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天空花園,就好像精巧的機械一樣變形。
這樣的一幕,被全世界通過各種方式觀察着,那些衛星暫且不說,僅僅是不要命般試圖靠近的電視臺直播直升機,就將這樣令人驚歎的變化展現給全世界,它讓人們振奮,驚歎,甚至驅使着記者們進一步的靠近。
賽米拉米斯並沒有阻止那些直升機的靠近。
不如說,這正是她的意志,已經聚能完畢的黑棺緩慢挪動着,甚至給全世界的目光,讓開了一條道路。
整個宮殿的變形,就在這樣的聚焦中平息,一邊是以王座爲中心升起的圍牆,所有的從者都站在臺階之上,而臺階和圍牆向兩邊蔓延,圈出一個足球場大小的空地。
正如一開始所說,誰都能一眼看出這座建築的作用。
決鬥競技場。
理所當然的,鏡頭拉近到競技場的正中心。
唯一站在其中的兩個人對持着。
誰都認識的瀋河,以及瓦坎達在網絡宣傳中出現數次的黑豹制服。
這是準備一對一的戰鬥?
當所有人開始意識到這一點時,人們理所當然的亢奮起來。
拳拳到肉的搏鬥,榮譽和勝利,自古以來就會讓人們熱血沸騰。
“哥哥......竟然一個人就......”
瓦坎達的王宮之中,特查拉的家人,也在關注着放在大殿正中央的三維畫面,他的妹妹蘇睿公主,瓦坎達最厲害的技術專家,不由爲特查拉揪緊了內心。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老國王坐在王座上,目不轉睛。
雖然對特查拉的天真感到失望,但他的內心,同樣希翼着自己的兒子能獲勝。
“如果對手是瀋河.....”蘇睿公主飛速的打開的虛擬界面中敲擊,“對方也有一副戰甲,非常堅韌而且能夠自主修復,但是並沒有吸收衝擊的能力,在紐約大戰中有過收起戰甲暫且休息的時候,如果哥哥能夠憑藉着黑豹戰甲周璇......他們爲什麼還不開始?”
在大殿中所有人的緊張注視下,位於競技場正中央的兩人卻只是站立着。
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但是在正式開始之前,得先做一件事。
簽署賭鬥協約。
一卷羊皮紙在賽米拉米斯的控制下,輕飄飄的飛到特查拉的面前。
上面寫着方纔說好的賭約。
特查拉勝利了,瀋河將親自道歉,他失敗了,將付出振金的代價。
這並不公平。
但,特查拉原本甚至沒有挑戰的資格。
“那張羊皮紙上,寫着什麼!?”
老國王一下子站了起來,望着他的兒子,摘下戰甲手套,咬破手指,將血印按在上面。
“看不清。”蘇睿公主試圖拉近鏡頭,“那上面有光。”
“發出公告,就說特查拉已經不再是瓦坎達的王子。”老國王緊緊握着拳頭,但是當他重新坐下的時候,卻還是閉上了眼睛,低沉着聲音,“等等,再等等吧。”
雖然已經猜到了那張羊皮紙上,有着不利於瓦坎達的條約,但如果此刻拒絕,他的兒子恐怕連戰鬥的資格都將失去。
他終究,還是不忍心看見他的兒子毫無價值的死去。
哪怕是死在競技場上,也是爲了守護自己的榮耀而戰死,這對於驕傲的特查拉來說,也已經沒有了遺憾。
“他們開始了。”
蘇睿公主忍不住來到老國王的身邊,緊緊的握住父親的手掌。
鏡頭中的兩人,在簽署協約之後,終於有了動靜。
應該說,變化的是特查拉。
他就像一頭真正的黑豹一樣,緩緩的壓低了身子,將利爪橫在身前,目光透過頭盔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瀋河。
這不是在捕食獵物,而是在挑戰更強大者。
鮮血,從他緊咬着的嘴脣上流下。
這場戰鬥失敗了,他將成爲瓦坎達的罪人,僅僅是這樣的念頭,就壓着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而瀋河,只是這樣平淡的站着,毫無變化的表情,也毫無戰鬥的姿態。
他甚至在猶豫着,要不要拿出帝具,惡鬼纏身。
“迦勒底的御主......我必要將你擊敗!”
帶着壓抑到極致的宣言,特查拉猛撲過來,利爪在地面上劃過一道道痕跡,而在抵達瀋河面前的瞬間,身形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兇狠的抓向瀋河的後腦。
以振金的鋒利程度。
這一下擊中了,就是他的勝利。
噗!
想象中的衝擊並沒有發生,這必中的一擊撞在柔軟的水銀之上。
防禦形態的月髓靈液。
“這根本就不是對等的戰鬥。”
瀋河嘆了口氣,伸出手掌,液態的月髓靈液聚集在他的手中,化爲一柄巨大的長刀,然後在剎那間發出尖銳的聲音劃過空氣,狠狠的一刀劈砍在黑豹的腰間,將他連同空氣中驟然爆開的氣浪擊飛出去,重重的滑過地面。
現在的特查拉根本不是真正的黑豹。
這身第一代振金制服的防禦力遠沒有未來的納米形態強悍,他自身也還沒有服用心形草進行體格強化。
而瀋河自己,已經超過了四十級,曾經使用強化卡短暫抵達六十級的他,可是能夠與黑化狀態下的聖人後方之水硬拼力量。
不過,戰鬥還沒有結束。
不遠處的黑豹,從地面緩慢的爬起來。
從行動中可以看出,即便有振金戰甲的保護,他在那純粹的暴力,和鋒利的武器之下,還是受了傷。
“對......”賽米拉米斯的嘴角勾起愉悅的笑容,“就是這樣。”
“......”
瀋河卻只能沉默不語的望着繼續衝過來的特查拉。
轟——!
又是一刀全力的斬擊。
“哥哥!”
蘇睿公主忍不住發出驚叫聲,她不停的在電腦上收集數據,但結果卻讓她跌入了深淵。
怎麼會這樣......
瀋河的數據和紐約大戰的時候完全不同,還有那種宛如作弊一樣擋住特查拉所有攻勢的武器。
即便不經過計算,她也能輕易的得到最後的結果。
特查拉獲勝的希望,是零。
全世界的人們都看出來了,這不是戰鬥,而是單方面的蹂躪。
特查拉一次又一次的衝上去,然後一次又一次的被擊飛,瀋河甚至連腳步都沒有絲毫的挪動,每一擊都在空氣中發出令人顫慄的空爆聲,
“這太殘忍了。”
“爲什麼還要站起來?”
“已經可以了!”
網絡上面開始有不少人爲特查拉而感到揪心,瀋河沒有追擊,也沒有嘲諷,他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用事實告訴特查拉,那巨大的實力差距。
但特查拉每一次,都用盡全身的力氣站了起來,咆哮着進攻,哪怕他的動作已經越來越緩慢,也沒有一刻的停息。
瀋河的每一次揮動攻擊,也越來越沉重。
他完全可以摘掉對方的頭盔,擊暈對方,輕而易舉的結束掉這場毫無懸念的戰鬥,彰顯自己的憐憫。
事實上,他一開始的確是打算這樣做的。
但是,他從特查拉的進攻中,感受到了濃濃的死志,對方甚至放棄了思考,放棄了尋找取勝的可能,只是一次又一次無畏的從正面發動進攻,向全世界展現黑豹的意志。
他知道自己必輸,在無限的絕望中,只能以這樣的方式,用自己的一切來填充內心的悔恨和對瓦坎達的愧疚。
這讓瀋河開始猶豫。
他總算明白了賽米拉米斯那惡趣味的含義。
平靜、憐憫、悲哀、還是囂張暢快。
這場戰鬥沒有對錯,雙方都是賭上了各自無法退縮的立場,但特查拉此刻的絕望,毫無疑問是瀋河利用自己手中的力量給予他的。
這不會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那麼,當着貞德、薇爾莉特、兩儀式、齊木楠雄等等一衆人的面前。
應該如何選擇?
賽米拉米斯......你還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
瀋河質問着自己的內心,深吸一口氣,拔出自己的匕首,猛插地面。
惡鬼纏身!
怪物的嘶吼聲響徹競技場,帶着骨刺的猙獰戰甲裹上身軀,兇悍的氣息瞬息間爆發。
長槍,出現在手中。
“我沒有憐憫你的資格。”瀋河就這樣一步步朝着特查拉走去,“既然你希望以黑豹的身份戰死,那我尊重你的選擇。”
不再留手。
不再想着留下這位漫威英雄的性命。
瀋河質問自己的內心,決定帶着對英雄的敬意,以及那份從未有過的堅決,殺死麪前的對手。
全身的力道,匯聚於長槍上的鋒芒。
特查拉麪對着那刺骨的寒冷,沒有絲毫的解脫感,因爲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榮譽,自己的死亡,也無法擬補他給瓦坎達帶來的巨大損失。
轟——!
足以刺穿山巒的槍尖正中他的胸膛,刺耳的撕裂聲交雜在撞擊的巨響中。
頭盔在氣浪下脫落,伴隨着大口的鮮血。
特查拉的身軀在這一擊之下,重重的飛躍了整個競技場,撞擊在牆壁之上,而在鏡頭畫面中,那號稱堅不可破的第一代黑豹戰甲,已經出現數道裂口。
連雷神的錘子都能被捏碎。
更何況這不過是織入了振金的戰甲。
鮮血已經完全塞滿了特查拉的口腔,他感覺到生命在離他而去,胸膛已經逐漸冰冷,視線開始模糊。
但他依然在蠕動着,似乎想要爬起。
瀋河不再猶豫。
長槍在地上劃過深深的痕跡,每跑出一步瀋河都能感受到內心的堅定,這是特查拉的選擇,也是他的選擇。
最後一擊!
重重的撞在了地面上,激起一大片的塵埃。
因爲突兀出現的紫色連鎖,將特查拉拖走了。
“賽米拉米斯!”
瀋河的聲音響徹在整片競技場,長槍插在地面,他的真的感受到內心涌起的憤怒。
這樣的戰鬥,別人不應該插手。
“master。”女帝的身形出現在瀋河的面前,美豔的臉蛋上寫滿了委屈,“戰鬥已經結束了,剛剛收到了來自瓦坎達的信息,他們的國王願意認輸,並承擔特查拉所做的一切決定。”
“......”
瀋河望着賽米拉米斯手中遞過來的平板,那上面是老國王和他的王后,他的女兒,他的臣子共同發來的視頻。
接收這個視頻的時間,剛好就是在他揮出最後一擊之前。
“你把賭約的內容傳過去了?”瀋河依舊握着長槍問道。
“當然,master。”賽米拉米斯微微的眯起眼睛,“戰鬥一開始就傳過去了,若不然,如果他們打算拋棄這個王子,拒不承認賭約的內容,豈不是根本沒有戰鬥的必要?”
“......”瀋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已經不用再說什麼了,這位最古老的毒殺者就好像盛開的罌粟花,迷人而又危險。
但,她是自己的從者。
承擔和接受從者的一切,是身爲御主的責任。
“謝謝。”
瀋河輕聲說了一句,手中的長槍和戰甲如煙消散。
他早已經知道女帝是什麼樣的人。
也早已經決定連同那份“毒”一起接受,更何況,他相信女帝所做的事情,都是爲了他的理想。
但是在瀋河轉身的一霎那,賽米拉米斯的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這是何等的僞善和狡猾。
賽米拉米斯咬着嘴脣,明明做了違背御主意志的事情,甚至已經做好了被痛罵一頓的準備,但是這一聲謝謝算什麼,這讓她那些陰險的惡趣味,在今後還怎麼付諸行動,這豈不是早晚會像那些愚蠢的女人一樣,成爲男人的乖寶寶。
那真的是太荒誕了!
瀋河卻沒有沒有感受到賽米拉米斯的複雜心情,因爲他看見了貞德和薇爾莉特她們的笑容。
結果怎麼樣,都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做出了決定,沒有用這握在手中的力量,給予對手侮辱性的憐憫。
......
......
彷彿過去了漫長的黑夜,特查拉緩緩的睜開眼睛。
這是熟悉的屋頂。
他回到了瓦坎達,回到了屬於自己的房間。
還有那蒼老的背影。
“父親......”
特查拉掙扎着起來,卻發現自己本應該重傷的身軀,完好無損,甚至有種從未有過的力量流淌在這四肢。
夢境?
還是死後的幻覺?
“這是心形草的效果。”似乎知曉了特查拉的不解,老國王緩緩的轉過身,渾濁的雙眼望着自己的兒子。
“父親。”
特查拉終於意識到這不是夢境,他從牀上跌落下來,匍匐在父親的腳邊,低下了那顆曾經高傲的頭顱,發自內心的懺悔和哭泣。
“我不配成爲黑豹,我是瓦坎達的罪人,爲什麼要將心形草浪費在我的身上,我應該像最卑微的僕奴一樣,接受人民的唾罵。”
“不,我的孩子。”老國王顫巍巍的將粗糙的手掌放到特查拉的頭上,“你讓人民看見了黑豹的堅韌,讓我看見你的成長,你不會是僕奴,你將加冕爲王。”
“但是......”特查拉的心在顫抖着,他想到了那份印着他血液的賭約。
“那不重要。”老國王笑了一聲,這笑聲中是真正的輕鬆,“技術不重要,振金更不重要,瓦坎達從來不是靠着這些,因爲沒有什麼,比一位真正的王,和對這位王充滿了信心的人民,更能夠帶來真正的強大......”
在特查拉落敗的那一刻。
渴望拯救他的,不是老國王,不是王后,更不是蘇睿公主。
而是自發的,聚集在王宮之外的,瓦坎達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