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行健在當天就被何塞叫到了辦公室,當何塞遞給他一份新的合同時,他臉上感激涕零的表情讓何塞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聖人,不但充當伯樂發掘了一匹肥胖的千里馬,而且,這千里馬顯然在來這裡之前沒被餵飽過,不然,這份不過中等機械師工資水平的合同至於讓他那麼感動麼。
胖子更加賣力地投入了忘我的工作之中,他要借這個機會真正的融入這個公司,融入這個團體,只有這樣,在需要的時候,這個公司纔會成爲自己的掩護和依靠,偵察營的訓練早就讓胖子明白了一個道理,隨時準備好自己的退路和掩護,纔是敵後生存的第一要決。
“這聖騎士公司的老闆是誰?怎麼從來沒聽人提起過?”胖子一邊飛快地拆開一臺[燎原]機甲的電子變速控制板,一邊跟身邊的另一位機械師阿克斯聊天。
阿克斯是一位相貌清俊的年輕人,維博族平民,剛剛從學校畢業不久,正處於實習階段,到這裡來工作是爲了以後進入巨型機甲公司做準備,實際操作經驗,對於一個機械師來說至關重要,只有多修多看多摸,才能在發現故障的時候作出準確的判斷,而不是明明腿部傳動軸壞了,卻打開機箱蓋檢查線路。
阿克斯看着胖子雙手如穿花,又快又靈巧地用機械臂擺弄着電子變速控制板,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田行健見他老不答應,停下來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阿克斯這才反應過來,急忙道:“我也不知道,自從到了這裡,基本上都是這些主管在管理公司,從來沒見過老闆。”他撇撇嘴道:“估計是哪家貴族吧,反正有制度,主管又能幹,乾脆丟手不管。”
“哦……”胖子把手裡的電子板換好零件,重新又塞進原位,接好線路,拍了拍手道:“搞定。”腳下一踩控制踏板,維修站的鋼鐵大門開啓,這臺[燎原]機甲被自動傳送器送進已完成機甲倉庫。
“聽說現在民間維修點會被軍部強行收購,改成軍用維修廠,有這事兒麼?”胖子點了點電腦,選擇了下一臺機甲。
阿克斯又沒了聲音,胖子轉頭去看,卻發現他正抓耳撓腮地檢查着自己面前的一臺[圖騰],一臉痛苦,看了看自己傳送器還沒送機甲過來,胖子一撥拉桿,機械懸臂將他的工作臺移動到阿克斯面前,問道:“怎麼了?”
“奔跑時無故減速,我以爲是以前遇見的電路鬆動問題,就選了過來,結果怎麼檢查也查不出來毛病。”阿克斯苦着臉道。
胖子打開工作電腦看了一下檢測說明,又檢測了一下能量放射指數,笑道:“檢查引擎能量液化器的連接管道,估計是哪個接口鬆了,能量供應不暢的問題。”
回頭看見巨大的圓形維修站底部又被傳送器掛上來一臺機甲,胖子操控着工作臺移動到自己的維修站,一邊點開電腦查看故障描述,一邊用機械臂拆卸手部的感應器,剛拆開,就聽見阿克斯一聲興奮的大喊:“找到了!老大你真行!”
“老大?”這稱呼怎麼這麼老土?胖子搖了搖頭,繼續埋頭修理這個機甲的感應器,過了一會兒,阿克斯移動着他的工作臺滑到胖子旁邊,笑着道:“老大,你真是太厲害了,好象什麼問題都難不住你,這個修完就到時間了,咱們吃飯去,我請客。”
胖子把感應器重新裝好,踩下踏板,擡頭看了看時間道:“這麼快,你上午修了多少個?”阿克斯臉上一紅道:“別提了,我哪能跟你比。”他探頭看了看胖子的工作電腦記錄,咋舌道:“我連你的零頭都沒有。”看胖子忙完,收拾好自動維修臂,阿克斯拉着胖子順着工作臺懸臂的階梯走下了維修站。
上午的工作時間到了,四個圓形維修站一個編號的數十個維修臺上,機械師們紛紛停下了手裡的工作,一邊說笑着,一邊向餐廳走去,胖子和阿克斯夾雜在人流中,走進了餐廳。
阿克斯拿出一張卡在電腦上刷了一下,笑道:“這頓飯我請,要吃什麼儘管點。”胖子看了看電子菜單,隨便點了兩個菜,接着剛纔的話題問道:“改軍用的事情,你清楚麼?”
阿克斯作了個小聲的動作,低聲道:“這事兒大家都有聽說,不過現在誰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前線的形勢好象很不樂觀,現在軍方對資源的控制越來越嚴格,許多小型民用工廠都因爲原料不足停產了,一些沒後臺的機甲公司也是。”他嘆了口氣道:“要真是把咱們這裡轉成軍用維修站的話,我們可就慘了。”
胖子詫異地道:“爲什麼,軍部不給錢麼?”阿克斯笑道:“錢倒不少,關鍵是修理軍用機械沒自由啊,而且會把我們劃入軍事人員的編制。”
胖子笑道:“只要給錢,歸誰管我倒無所謂。”
阿克斯搖頭道:“說實話,本來我來這裡三個月就能進機甲製造公司的,結果我在這裡呆了快一年了,爲什麼?”胖子壞笑道:“本事不夠吧!”
阿克斯臉一紅道:“跟你比我肯定不行,但是要進機甲製造公司,我這四級機械師的水平還是足夠了,直說吧,我覺得在聖騎士裡呆得舒服。”他壓低了聲音道:“若是被軍部接管了,咱們還有這好日子過?到時候,每天規定完成多少任務,完成不了的被控告玩忽職守,那可沒意思的很,再說了,若是修理高機密的機甲,弄不好都得集中關在一個地方,防止泄露機密。”
胖子笑道:“我估計,就算被接管了也輪不到咱們去修那些高度機密的機甲,你想啊,帝國要接管的話,最先開刀的肯定是那些機甲公司,最後實在不行了才輪到咱們,咱們也就只能修修普通的制式機甲罷了。”
正說着,自動餐車已經移動到了兩人面前,自己動手把菜給端上桌,阿克斯開了一瓶啤酒給田行健倒上,側着頭卻一眼看見了走進餐廳的克麗斯蒂娜,頓時呆若木雞,手中的酒給胖子杯子裡倒滿了依然不知道停,直灑得滿桌都是,胖子一下子跳起來,驚道:“滿了滿了,停,快停下。”阿克斯這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把酒瓶放下,探過身準備幫胖子擦拭,慌亂中卻碰倒了放在桌上的酒瓶,忙着把酒瓶扶起來,卻不小心又把一盤菜給拂到了地上。
胖子轉頭向剛纔阿克斯發呆地方向看去,正看見那位漂亮的前臺接待小姐,嘆了口氣道:“紅顏禍水……”指了指阿克斯道:“要想追就趕緊上,別他媽婆婆媽媽的,還搭上頓飯。”
阿克斯臉上一窘,重新又點了個菜,乾笑道:“這可是全公司未婚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別說我,全坦維爾也沒一個有資格追她的。”
胖子又回過頭仔細地看了一眼,疑惑地道:“沒感覺有什麼特別啊,就算漂亮點,也不至於這麼大反應吧。”
阿克斯壓低了聲音神秘地道:“你可不知道,連大皇子喬治也在追求克麗斯蒂娜呢,有人親眼見過大皇子給她送花。”
一聽到這個,胖子頓時來了興趣,鬼祟地問道:“真的?”
阿克斯認真地點了點頭,作賊般偷偷地道:“最讓人不理解的是,克麗斯蒂娜一點也沒有接受大皇子的意思,你說,她真不想做以後的皇后?”
胖子扭頭看着克麗斯蒂娜淡雅的笑臉,有些不確定地道:“從前臺小姐到帝國皇后,她應該沒什麼選擇吧?”聽說這個女人被未來的帝國皇帝追求以後,胖子似乎覺得她比剛纔看起來更漂亮一些,聽說她連未來的皇帝都不怎麼理睬,頓時覺得她美若天仙。
轉念想了想,胖子覺得好笑,男人總是有這樣的心理,老婆是別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乖,總想找別人的老婆生個自己的孩子,連看女人也是這樣,只要聽說被什麼大人物追求的,別說漂亮,就算是醜的,也能想象着她身上長出一朵花兒來。
克麗斯蒂娜本來就很漂亮,雖然比不上安蕾,卻也算的頂尖美女了,最重要的是,這個女人有一種很淡雅的氣質,彷彿從來都不驚不忙,臉上永遠都帶着柔和而平靜的微笑,如同一朵幽雅的蘭花,風姿綽約亭亭玉立。
“一個前臺接待有可能認識帝國皇子麼,以貴族聯姻爲主的帝國皇室會接受一個普通女孩子成爲未來的皇后麼?這個女人,恐怕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胖子看着克麗斯蒂娜,心裡暗自揣測。
一天的工作很快結束了,胖子坐了車到市區裡逛了一大圈,買了些生活品,站在第十六號公路A871段的路口,一輛[美洲豹]飛行車停在了他的面前,胖子毫不猶豫地拉開車門上了車。今天,是正式與自由戰線見面的日子。
開車的,是一個不認識的中年男子,見胖子上了車,他微微一笑,啓動了飛行車的自動駕駛系統。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坐着,誰也沒有說話,直到飛行車經過了無數次拐彎抹角之後抵達一個緊鄰電廠的倉庫,中年男子才沉聲道:“田先生,請跟我來。”
田行健跟着中年男子走進了倉庫,倉庫很大,也很空曠,地面上滿是破碎雜物,倉庫的一個頂角不知道什麼原因塌陷了,能從倉庫裡看到電廠高大的鋼架,穿過了倉庫,走進一個破爛的小門,拐過幾條巷道,中年男子推開巷道中數十個小門中的一個,帶着胖子走了進去。
房間裡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個櫃子,中年男子按了按手中的遙控器,櫃子自動地移開了,露出一個電梯,走上電梯,隨着櫃子恢復到原位,電梯自動啓動了,向下沉降了不知多少米才停下。
電梯門打開,展現在田行健面前的,是一個碩大的地下軍事基地,不用問,這個基地肯定是在電廠的正下方,地面上的電廠放射源,熱能,電子設備,人員能非常有效地掩護這個軍事基地裡的一切。
從拉塞爾給的資料來看,這樣的基地,自由戰線一共擁有四個,分佈在三個不同的城市,坦維爾東西兩區各有一個,看着基地裡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即使是知道基地人數以及編制結構的田行健依然感覺到驚訝,這裡,簡直就是一個小型底下城市。
拉塞爾爲這些基地投入了太多的心血,這裡,可以說是自由戰線的老本,每個基地上萬人的吃喝穿用供給渠道,沒有嘔心瀝血的經營,根本就不可能完善,基地裡的戰士和其他星球地面上分散的自由戰線戰士不一樣,他們是徹底放棄了自己的身份,投入到這暗無天日的基地中,等待着輝煌絢爛的一刻綻放。
每一個人,都是經過嚴格審查的最鐵血,最忠誠的民族戰士,在他們的家庭裡,這些戰士已經被確認死亡,他們,都是拉塞爾在歷次戰爭中從軍隊中一點一點積攢下來的精兵強將,是自由戰線的血脈與魂魄。
用拉塞爾的話說,他們數年如一日的在做着準備,一生只准備一件事,那就是在鬥爭中犧牲,一個民族的覺醒必須經歷這樣的犧牲。
田行健跟在中年男子的身後靜靜地穿過軍事基地的一個個大廳,走廊,操場,看着一張張並不怎麼友善的面孔,看着一些正在訓練的戰士挑動的眉毛,拉塞爾的話又浮現在了胖子的腦海。
“我把他們交給你了,你去,就是避免這些戰士作出無謂的犧牲,他們是最強的戰士,同時也是最可悲的人,雖然我自己也是這些民族中的一員,但我從來不否認我們民族的缺陷,這些民族已經喪失了尊嚴太長時間,自卑,已經深入到了我的這些兄弟姐妹的骨子裡,在這些戰士的骨子裡,同樣有自卑,甚至比普通人更深,自卑到了極至,就是狂妄自大,就是一種屈辱的變態自尊,去理解他們,然後,帶領他們取得勝利,帶領他們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