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姜大哥口中得知這裡叫天溪村,這個坐落於山谷與世隔絕的偏遠山村,傳言爲一些苦行者磨鍊自我意志的窮苦之地。
好在一條小溪貫穿村落從不斷流,加上山中物產豐富。
各地官府也從未有人前來接管這裡,連年戰爭讓一些巧然逃難到此的百姓決定居住下來。
在盛夏秋收時節,村民偶爾會帶上一些山中的土特產,翻越層層高山前往遙遠小鎮換取一些鐵器等必備物品。
在姜大哥介紹下兩人在一間荒廢的小屋住了下來,一連呆了好幾天後,不知是宇文曼體質好還是這種神奇植物真能治病,總之她身體已經完全康復了。
在最近幾日交往中,兩人發現這些村民們雖然待人和善,可是始終讓他們暗中感覺到一種排斥感。
好在姜大哥比較健談,山谷中的村落田地極少,於是他一有空閒就抓住文泰談天說地,只是字字不提自己身世。
宇文曼在他們閒談中知道了一畝地實際能收穫的糧食極少,文泰也好奇的詢問他糧食不夠吃,如何能生存下來。
姜大哥滔滔不絕的告訴他們如何在野外捕獵和與野獸搏鬥,還熟悉了各種季節野外能吃的野花野草,突然話風一變的問到兩人“我看你們一定出自名門,到底得罪了哪家不得了的權貴需要落荒而逃?”
“...”文泰不知道怎麼回答。
“敢問姜大哥又是什麼原因來到此地呢?”
宇文曼看見文泰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便搶先用反問方式來回避。
姜大哥爽朗地笑了“哈哈哈,看來大家都有難言的過去。”
由於雙方都不敢坦然太多的底細,沒過多久三人找不到話題沉默下來。
文泰並沒有因爲沉默而停止打磨手中的“無情”,這場變故讓這把寶劍經歷了不少磨難,劍身有不少損耗需要他細心保養一番。
姜大哥雖然直覺這是一把品質精良的寶劍,但是上次夜裡接觸未能仔細觀察,這次白天細細品鑑“無情”幽紫色的劍刃讓他讚不絕口。
他着魔一樣情不自禁的伸手想去觸摸劍身,文泰見狀趕緊停止了手上動作以防傷害到看起來走火入魔的姜大哥。
常人僅遠觀“無情”就能感覺到寶劍如名字般冰冷的寒氣,伴隨手指越來越接近後反而又有一種莫名灼熱流淌全身,就在這時一個女人及時出現阻止了他繼續靠近。
“夫君?你是着魔了嗎?”
一句話如驚醒夢中人一般止住了姜大哥,他有些難爲情的說“真不好意思,不知怎麼就被迷住了。”
宇文曼一擡頭看見一個比自己年紀略大,不算柔美但渾身散發出高雅氣質的女子正緩緩走來。
姜大哥快步來到女子身邊扶住“這是賤內範氏。”
女子則輕柔的掙脫前來攙扶自己的姜大哥悄悄說“你看你激動什麼,我還沒有嬌氣得像個千金大小姐。”
聽見這麼一說宇文曼才注意到她腹部略微有些鼓起,她和文泰不約而同地叫道“大嫂好!”
女子趕緊說大家年紀相當,糾正兩人叫範娘就好。
“這種幽紫色金屬恐怕不是普通鐵器吧?”
說完範娘也受到寶劍的吸引而長久注視着“無情”,她趕緊定神後才理解老薑剛纔爲何失神。
文泰還是不相信宇文曼的懷疑,這麼面善的兩人怎麼會是壞人,於是一五一十的回答“這是隕鐵打造的,就連鑄造的工匠也很難說清其中具體成分。”
宇文曼不失時機的說“看來姜大哥範娘對兵器都有深入研究!”
或許見宇文曼同爲女人,範娘非常乾脆地說“我們夫妻本身就不是莊稼人,習武之人對刀劍有一定的瞭解是很自然的事。”
~~~~~~~~~~~~~~~~~~~~~~~~~~~~~~~~~~~~~~~~~~~~~~~~~~~~~~~~~~~~~~~~~~~~~~~
宇文曼執意要在山谷四處看看,雖然姜大哥出手相助讓她心懷感激。
但是這對夫妻明顯不是老實本分的農民,其中必然有驚天秘密。
宇文曼胡亂猜測着,也許兩人就是官府偷偷安排的人,那些追捕他們的援兵已經在路上了。
也有可能村裡某個村民出去後,看見了通緝兩人的佈告,然後告發了他們。
宇文曼就像一隻驚慌的兔子,時刻保持着警惕,以免危機來臨時顯得措手不及。
文泰正在收拾着什麼東西,準備在這裡等待外面塵埃落定。
不過他沒能拗過宇文曼,只能與姜大哥告辭後暫時離開。
兩人沿着溪流一路逆行而上,宇文曼急匆匆的走在前面,彷彿溪流源頭有寶藏在向她招手。
文泰在身後緊緊跟隨,他不知道山谷中是否會有危險,做好了隨時將宇文曼護在身後的準備。
不知走了多久,天空中飄來一層細雨如染料一般隨意塗抹着秋日森林,紅的、黃的、綠的、一片片五彩斑斕綻放開來。
宇文曼不想被文泰看見自己如此嬌弱,於是偷偷喘着氣,額頭上佈滿了水滴,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
文泰想讓她休息一下,於是裝作開心的說“曼兒你看,這秋日的景色真美。”
宇文曼並沒有停下腳步,文泰只好跟着一言不發的她,心裡卻直髮慌,難道她中了什麼魔咒要將她引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也許她認知這裡,先皇早就預料到身後事而在這山中藏了千軍萬馬等她啓封后返正撥亂。
就在文泰胡思亂想的時候細雨不知不覺停了,宇文曼終於站在原地雙手撐着膝蓋,急促的喘氣聲已經無法遮掩。
陽光驅散霧氣照在兩人身上也照着整個山谷,直到這時文泰才發現已經過了午時了。
等到文泰靠近,宇文曼突然轉身說了出發以來的第一句話“阿泰,我們什麼時候離開天溪村?”
文泰沒有預料她會提出這種問題“額~這個最好等些時日。”
“等什麼?”
文泰知道那兩萬精銳雖然彌足珍貴,卻並非父親全部兵力。
於是他非常自信地說“這些亂賊不過是藉助偷襲佔了一時之勢,等我父親緩過神來必將清除這些叛徒,到時候你就可以安安全全地回到皇城了。”
宇文曼勒緊拳頭“是非成敗還是個未知數,而我...”
她停頓了一下說“我再也不想回去了,我只想做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子。”
文泰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雙手死死抓住她的雙肩說“什麼!你不回去的話,誰來管理天下?”
宇文曼拼命掙脫他鐵鉗一樣的雙手“你弄疼我了!”
宇文曼深深埋着頭彷彿在哭泣,文泰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太過激動了。
他正想說些什麼安慰她,卻聽見她輕聲問他“如果我成了普通女子,你會放棄家族和一切頭銜,留在我身邊嗎?”
文泰溫柔的將宇文曼攬入懷中,撫摸她的長髮安慰着她。
宇文曼也順從地依偎在他肩頭“我知道這裡有一種世外桃源的感覺,可是我們必須離開。”
文泰不解的說“既然你想做普通人家,世外桃源不是正好嗎,爲何還要離去?”
“這裡的人一眼就認出你的劍是寶物,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文泰若無其事地搖了搖頭“曼兒是說姜大哥和範娘吧,他們自己也說了以前是習武之人,沒有什麼奇怪的吧。”
“也許是我多心了,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寧可在外漂泊也不願再次落入那個魔窟。”
說到這裡文泰居然感受到懷裡的她在微微顫抖,他妥協的說“走了大半天也該回去了,接下來我會多保留一份警惕。”
宇文曼任由他牽着往遠路返回,許久之後提醒了一句“阿泰,我觀察過這山谷只有一個出口,萬一追兵來了我們將無路可逃!”
文泰一隻手按着寶劍自信地笑了“那我只需要對付一面的敵人!”
~~~~~~~~~~~~~~~~~~~~~~~~~~~~~~~~~~~~~~~~~~~~~~~~~~~~~~~~~~~~~~~~~~~~~~~~
當大山吞噬掉太陽只留下最後一絲餘光後,兩人終於回到了天溪村。
在村口遠遠就看見了已經忙活了一天的姜大哥,等兩人走近後他微笑着說“你倆要是再不回來,我還以爲你們讓野獸給吃了。”
宇文曼看着他微笑總有一種詭異的感覺,但認真再看又沒有什麼異常。
他爲什麼會在村口等着他們,是不是有什麼預謀?
或者真的只是她多心了,姜大哥會來害自己是一種錯覺。
可是她還是希望離開這裡,畢竟在南方的土地上始終存在危險。
突然她手臂被撞了一下,回過神來一看,文泰正在用手輕輕碰她。
“哪裡不舒服嗎?”
她擺動腦袋錶示否定,文泰趕緊把手搭在她頭上“曼兒你嚇我一跳,還以爲你又患上了什麼病。”
宇文曼溫怒着拍開他手說“我哪有這麼嬌氣...嗯?姜大哥呢?”
“他收好東西走了,說是明日一起去鎮上換一些東西,就在前面!”
說完文泰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漢子。
“阿泰,你可以不去嗎?”
文泰很無奈的說“那樣不好吧,我看你沒反對,已經答應下來了。”
宇文曼一路無語回到了住處,她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溺水溺傻了,最近總是思左想右而忽略了身邊正在發生的事情。
對於姜大哥她始終放不下戒備,在這種偏遠落後的山村能這麼巧合碰上一個見多識廣的人。
他會不會是墨允荀派出的衆多手下之一,明天騙文泰離開就是爲了分開兩人更容易得手。
但是文泰一向重視許諾,她又不能一意孤行去阻止文泰的承諾,想了很久也拿不定主意。
“在想什麼呢?”
文泰見她回來後一直若有所思的樣子,將一碗盛好的溫水遞給宇文曼後說“怕你身體還沒適應現在的環境,多喝點熱水會好一些。”
宇文曼接過碗說“明天我能跟你們一起去嗎?我幾乎沒看過皇宮外的世界呢!”
聽完她這個請求,文泰雖然有些開心,但心裡還是不免憂慮“據說要走很遠的山路,而且現在城裡對我們恐怕不安全。”
“只要阿泰在我身邊,又有什麼可畏懼!”
“那好吧,我這就去和姜大哥說說。”
望着文泰離開的背影,宇文曼小聲的說“謝謝你,阿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