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敏發現有人向自己走來,定睛一看,卻是這家奢飾品店的經理,這讓她當即心裡就是一鬆。
這種奢飾品商店的經理,再不濟也是中產階級的水準。別看是每天迎來往送,賠臉賣笑的職業,一個月舒舒服服五六千歐元還是一點也不成問題的。
和外面那羣疑似黃背心的暴亂人羣相比,這種人根本就沒有什麼暴亂的理由,所以赫敏完全有那個理由,來對她放鬆心情。
然而,事情總是出乎預料。因爲這個完全沒有理由針對她的人,在看到她身影的第一時間,就已經像是瘋狗一樣,尖叫着對着她撲了過來。
飛龍騎臉,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如果赫敏不是親眼所見,她真的很難想象,這個穿着西裝一步裙,腳踩十公分高跟鞋,一臉禁慾系誘惑的老女人居然能蹦出這麼高的一個高度。簡直讓她有些懷疑,這傢伙是不是退了役的田徑運動員。
當然,她可沒有打算讓這個老女人一步跳到自己臉上的打算。所以在她跳過來的那一瞬間,她就非常敏捷地蹲下了身子,還順帶在那個老女人的身下撩了一下。
這個動作很輕巧,但是效果卻着實不錯。以老女人這種大開大合的動作來看,最少的她也要摔一個大跟頭纔是。
赫敏猜測的不錯,老女人被她這一手直接就摔了一個狗屎吃的狼狽模樣。不僅僅磕破了鼻子,摔得滿臉都是鼻血和鼻涕,更是連漂亮的門牙都磕掉了一個。
正常人到這個時候差不多也就應該清醒了。就算是一時間被這種號稱是革命的浪潮衝昏了腦子,做出了那些完全不理智的舉動。到了現在這種既破了相,又要破了財的境地,也多少該知道些適可而止的道理。
畢竟這麼鬧下去沒有一丁點的好處。破了相還好說,將養一下,咬着牙給那些個黑心的牙醫送上一大筆錢也就算了。可是要因此丟了這份優渥的工作,那可是得不償失的事情。人家鬧得好了,那是漲最低工資的美事。你這鬧得再好,難道還能給你現在的工資提個一分半毫嗎?
赫敏給這個老女人的處境分析的一清二楚,並且也儘可能的把她往理智的方向去想。然而,讓她失望的事情,這個老女人真是一點理智也不帶講的。
妝都糊了一大片,整張臉混上鮮血和鼻涕,看上去就像是惡鬼一樣。就這樣,她居然還是不依不饒,依舊是向着她廝打過來。這一點,赫敏一點也想不明白。
要知道,但凡是一個在意自己容貌的女人都不可能願意以這樣一副尊榮來示人,最起碼的,赫敏自己就不會願意。而將心比心之下,她也不認爲這個老女人會有這樣的想法。
雖然說不願意承認,但是她不得不說,這個老女人還是有那麼幾分姿色的。保養的恰到好處的皮膚,即便是到了快四十的年齡也不見得幾絲皺紋。再加上被包裹在緊繃衣衫裡的豐滿身材,想來她也應該是能讓不少男人癡迷顛倒的那種類型纔對。
輪顏色,赫敏甘拜下風。她雖然自認爲清新,但是卻也不會不知好歹到認爲自己能比這種妖豔賤貨還要更能勾引男人。而如果連她都要在意自己的形象問題的話,那麼沒有理由這個老女人會不在意啊。
女人能做到這種地步,她自問只會因爲兩種情況。要不是精神病,這不大可能。因爲如果有精神病史的話,這架奢飾品公司怎麼也不可能聘請她來當這個店面經理,那是砸他們自己的招牌。而另一種情況,大概也就是傳說中二女爭夫的撕逼情況了。
搖了搖頭,赫敏覺得這更加不可能。先不說自己爭不爭的贏,光是她會不會去爭,這都是一個解決不了的問題。她赫敏清清白白,到目前爲止還堅守着獨身主義,別說是男朋友了,就是連一個**都沒有。怎麼可能和一個老女人在這裡上演爭風吃醋的戲碼。別說是她自己丟不起這個人,就連她背後那個傳承已久的伯爵名號,也丟不起這個臉啊。所以這所謂的撕逼情況,絕無可能。
那麼既不是發了瘋,又不是有奪夫之恨,她憑什麼這麼仇恨自己,以至於這樣都要來和自己拼命?別忘了,自己剛剛可還是從她的店裡買了幾十萬的奢飾品。這裡面的抽成都夠她幾個月的工資了,這樣的一分恩惠,她不說把自己當貴客一樣供着,再怎麼着也不至於像這樣喊打喊殺才對啊。
赫敏心裡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在手上,她可沒有慢上半分的意思。側步,俯身,上勾拳,左勾拳。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細看下來,甚至有一種賞心悅目的美感。
可以說拳擊練到這一步,已經算是相當的有水平了。就算是放到職業的擂臺上,那也是星光燁燁的存在。這是力量上的美感,但凡是個美學正常的人都能理解。當然,對於正在捱揍的人來說,這話可就不是這麼說的了。
一記下勾拳,不僅僅讓老女人的門牙再度磕碎了一根,就連臼齒也被打了出來。而緊接着的那一記左勾拳,更是打腫了她的面頰,打破了她的眼角。讓她整個腦子都開始晃盪,人剛一栽倒在地上,就跟滾地的泥鰍一樣,只會扭來扭去,卻是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完美的擊倒,讓揮拳的赫敏心中自得不已。她廢了那麼大的苦功,留了無數的血汗,到底還是沒有白費的。
自打在英國經歷過那場浩劫之後,赫敏就開始花費精力,下大功夫去學習拳擊這麼一門格鬥技術。而作爲一個天之驕女,一個上流社會的名門貴族,她之所以會做這樣的決定,完全是出於自保這麼一個念頭。
這個念頭不是隨隨便便生出來的,而是在見證過無數的慘狀之後才下定的一個決心。在英國,在那場災難爆發的時候,她清楚地知道了這麼一個道理。那就是在災難面前,人類所需要面對的最大的威脅並不是災難本身,而是他們人類彼此。
很多人都會趁着這個時候瘋狂的發泄自己本身的獸性,而到了那個時候,人類中的弱者往往就會成爲最直接的受害者。比方說她這樣的女人,往往就是最悽慘的那一種。
她是親眼見識過那樣的慘狀的,所以她纔會那樣的下定決心,在這種最不適合女人的事情上耗費那麼多的苦功、心血。而眼下的這個結果無疑是在告訴她這麼一件事情,那就是她所花費的這些心血完全是值得的。對此,她當然有理由自得、驕傲。
終於擺平了發瘋的老女人,赫敏在心裡面當下一鬆的同時,也開始感到了奇怪。邏輯告訴她,這個老女人的反應着實是有些不太對勁,而她到底爲什麼這麼不對勁,她覺得已經不能簡簡單單用一句革命暴動來形容了。
作爲上流社會的一員,她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人類本身的變化。如果說幾百年前的巴黎還能在所謂自由的口號之下,不顧一切地發起一場連自身鮮血流淌都不在意的革命運動的話,那麼現在的巴黎人,可就不一樣有這樣的心氣了。
就像最近爆發的黃背心運動,表面上是抗議加徵燃油稅,實質上則是對政府政策一直偏向於有錢人所積累出來的不滿的爆發。總歸是爲了利益,當然,這個利益還不至於到需要玩命的地步。所以,鬧得在離譜又能如何,難道還能和當初的巴黎大革命一樣,把皇帝一家老小都給推到斷頭臺上去嗎?根本不可能。
遊行示威,這纔是正常的節奏。頂多就是和負責治安的政府人員對丟一下東西,沒錯,就是我丟一點水果蔬菜,你丟一點催淚瓦斯之類的那種。指望發展成大規模的流血衝突,見到個有錢人就像是見到殺父仇人那樣上去拼命,這一點也不現實。
按照赫敏這類有錢人的想法,只要他們稍微吐出一部分利益,然後政府再出面妥協那麼一下,那麼差不多也就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對於這些鬧事的平民來說,只要給他們一些實質性的好處,他們也肯定會偃旗息鼓。
大家都不是什麼傻子,知道這件事情的底線是什麼。鬧可以,但是不能鬧得太大。如果撕破了臉皮,真以爲靠他們的血肉之軀能夠擋得住政府的槍林彈雨?
這就太異想天開了。反正自打重機槍發明出來之後,敢這樣想並且這樣做的人都差不多都給突突了。你可以不服,有本事你自己去試試,順帶看看有幾個人願意和你站在同一條陣線之上。赫敏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想的,反正放在她這裡,如果是她身處在那樣的位置上,她就絕對不會去趟這攤渾水的。
聰明人行事的章法本該如此,但是現在看來,情況卻似乎有了一些不一樣的變化。先不說這個老女人突發的是什麼樣的瘋,單是外面的動靜,就有些越來越超乎赫敏的預料起來。
轟的一聲巨響,赫敏看的清清楚楚,一輛大巴被整個地炸飛了起來。那巴士可不是空的,裡面少說也坐了幾十號人,而單憑這一聲響動,赫敏就可以肯定的說,明天的國際頭條算是有着落了。
黃背心都已經玩得這麼大了嗎?還是說法國大革命的旗幟又要再一次飄揚了?她愣愣還有些出神,心裡完全的不敢置信。而外面那一聲接着一聲的爆炸,卻像是震耳的鑼鼓一樣,硬生生地把她敲回了神來。
此地不宜久留。哪怕說沒聽過這句老話,赫敏的心裡也已經是有了差不多的念頭。而看着街上越發瘋狂,幾乎已經完全沒有理性可言的羣衆,她一咬牙,就連忙地向着街邊停靠的車子奔跑了過去。
她是真的嚇壞了。只感覺這個夜色裡的巴黎已經和她曾經待過的那個噩夢般的倫敦沒有任何的區別了。而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完全被自保意圖所驅使的她,唯一的想法就只有逃,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這個想法幾乎主宰了她全部的思維,以至於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一些特殊的變化。比方說月朗星稀的天空突然間變得烏雲密佈,比方說那烏雲之後透露出來的層層金色電光。她只注意到了自己的眼前,注意到了那些瘋狂的人和他們所作的瘋狂的事。而在緊盯着這些,並且小心翼翼地避開了他們之後,她就已經是一路驅車的,來到了自己位於巴黎郊外的一座小別墅裡。
因爲之前那做夢都不想回憶起的經歷的緣故,她心裡總是充滿了憂患意識。而就在這些憂患意識的驅使之下,她花大價錢,買下了這個全巴黎近郊最偏僻的別墅。
別墅幾乎躲着所有有人居住的地方,被建造在了一座小鎮邊的樹林深處。周圍方圓百里,稀稀拉拉一共也沒有幾戶人家,可謂是人跡罕至至極。而就是這麼一個人跡罕至的特性,卻是赫敏最需要的地方。
避開了人,就避開了麻煩。而在危險來臨之際,沒有麻煩纔是保命的最佳途徑。當然,僅僅靠這樣還是不夠保險的。所以赫敏斥了百萬歐元的巨資,在別墅的下面按照核防禦工事的規格建造出了一間她私人專用的安全屋。
位於地下三十米深,能製氧、能發電。儲備了足夠食用數年的食物和水,備足了各類女性需要的生活物資。再加上一定的娛樂設施和聯絡工具,赫敏可以肯定的說,自己在這裡纔是真正的安全,甚至能夠堅持到世界末日也說不定。
她是真的以應付世界末日的想法來應付眼下這場奇怪的暴亂的,所以沒有任何的猶豫,她就鑽進了這個安全屋,並且死死地鎖住了所有的通道。
而直到這個時候,她纔算是真真正正地長出了一口氣來,認爲自己的安全總算是有了保障。也是直到這個時候,她纔開始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原因,使得這個城市突然變化成這個樣子。
這不正常,她能察覺出來。而帶着這份疑問,她悄然地打開了那個無線電,開始收聽起了外界的動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