放下,去隔壁把兩個大的叫來,商量租房。
小梅因他們家務事,知機去換呂三郎回來。過了兩日,他們要搬家的事體叫去酒坊看他們的做活的林老管家曉得,就替他們打聽,在梨花巷後巷尋了二進小院,只是房舍舊些。前後兩個院子極大,也有十來間房,一年要十二兩銀子。呂大舅歇了半日工去看。盤算前進左右四間廂房住四個侄兒,後進左右四間廂房住女兒。就是將來子侄都娶親都夠用了,又合姐姐家近又離小梅近,極好。就寫了契約租下,再收拾得幾日,就搬過那邊。
姚滴珠這幾日正合婆婆慪氣。她不肯到婆婆房裡請安問好,婆婆也不叫她。聽說大舅家搬走了,巴不得羅大叔家也搬了去才快意。羅中書跟老孃送舅舅暖宅禮回來,看見滴珠臉上微有笑意,滿肚子夾心氣都撒出來,惱道:“鬧的親戚在家住不下去,娘臉上甚是過不去呢。”
姚滴珠冷笑道:“我不過合你背地裡抱怨幾句罷了,又不曾真趕人家走!是他們自家嫌這裡住地不自在,你也來怪我?”
羅中書悶悶的道:“若是你跟娘和和氣氣的。大舅怎麼會搬?”姚滴珠將脖一扭,哼道:“哪一件不是你娘合我過不去?我不是想着合你好好過日子,爲何肯嫁你?我又做錯了哪樣?偏你娘樣樣都挑我毛病。”
羅中書叫娘子說地五內煩燥。擺着手道:“罷了罷了,我住在你的房裡。你有理還不成麼?我明日就去找房子搬。省得娘總說我是吃軟飯地!”
若是搬到他羅家的房子裡。還不曉得這個婆婆會怎麼挑她毛病呢。姚滴珠心裡打着小九九:若是住在這裡,相公凡事還要讓她三分。若是搬了去,相公必是偏到婆婆那邊不會回頭,還是在她的地盤裡住着安生,明日就寫信回去,叫爹爹尋幾房忠心的家人來。她想了想,笑道:“兩口子說話,多是口不應心,相公,那一日原是我合你說的氣話。其實我地不是你的麼?我兩個何分彼此,你合婆婆賭博氣真要搬,卻是趕大叔一家走了,大叔豈不心寒?又要叫婆婆生氣,只怕還要怪到我頭上來呢。快休提這話。”
滴珠這個話說的甚有道理。羅中書說了幾句氣話心情也平定,點頭道:“娘子,你明白的時候還是極明白,這回卻是你說的是。咱們從此不要提搬罷,大叔比不得大舅,當初我來蘇州販貨,多是他張羅的,卻是欠他極大恩情,如今我闊了,就是養他們一輩子也應當。”
姚滴珠聽說要養活大叔家一輩子,恨的咬牙,這個人是傻了,借了銀錢還他們就是,爲什麼大包大攬要養活人家一輩子。從前羅中書對她極好,她只說羅中書人好。如今才發現羅中書對誰都是那樣好法,她心中實是惱。
那羅中書看娘子低着頭不言語,以爲說服她了,摟着她笑道:“我曉得你心腸是極好的,養活一二十人也不難。滴珠呀,你休怕花了家裡的錢。你相公是有本事地呢,若是不買官,我還去開那個酒坊,一年掙三五千兩極是容易。”
這個人做了官還是不忘賣酒,姚滴珠又好氣又好笑,道:“昨日那租酒坊的又來抱怨生意不好了?”
羅中書提到酒坊就有精神,笑道:“娘子,賣酒有什麼打緊,誰說的做了官又不做賣酒了?那等好市口,幾千兩銀子叫人家賺做什麼?不如收回來依舊我管呀。雖說中書是個官,咱們去交錢地時候,那個內相不是說了麼,捐中書的人極多,叫咱們不要打實缺地主意。不過圖個名頭好聽罷了,咱們還是賣酒呀?”
姚滴珠想到要養姓羅地一大家子人,只怕還有他大舅家,他那兩千兩能花幾時?不情不願應了。
羅老夫人聽說兒子肯去重操舊業,倒有幾分快活,喜歡道:這纔是做人家呢,白花了許多銀子做不得縣太爺,在家遊手好閒像什麼話!這滴珠還不算太糊塗,想來真是依他大叔說的打小沒人管她,以後少不得爲娘費心,替兒子好好調教。”
羅中書這回學了乖,不曾在娘子跟前搬舌,他家忙着退房錢,買糧食,洗酒甕。還好東西現成,待他家羅記酒坊重開張,生意卻是大不如從前。你道是爲何?
原來尚真真開着耍地那個酒莊,自開業以後生意極是興隆。大戶人家本來衣裳飲食就比平常人要講究,相京生合尚真真又都是有錢的。不做那種攙水的事,老老實實做生意,雖然酒賣的比人家地貴着三成。卻是越賣越紅火。羅家的酒坊原來生意極好,後來轉把人家做。那人做生意又不大老實。外人只說還是羅家酒,就不大信他們,再開張,一來另有好酒不消來他家,二來卻是有些怕他家酒裡攙水。所以開張了半個月。抵不得從前五六天。
這一日羅中書從酒坊來,心中煩悶,又不想回家聽母親的抱怨,信步走到小梅地鋪子裡。小梅繫着圍裙在稱糖,看見改了生意人妝束的羅中書進來,笑道:“表哥來了呀,爹在後邊呢。”
羅中書走到後院,呂大舅一家都在,還有他那個娶了呂家表妹地堂弟。正圍坐在一張大桌前,桌上擺着幾樣小巧的妝盒,並臉盆腳桶等物。大傢伙聚在一處說的熱火朝天。
原來他們在尚真真的酒莊裡做完了活。相京生驗過極滿意,除豐厚的工錢之外。還把多出來地木料送把呂家。一共也有七八車碎料。做不得大傢俱,當柴燒卻是可惜。正在想法子要做些什麼來。看見羅老闆進來,呂大舅拉着他坐下,就問他。
羅掌櫃道:“木料呢?”
大郎把後樓兩間房門都打開,笑道:“都在這裡。”
羅中書也是會木匠手藝的,拾起幾塊細瞧了瞧,他是在蘇州久住的,見識自然還好,想了想道:“蘇州什麼都貴,木料極是難買。這些都是好木料呢,我看那些料一大半做洗盆腳桶實是夠用的,就是刨花,賣把頭油鋪子做刨花油也使得。正好小梅妹子的鋪子市口也好,就借她的鋪子貨賣呀。”
呂大舅本就是想做盆桶的。外甥這樣說,越發拿定了主意,他做爹的一拍案叫幹活,兒子女婿都忙起來,羅中書也手癢,脫了長衫取了斧頭鋸子,使出從小學會的本事,到得天黑,就做得一個散發松木香味地馬桶,笑道:“蘇州果然好,若是在鄉下還是烤蔑箍桶呢,這裡的鐵圈十個錢三個,真是方便。”他看着極是得意,美滋滋拎回家,送到娘子跟前現寶,笑道:“看看,娘子,爲夫的手藝沒有丟下呢,這個馬桶圓地多周正,丟到魚缸裡泡幾日把你用,好不好?”
若是送首詩詞把姚滴珠,羅門姚氏夫人想必會笑一笑,合你說說字兒寫的好不好,用地是誰家地紙。偏偏她的良人送只馬桶!姚滴珠氣地說不上話來,好半日才道:“先泡着吧。”丟過一邊不提。
誰知羅老太聽呂大舅說她兒子打了一隻好馬桶,想是替她老人家打的,就等着兒子送來。左等右等等不着,這一日早晨忍不住,趁着兒子還不曾出門,走到兒子院中來,一眼就看見養金魚的大缸裡泡着一隻新馬桶,兩塊青磚壓着,數尾中看不中吃的金魚在裡邊游來游去。
羅老太心痛馬桶泡壞了,挽起袖子拎起來,責備接出來的兒子:“這個是上等松木料,泡兩日就使得,你的心意娘領了。”拎起來看了看,得意起來,道:“不錯不錯,比你爹爹卻是強多了。再做兩個與你表妹,那蘇樣的馬桶,紅漆銅箍的是好看,偏生捨不得用好料,再涮洗都有氣味!”
姚滴珠落後羅中書一步出來,婆婆已是拎着她的馬桶走遠了。羅中書正比劃院子中的桂花樹,要尋鋸鋸開了給表妹做馬桶。跺腳,攤手,今天兒子便便到身上了,所以……馬桶是個好東西啊,哈哈哈哈。
尖叫,不能叫人家二百五吧。嘎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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