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海歌舞廳,二樓包廂。
李晉幹了一杯酒後,向馮宿嚴問道:“老馮,你上次說的那個製冰廠靠譜嗎?”
“絕對靠譜,這間製冰廠是專門替租界醫院冷庫提供冷藏冰塊的,工廠老闆是我媽的親戚,正愁沒地方拓展冰塊銷量呢,只要你要的量足夠多,他保證會跟你合作!”馮宿嚴說道。
這個年代的醫院存放血漿的冷庫可沒有後世那麼強大,在某些地方依然需要冰塊來維持足夠低的溫度。
“什麼時候替我引薦一下你那位老闆親戚?”
“隨時可以,只要你有時間!”
“越早越好,明後兩天幫我約一下吧。”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兩人談妥了事情,又幹了一杯洋酒。
郭定吃着舞女喂到嘴邊的水果,說道:“老李,你不會真的從此改邪歸正,走上了經商的道路吧?我看你最近花在這上面的時間可比跟我們玩樂多多了啊!”
李晉笑罵道:“你他媽飽漢不知餓漢飢!舒舒服服在家裡伸手拿錢當然爽了,我被家裡趕出來,租房住不說,還沒有生活費,不賺錢還能怎麼辦,你養我?”
“沒問題,我養你!”
“滾!”
“哈哈!”
三人笑鬧了一陣,馮宿嚴忽然說道:“你們聽說沒有,最近可能會有大人物來上海灘。”
“大人物?”李晉好奇地看向其他兩人。
郭定卻不意外:“我也聽家裡人說了,具體是什麼大人物沒人知道。哎,別說這些了,大不大人物的跟我們沒關係,來,乾一杯!”
公共租界西區,愚園路,靠近靜安寺的一條巷子裡。
方敏一路快步向前,警惕地朝四周張望,生怕有人跟蹤自己。
沒多久,她就來到了目的地,蘭口巷17號。
在反覆確認四周沒人後,方敏走上前敲響了房門,三長一短。
半晌,大門纔打開了一條縫隙,露出一張年輕學生的臉龐:“你找誰?”
方敏打量了一下這個穿中山裝的學生,問道:“請問羅志雲羅先生在家嗎,有人託我送封信給他。”
“羅先生不在,你把信給我吧,我幫你轉交給他。”學生說道。
方敏遲疑了片刻,搖頭笑道:“那請問羅先生什麼時候在家,我下次再來吧。”
“羅先生出門辦事,短則三五日,長則半個月。”
“那不打擾了,謝謝。”方敏轉身離去。
房間二樓的窗戶旁,兩個男人看着方敏離去的背影。
“你覺得怎麼樣?”
“足夠謹慎,這是個很好的天賦,她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當然不知道,我把握得很好,她最多懷疑我是愛國商人。”
“你確定要把她發展入組織?”
“那的看春風同志的意見了。”
“我想漢洲他一定會同意的,沒有誰不願意自己的兒女加入組織,可惜我兒子不成器,否則我都想讓他加入了!”
“古城啊,我看你兒子還是很機靈的。”
“是很機靈,好的不靈壞的靈!唉!”
“別擔心,男孩總需要一點時間來成長。我先回去了,不能讓方敏發現端倪。”
“好,你路上小心。”
法租界,吳興路。
這一片是富人豪宅區,治安向來很好。
方敏就着昏黃的路燈,走過兩旁種植着梧桐樹的街道,回到了暫居的董宅。
“方小姐回來啦!”女傭打招呼道。
“雲姨,董叔叔呢?”
“老爺在書房呢。”
“雲姨,你去忙你的吧。”方敏說完就朝書房走去,信沒送到,她要給董旺成一個解釋。
聽完方敏解釋的董旺成微笑道:“既然他不在,信沒送成也不怪你,麻煩你了。”
“董叔叔客氣了,信我放桌上。”方敏說道。
大上海歌舞廳,直到打烊了,李晉纔跟兩個狐朋狗友依依不捨的道別回家。
這時候可沒有什麼酒駕,被蘇玉扶上汽車後,李晉立刻就恢復了清醒狀態,開着車緩緩離去。
“茉莉姐,再見!”不少舞女都在跟她道別。
蘇玉笑着一一回應:“再見,注意安全。”
有人送的舞女都坐上了汽車,沒有的就只能打黃包車回家。
汽車駛離了大上海所在的街道後,李晉便問道:“最近有沒有你們聽說上海灘要來一個大人物的消息?”
蘇玉揉了揉太陽穴,今晚她也喝了不少洋酒,不僅是陪李晉時喝的,還有幾次幫姐妹出頭也喝了不少。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是有這麼一回事,可沒有人說得清楚要來的是什麼大人物,而且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
“哪一點?”
“嘔——”
李晉趕緊剎車,下車扶蘇玉來到街邊讓她舒舒服服吐個痛快。
爲了掩蓋那酸爽的氣味,他點了根菸:“不能喝就別喝那麼多。”
“我也不想喝,可做我們這行的,不喝行嗎……”吐了個痛快,蘇玉總算感覺舒服多了。
“沒有水,只有飲料,簌簌口吧。”李晉遞過來一個撬了瓶蓋的玻璃瓶。
“什麼東西?”蘇玉皺眉看着黑色的液體。
“可口可樂,洋氣水。”
蘇玉用半瓶可樂漱口,拿着剩下半瓶喝起來,這味道雖然古怪,但比起洋酒好喝多了。
“剛纔你說有一點你覺得很奇怪?”李晉吞雲吐霧。
“嗯,你說這種消息就算泄露了,也不至於是個人都能知道吧?大上海的客人很多,身份地位也盡不相同。可我問過那幾個姐妹了,她們都從自己的客人身上聽到這個消息,是不是很奇怪,就像是有人故意放出的消息。”蘇玉說道。
“是很奇怪,多半是爲了欺騙某些人而故意放出來的假消息。”李晉點點頭。
而且這種事情多半和軍統有關,日本人特意放出來的煙霧彈。
蘇玉忽然扭頭看他道:“我還聽到一個消息,是一個姐妹從特務科的隊長鬍一彪那裡聽到的,他不小心說漏了嘴,濟仁大學有地下黨!”
“濟仁大學有地下黨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李晉不以爲然道,“除非他能找到證據,否則連日本人都不敢動的地方,他胡一彪算老幾?”
“你就一點也不擔心濟仁大學的地下黨被發現?”蘇玉問道。
“我擔心什麼?”李晉啞然失笑,“我又不是地下黨,更何況地下黨比我能耐多了。”
他丟下菸頭,踩滅,一邊走向汽車一邊說道:“回家吧,明天你不是要去看阿秋他們嗎,我正好也一起去。美國那邊有消息了,舊金山有間醫院可以幫小沫做手術。”
“真的?”蘇玉面露驚喜,連忙小跑着坐進車裡,“費用呢,貴不貴?”
“費用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可以慢慢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