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風呼嘯着颳走了短暫的陽光,只留下嚴寒讓人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溫暖的南方。
文泰和宇文曼早已回到了爲他們隔絕寒冷的小屋,而剛剛踏足此地的黑衣人還不敢確定兩人是否就在城中。
焦急的心情碰上這樣一個鬼天氣,即使黑衣人無畏狂風暴雪,也攔不住畏懼狂風暴雪的路人來詢問一二。
他只得向寒冷的天氣屈服,找了一間廉價的酒店暫時安頓下來。
根據許三刀描述的情況,黑衣人只能寄希望兩人還未離開霧萊城。
不過黑衣人心中的憂慮並不能替代表面的鎮定,他出來已經很久,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如果兩人已經離開這裡去了伯萊國的其他地方,事情將變得非常棘手。
更讓他不敢去想的是——如果兩人去了最近幾年才知道的極北之地,那麼事情將比大海撈針還難。
這家酒店惡臭嘈雜讓黑衣人很不適應,不過根據許三刀的推薦,天南地北的人都匯聚在這家客棧,想要找到兩人的線索,這裡恐怕是最適合的地方了。
“那個男的可真是個千載難逢的壯士啊!”
“他的妻子也是個絕世美人...”
“只可惜是落魄子弟,也是一對苦命鴛鴦...”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黑衣人聽見鄰桌的幾個水手正用碼頭掙來的辛苦錢與店家換酒喝,而他們聊天的內容則引起了自己極大的興趣。
他打算和這些水手聊聊天,也許他們口中這對苦命鴛鴦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小二!”
黑衣人一面呼喚着店小二,一面來到了幾個水手的酒桌前。
他闊綽的穿着與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水手們自然看見了過來與他們同坐一桌的黑衣人,多年的職業習慣讓他們斷定這個紈絝子弟不過是拿了家裡錢,想要招募點水手去海外闖蕩一番。
“幾位大哥是剛出海歸來嗎?”
黑衣人用恭敬的語氣問到。
“公子對不起,兄弟們剛出海回來,近期不考慮再回到海上。”
其中一個水手不等黑衣人說明來意就一口回絕了他。
這次出海雖然非常辛苦,但是碼頭來的那個“大人物”收到貨物後很是滿意,給了他們比平時高出幾倍的價格,只是要求他們對貨物閉口不談。
水手們不知道那些能壓死人的鐵疙瘩有什麼用,不過一定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他們害怕眼前這個紈絝子弟是來騙取貨物的信息,所以對他格外戒備。
黑衣人笑着解釋“大哥誤會了,本人並無出海之意,只是聽見你們談論絕世美人,頓時興趣大增,想聽聽各位大哥詳細說說。”
“客官,需要點什麼嗎?”
黑衣人正說着,店小二已經畢恭畢敬的來到了他跟前。
黑衣人在腰間解下一吊錢丟給小二說“今天這幾位大哥的酒錢我包了,讓他們敞開了喝!”
小二接過拋來的酒錢,歡天喜地的端酒去了。
這些水手果然個個都是能喝的人,聽說今天的酒不要錢,很快就堆出了不少空酒罈子,一個大肚子的水手更是直接抱着罈子往肚子裡倒酒。
開始還對黑衣人一臉警惕的水手們,隨着越老越多的空酒罈,漸漸就把他當做親人一樣稱兄道弟起來。
黑衣人沒有失望,根據這些水手的描述基本可以確定男子就是文泰,一個好事的水手更是用酒在桌子上畫出了文泰的肖像更加讓他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可是當他詢問水手們在何處尋找的時候,一個年紀最大的水手卻拉下臉來。
他捋了捋花白的鬍鬚聲嚴厲色的說“即使那女子再漂亮,也嫁做他人婦了。公子縱使腰纏萬貫,也不應該奪人之妻!”
黑衣人剛想解釋,老水手卻打斷了他繼續說“多謝公子的美酒,可惜我們這些粗人不慎酒力,告辭了!”
說完,老水手帶頭,讓大家付了自己的酒錢。
其他幾個水手只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悻悻的跟着老水手走了出去。
一個大肚水手臨走前還不忘給自己猛的灌了一口,然後醉醺醺的對着黑衣人憨笑着行了一個極不標準的抱拳禮,之後戀戀不捨的看一眼放下的美酒離開了。
沒有得到詳細消息的黑衣人略微有些失望,不過既然是水手看見,那麼兩人很可能在碼頭出現過。
正好外面的天氣有所好轉,他打算趁着天色未黑去碼頭碰碰運氣。
只是他不知道陰暗的角落裡,兩個賊眉鼠眼的傢伙已經盯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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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寒地凍的鬼天氣冷得人出不了門,房檐下早就掛滿了七尺冰凌。
雖然文泰將全身包裹的嚴嚴實實,卻依然被凍得骨髓發痛。
他已經出門小半天了,碰上的活人卻用手指頭都數的過來。
宇文曼一直反對他去找那些粗活來做,但是最近收購針織物品的商人幾乎消失了,面對日益窘迫的生活也只好向現實選擇了妥協。
文泰口中呼出的空氣,被冬天魔法般的變成了潔白的雪花掛在他嘴前的面罩上。
平日裡熱鬧的碼頭也陷入了冷清,碼頭上空無一人一物。
只有一艘無法遠洋的小船早早收起了船帆,任憑狂風吹過也紋絲不動。
反正看樣子碼頭也找不到事做,好奇心驅使文泰走向小船去看個究竟。
直到小船跟前文泰才恍然大悟,原來海面已經結上了厚厚的冰層,小船如同擱淺一般被牢牢鎖住,怪不得這一路上只有蕭蕭的風聲而聽不見海浪的濤聲。
“看來這裡找不到活做了。”
文泰心裡這麼想着,於是打算到城裡試試能否有事可做。
他知道所有養家餬口的人都擁擠到了城內尋求工作,在茫茫人海中能搶到一份好差事基本微乎其微,不過去一趟總比放棄希望強。
其實還有一個人來到了碼頭,只可惜他剛來到這裡文泰就已經離開了。
黑衣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這樣才能更好的保存自己的體溫。
他開始懊悔自己早幾天到這裡就好了,現在的碼頭連個鬼影都碰不上,他又到哪裡去尋找他要的線索。
不過黑衣人錯了,一高一矮的兩個鬼影正悄悄地向他靠近。
兩隻惡鬼,一個又瘦又高、一個又矮又小正在努力的追趕前方的目標。
他們在那件嘈雜的客棧注意到了黑衣人,這個男子雖然一直帶着面具,卻出手如此闊氣,隨意扔出一吊錢也沒有一點心疼的表情。
最重要的是這個公子哥要找的人正好他們兄弟二人知道,因爲他們在宇文曼身上賠掉了一袋銅錢。
當他們在昏迷的漁村醒來的時候,早就沒了兩人的蹤跡,而那個老漁夫居然拿着他們的錢跑路了。
這可是他們混跡社會多年來少有的虧本買賣,所以他們一定要將那個漂亮的女子弄到手。
雖然經過不懈地努力找到了兩人的住處,可是畏懼文泰的武功卻遲遲不敢下手。
現在老天給了他們千載難逢的機會,至少這個帶着面具的男人看起來功夫也很厲害,而且和他們尋找着同樣的目標。
“大哥爲什麼斷定雙方會打起來?”矮個子問着高個子。
高個子用指關節快速地敲擊矮個子的頭,如果削去他的頭髮,那動作就像一個正在敲打木魚的和尚。
“你在客棧沒注意他腰間的硬物嗎,那模樣不是短劍就是匕首。”
“中原那些江湖人士,出門不都喜歡帶些七七八八的兵器?”矮個子還是沒想明白。
“真是個白癡!”高個子翻起了白眼“你去看望朋友的時候把武器藏在衣服裡?”
“大哥簡直神機妙算啊!”矮個子想了半天也只找到這個詞語來巴結高個子“可是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我們只需要告訴那個面具人詳細位置,然後...”還沒得高個子說完,矮個子搶着說到“蚌鶴相爭,漁翁得利!”
黑衣人感覺到了身後急促的腳步聲,他右手伸入懷中摸着匕首的把手,背後的黑影卻搶先喊了出來“爺別誤會,我們想和您做個生意...”
看起來黑衣人沒有任何反應,不過眼尖的高個子看見了鬆弛下來的右手,知道他暫時放下了防備。
“我們哥倆知道爺要找的是誰。”
說着,高個子從矮個子懷裡掏出了特意找畫師畫的兩張畫像。
爲了不給畫錢,這兩個人可是費盡心思才騙得畫師吐血而去。
黑衣人雙眼大睜,好在面具擋住了他的表情變化。
這兩個傢伙一看就不是正經人,他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怎麼會被他們知道,於是難得搭理他們,頭也不回的就要離開。
看見黑衣人就要離去,兩個傢伙急的直接追了上去,他們可不想到嘴的鴨子就這麼飛了。
“哎喲,爺...大爺,饒命啊!”
高個子步子大,跑的也比矮個子快,所以率先跑到黑衣人身邊。
誰知黑衣人反手一個倒扣,他的手臂感覺都快被掰斷了。
這一接觸黑衣人才肯定這兩個傢伙只是街頭專做坑蒙拐騙的混混,根本不會什麼功夫。
他一把將高個子甩到一旁,矮個子趕緊上前接住,幫他一起搓揉看起來變了形的手臂。
“我們哥倆只是想用消息和爺換點...哎喲!你輕點!...和爺換點銀子花花。”
高個子委屈的向黑衣人解釋着目地,卻被矮個子弄痛了手臂忍不住哀嚎了起來。
“多少?”黑衣人終於開了口。
“五十兩...紋銀!”
如驚弓之鳥的矮個子離他遠遠的半伸出五根手指,生怕面前的男人一不高興就將他手指一把全掰斷。
見黑衣人丟過來一錠五十兩的紋銀,矮個子顧不得寒冷,取下面巾滿臉賠笑的用牙咬了一口銀子,不等餘溫散去就快速藏入懷中。
“一人五十兩。”
高個子見錢落入了矮個子懷中,這個戴面具的男人給錢又如此爽快。
他認定面具男要找的兩個人一定至關重要。
抱着賺一筆是一筆的心態,跟着矮個子一起漫天要價,這一筆錢夠他們揮霍很久了。
“先給你們一半,事成後再給剩下的一半!”
兩個混混只顧着爲今天發了大財而慶幸,卻沒有注意到被冰冷的空氣掩蓋住的那雙冰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