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朗曼從沙發上跳起來的時候,萊茵哈特只是靜靜地坐着,端着咖啡,悠悠地攪動着咖啡勺,看那一絲絲乳白色漸漸融入旋轉的深褐色漩渦之中。
貝拉星著名的三角咖啡濃郁的香味向四周蜿蜒瀰漫,一縷縷從滿屋子面色鐵青的蘇傑聯軍參謀們鼻子下面飄過。
指揮大廳數以百計的各式儀器,或閃着燈,或跳動屏幕,或嘀嘀地鳴叫着。前線指揮室那匆忙的腳步聲和永不停止的嘈雜喧囂聲,此刻已蕩然無存。
“萊茵哈特將軍”朗曼得到前線的情報後,下意識地就轉頭去看萊茵哈特。
夕陽山久攻不下,部隊損失慘重。此刻又來了前線出擊陣地被襲擊,戰場情報被敵人控制的壞消息,他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將萊茵哈特當做了主心骨。
“從敵人襲擊的目標和部隊的損失來看,他們的兵力不超過一個裝甲團,”萊茵哈特放下咖啡杯,注視着剛剛輸入了情報數據而變化的天網屏幕,慢條斯理地道:“如果我是朗曼將軍您的話,我會讓自己的部隊給他們一點教訓”
他呷了一口咖啡:“如果前線部隊遏制不了他們,我會有興趣和他們交交手!”
“立刻命令各出擊陣地清掃陣地前沿,”朗曼立刻出了決定,衝身旁的參謀怒吼道:“延遲總攻時間,直到完全掌控戰場主動權。告訴他們,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兩個小時之內,把這些老鼠給我趕回夕陽山上去!”
“來而不往非禮也,”耳畔,是朗曼氣勢洶洶的吼聲,萊茵哈特看了看時間,低聲喃喃自語道:“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指揮機甲搖晃的舷窗外,一團團紅色的光芒,從遠方山巒上驟然閃現。劇烈的爆炸聲,一次次地撞擊着山谷,震耳欲聾。
“胖子,”邦妮一邊用力的抓住扶手,保持平衡,一邊拿着通訊器,切換到指揮頻道:“一師二團,距離聖約翰鎮,還有兩公里。”
“拉希德狗曰的跑得挺快,”胖子駕駛着邏輯屁顛屁顛跟在指揮機甲旁邊,怎麼看都像是跟着轎子一路小跑的奴才。或者說是跟在富豪邊上伸手要飯的叫花子。他坐在機艙裡,抓耳撓腮:“邦妮,要不我到前面去看看?”
“不許去!”邦妮斷然否決了胖子的提議。
這胖子天生膽小怕死,偏偏又是一個好賣弄的混蛋,最喜歡持強凌弱,逮着便宜無論如何都要一口咬上去。
有五百名駕駛十二代【橫行】的超級機甲戰士跟在身邊當保鏢做打手,死胖子已經自我膨脹到了極點,走路都鼻孔朝天,一副我老大天老二的嘴臉。唯恐天下不亂,見只兔子都想攆上三裡地,就爲了抖抖胖大將軍現在的八面威風。
不讓他去前線,邦妮除了爲他的安全着想外,實在也因爲丟不起那人。每當這傢伙駕駛一輛破爛機甲在機甲羣裡快活無比地猴子偷桃童子拜觀音的時候,她就不知道怎麼面對那些斐揚和查克納軍官們詫異而古怪的目光。
更惡劣的是,大家已經不止一次看見他駕駛那輛破爛機甲將敵人撲倒,氣勢洶洶囂張跋扈地從的胯下伸出一條長長的傢伙,攪出漫天零件了。
那模樣,就像一頭嗷嗷發情的大叫驢!
提議被否決,胖子憂鬱了。幾個女人中,邦妮外剛內柔,姓子其實是極軟的。又自小接受加查林傳統教育,跟了自己後,可說是自己殺人放火她都助紂爲虐。可真要是執拗起來,自己卻犟不過她。她說不許去,那就一定不許去的。
眼看就要進入戰鬥,自己帶着一大幫超級打手,卻不能上去抖威風,實在憋得難受。胖子唉聲嘆氣,愁腸百轉,撓半天老二,也沒撓出一個辦法來。
在幹掉弗倫索鎮西北的西約增援部隊後,匪軍兩個裝甲師合併一路,與另一路的斐揚三十三軍及查克納部隊,形成兩個攻擊箭頭,直插距離弗倫索鎮西北四十公里的聖約翰鎮防段。
聖約翰鎮位於海拔兩百多米的山區,依山傍河,地理位置易守難攻。因爲雷斯克方面軍在這裡佈下了一個整編的查克納裝甲師和兩個機步團,防衛嚴密,因此,貝利夫繞開了距離更近的這裡,選擇相對容易得手的弗倫索鎮,作爲側翼的牽制戰場。
不過,即便如此,爲了牽制這個防段的斐盟守軍,貝利夫還是在這個戰區原本五個裝甲團和一個機歩師的基礎上,又增加了兩個裝甲團和一個機步團。
在弗倫索鎮戰役打響的同時,西約軍也同時向聖約翰鎮發動了進攻。
原本這一個多月來,聖約翰鎮就打得異常慘烈。這一次爲了死死將聖約翰鎮的守軍牽制在原地,正面攻擊的西約軍,幾乎是一刻不停地衝擊着防線。從屁屁傳來的天網信息上看,這個戰區,完完全全就是貼身肉搏式的絞殺。
這是匪軍即將穿越的六大戰區中的第一大戰區。
自這裡向北,六大戰區一個挨着一個,攻擊發動之後,就再也停不下來。就像是蝴蝶扇動的翅膀,只有鼓動千里之後,纔可能形成那席捲一切的颶風,而一旦受阻於某個點,被貝利夫反應過來,龐大的西約軍,可以讓這股微風陷入四面八方的銅牆鐵壁之中。
必須不停的向北,再向北!擊穿沿途的所有敵軍,踢開一切攔路石,直到抵達夕陽山!
機甲電腦控制檯上,響起了幾聲清脆的電子提示音。屏幕上,兩翼前鋒部隊已經逼近了聖約翰鎮,距離正在交火的戰場只有不到兩公里的距離。戰前準備已經完成,就等最後的命令。
胖子坐直了身子,認認真真地分析着戰場態勢,在電腦屏幕上畫下幾條或長或短,不同角度和弧線的攻擊線。
這是現在的他在每一次攻擊前必做的工作。看穿對手,把握戰場脈搏,制定如同手術刀一般精準的攻擊路線,是一名指揮官的職責。從現在開始,他必須用同樣的動作,一直打到勒雷,甚至打到比納爾特,結束這場戰爭!
而在此之前,他要在十八個小時之內,刺穿這一路荊棘!
信號,自邏輯的電腦傳遞到指揮機甲,再傳遞向幾公里外的前鋒部隊。
五四三世界,彷彿在這一刻寂靜了下來。已經抵達了指定地點的一輛輛機甲,隱藏於夜色之中。戰士們靜靜地看着機甲電腦屏幕上漸漸減少的數字。一些人在深呼吸,一些人在抓緊時間往嘴裡塞食物
二一
當所有機甲艹控臺指示燈在同一時刻亮起的時候,數以萬計的鋼鐵猛獸,自山地中,叢林中,一躍而起!
滾滾鐵流,咆哮着,漫過山谷,涌上山坡,自起伏不平的地平線奔騰而下。
戰場,就在眼前!
傷痕累累的機甲,轟鳴着自泥地裡站起來。黑黃的污泥和草根碎枝貼在厚重冰冷的鋼鐵裝甲上,摻着血的泥水滴滴答答往下淌。
機艙蓋已經破碎了。蛛網一般的裂痕爬滿了高強防彈玻璃。幾片不規則的碎片,散落在控制檯前。控制檯左邊的外殼破洞和已經用不上勁的左手上那鮮血淋漓的傷痕,是剛剛和一輛蘇斯狂人機甲拼死搏殺留下的紀念。
被砸成了一團廢鐵的蘇斯機甲,就躺在這位精疲力盡的查克納機士腳下。機甲外殼完全變了形,軀體以一種怪異的形狀扭曲着。熊熊烈火沖天而起,火光舔卷着機艙裡那焦黑的身軀,映得面前勝利者忽明忽暗。
山頭,數以百計的雙方機甲,在激烈交火。更遠處的山腰上,山坡下,數不清的蘇斯機甲和查克納機甲在浴血鏖戰。這些搏鬥的身影,一直延綿到遠方的地平線外。一道道蘑菇雲從這鋪天蓋地的機甲戰團中升起,激烈的能量炮聲,自始自終就沒有停止過。
查克納機士狠狠地啐了口唾沫,撥動萬能艹控杆。這輛由查克納伏龍劍公司研製生產的九代【騰龍】單兵支援型機甲,探出了四根一百一十毫米口徑的能量炮管。白色的能量聚合管從中央延伸出來,和周圍四根黑色的加速管一起,彙集於炮口能能量爆發器。
一道道閃爍的光絲,在炮口纏繞着,隨着機士狠狠摁下萬能艹控杆上的紅色火力鍵,四根加速管圍繞能量聚合管飛快地旋轉起來,一發發橄欖形的能量光彈噴射而出,四條長長的能量彈光鏈,如同四條長鞭掃向陣地前沿。
“蘇斯的雜種!”查克納機士一雙眼睛已經變得通紅,狂怒的吼聲在轟轟炮聲中宛若一道炸雷:“來啊,來啊!”
能量炮掃向蜂擁而上的蘇斯機甲。一輛閃避不及的蘇斯機甲被能量炮光鏈掃得渾身顫抖。
查克納機士猙獰地笑着。
儘管山坡下,還有數不清的蘇斯機甲在向這邊涌來,儘管他的機甲已經殘破不堪,就連能量護罩也早在之前的戰鬥中崩潰了,他卻毫不在乎。
這裡是查克納的土地!多少年來,這個國家的軍人,就這麼一次次地擋在敵人面前,用生命捍衛着這個國度,這片土地!
或許,種族大戰的記憶已經消散於千年歷史的長河,那些駕駛着最古老的機甲,拿着古老槍械戰鬥的士兵,就連紀念碑上的名字也早被風雨侵蝕得模糊不清。可是,列祖列宗傳承下來的血脈中,卻依然有着永不屈服的基因。
兩年戰爭,已經讓這個國家徹底醒了過來。面對蘇斯,面對傑彭,面對這場席捲人類世界的戰爭,查克納,就只有前赴後繼的戰士!
被能量炮打得定住身形的蘇斯機甲如同篩糠般顫抖着。終於在一次劇烈的爆炸後,化作漫天碎片。大大小小的殘骸,如同燃燒的流星雨,點亮了夜色中的山頭。
無數的蘇斯機甲越過這紛落的火雨衝向山頭,無數傷痕累累的查克納機甲越過這輛站在陣地最前沿的機甲,迎向敵人。機甲高速碰撞和格鬥時的金鐵交鳴,就像是一首沒有前奏序曲的戰歌,在第一個音符響起的時候,就進入了鏗鏘激昂地高潮。
就在這時,所有人忽然發現,夜色中,一排明亮的燈光,出現在遠方山頭起伏的地平線上。
不僅僅是一個山頭,還有左邊的,右邊的,還有山丘之間的谷地,還有公路的遠端隨着第一排燈光向下流動,第二排燈光又從山後躍出。然後是第三排,第四排漸漸的,這一排排燈光,變得鋪天蓋地!
那是一片交織的閃電,是一片滾燙的熔岩。
他們順着山坡滾滾而下,漫過戰場側翼,以無可阻擋姿勢,席捲一切!蘇斯裝甲集羣的側翼,幾乎是甫一接觸,就開始了多米諾骨牌般的崩潰。那一輛輛倒下的機甲,那一團團暴起的火光,帶來的混亂,正如同爆炸的衝擊波一般,向着整個戰場擴散。
精疲力盡的查克納戰士,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現在的他,需要用雙手,才能拉住艹控杆,保持機甲的穩定。在他剛剛擊毀那輛蘇斯機甲的同時,自己的機甲也再遭重創。幾發能量炮彈,在機甲身上打出了幾個破洞,如果不是身旁同伴及時迎向敵人,他早就倒下了。
因爲失去了戰鬥力,這個時候,在這個激戰正酣的山頭,他卻是最清閒的一個。
在那鋪天蓋地的機甲燈光映亮了瞳孔的時候,通訊頻道里,傳來了連長變了聲調的吼聲:“那是我們的軍隊,那是我們的軍隊!”
血液,一下子涌上了頭頂。
恍惚中,一聲嘹亮的衝鋒號,自身後陣地響起。他回過頭,恰看見無數身影,猛虎般躍出戰壕。
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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