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從清晨到日落,足足趕了一日的路,封謹顏一行人才到了豐州。
馬車在一間客棧外停下,封謹顏掀開了車簾,便見客棧內有人迎了出來。
穿的是很尋常的服飾,看不出其人身份。
“屬下見過主子。”那人衝着隋凱單膝下跪行了禮。
隋凱便只一揮手,那人就起來了,卻是看了眼馬車上的封謹顏,這才衝着一旁的丫鬟道,“還不趕緊扶夫人下馬?”
那丫鬟得令,立刻上前來,伸手扶着封謹顏下馬。
但那丫鬟的手觸碰到封謹顏的手臂時,封謹顏便知道,這丫頭習過武。
手指有力,手臂也很結實,這一看就是習武之人。
當下卻也不說話,只自顧自下了馬車。
“夫人舟車勞頓,還請進屋休息。”
那丫鬟衝着封謹顏行了禮,看似客氣,實則卻是要將封謹顏隔離起來。
封謹顏心知肚明,便是轉頭看向隋凱。
見狀,隋凱便只柔聲道,“你且先去休息,我隨後來看你。”
看來,這是隋凱與他們商量好的。
無奈,封謹顏只好點了點頭,跟着那丫鬟上了樓。
那丫鬟倒也客氣,不但給封謹顏準備好了吃食,還爲她備好了洗澡水。
封謹顏便藉口要洗澡,讓那丫鬟先退下了。
事實上,坐了一日的馬車,封謹顏的身子的確是吃力得不行,泡個澡,舒服下。
脫去衣物鑽進了浴桶裡,封謹顏只冒出了一個腦袋來,一雙眉微微皺着。
隋凱叫人把她隔離起來,一定是有問題。
今日迎接他們的那個男子,看着就不一般,或許隋凱要起兵謀反什麼的,都要靠那男子的幫助?
可眼下,隋凱他們擺明了是不想讓自己參與此事,她得想個辦法探聽消息,否則怎麼給安安他們帶信?
正在發愁,房門卻是‘吱呀’一聲的開了。
封謹顏忙回頭,隔着屏風看到了一個男子的身影走了進來,不由的皺了眉,低聲喝道,“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豈料那男人仿若並未聽到,只將手中端着的飯菜放在了桌子上,這才壓低了聲道,“白夫人說,你並非真心要跟着那個人。”
是金彥淮!
封謹顏徹底驚了,而此時金彥淮已經從屏風後繞了過來,幾日不見,他的眉心染着幾分冷冽,就這麼垂眸看着她,只讓她的一顆心都跟着跳動不安。
終於反應過來,封謹顏壓低了聲喝他,“你怎麼來了!你不要命了!”下意識的去看向他那隻斷臂,他這個特徵,很容易被人認出來的。
可意外的,金彥淮的斷臂,不知何時竟然‘長’出來了,看上去與常人無異,也難怪方纔單看人影,她沒能認出他來。
就聽金彥淮道,“白夫人給我做了一個,倒是能掩人耳目。”
衣袖這樣之下,這隻假手並不容易被人發覺。
可縱然如此,假的就是假的,很容易露出破綻。
封謹顏眉心緊蹙,“你趕緊走,這裡太危險了!”
“荀兒想你了。”他卻是不慌不忙,甚至在她的浴桶前慢慢蹲下,低眉沉思了一會兒才接着開口道,“我,我也想你了。”
封謹顏未曾料到金彥淮竟然會對她說這樣的話,成親多年,他只說過會待自己好之類的,可這一個‘想’字,卻是從未說過的。
一下子就被感動的紅了眼眶,封謹顏咬着脣,“哎呀!你快走吧!一會兒被人發現就危險了!”
金彥淮卻是當做未能聽到,自顧自問着,“你,有沒有想我?”
心口,被他的問題問得一滯,封謹顏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你眼下說這些做什麼!”
金彥淮卻是突然一笑,伸手替她拭去眼淚,“這就是想我了?那你好好的,我等你回去。”
“恩。”封謹顏一個勁的點頭,也不管身上是不是沾了水,便是擡手抱住了金彥淮。
卻在這時,房門突然開了。
是之前的那個丫鬟!
而那丫鬟眼神也甚是銳利,一眼就看到了屏風後還有人,當下便衝了進來,“誰!”
封謹顏大金,而金彥淮已是站起身來,一掌拍下水面,激起的水花令那丫鬟一時睜不開眼。
便是在這時,金彥淮一把奪過那丫鬟腰間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進了那丫鬟的胸口。
那丫鬟瞪大了雙眼,卻最終連一個字都沒說出口便倒地身亡。
但屋子裡的動靜,已然驚動了外頭。
只聽一衆腳步聲從樓下衝了上來,封謹顏立刻將金彥淮往窗戶那兒推,“你快走!”
“別怕!”金彥淮按住封謹顏的肩膀,道,“來人問起,就說是她想殺你!”他說着,便將匕首塞進封謹顏的手中,道,“弄溼頭髮,小心!”說罷,便從窗戶那飛身而去,卻並未走遠。
他得看着封謹顏,若她有危險,他要第一時間趕去救她!
而封謹顏也慌了神。
金彥淮雖然教了她怎麼做,但畢竟是死了人,她真的害怕。
可還記得金彥淮說了什麼,忙將腦袋浸入浴桶之中,而後才冒出頭來。
接下來要怎麼做,她真的不知道。
第一個衝進來的,是隋凱。
見到此情此景,便是微微一愣,卻在旁人衝進來之前厲喝了一聲,“都站住!”
於是,所有人都站在了門口,不敢進來,但也能看清楚那個已經死了的丫鬟是被人給刺死的。
“發生了什麼事?”
隋凱眉心緊蹙,看着封謹顏手裡的匕首,語氣間已是染着幾分寒意。
封謹顏不知該如何回答,緊張得躲在浴桶裡,不敢出來,可眼下她若不給出一個答案來,隋凱定是不會放過她。
心中焦急,就連金彥淮教她的都不記得了,貿然出口。
“你爲什麼要殺我……”
一句話,自然是問得隋凱愣頭愣腦,封謹顏自己也慌了。
糟了!
金彥淮分明說是那丫鬟要殺她!
於是又忙伸手指向地上的丫鬟,“她,她說你要我死!”
終於是將話給圓過來了,封謹顏驚慌的看了眼地上的丫鬟,確定她是死透了,不會再起來反駁。
而她這一份驚慌,並沒有逃過隋凱的雙眼,但在隋凱眼裡,她這是害怕。
怕那個丫鬟再起來殺她!
“張彧,此事,我需要一個解釋。”隋凱冷聲開口,行至牀邊,扯下牀單便給封謹顏披上,這纔將她打橫了抱到牀上。
封謹顏渾身都在顫抖着。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快的她來不及反應。
她也怕,怕隋凱會看穿她,然後,殺了她。
而這樣的害怕,在此時此刻卻是恰到好處的遮掩了她的謊言。
就聽隋凱冷聲喝道,“處理乾淨!”
“是!”門外,張彧低頭領命,一雙眼卻不時的瞥向封謹顏。
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不簡單。
但眼下,殿下似乎更相信那女人多一些!
待那丫鬟的屍體被擡走,旁人也都退出去將門關上之後,隋凱才伸手去摸封謹顏臉。
封謹顏一驚,想着金彥淮或許還在附近,被他看到了定是不好。
於是慌忙將隋凱的手打開了。
隋凱的手微微一頓,眉心也跟着皺了起來,“顏兒,我沒有叫人殺你。”
封謹顏此時對他的抗拒,在他看來都是因爲害怕。
他耐着性子解釋,封謹顏卻搖頭不聽。
惹得隋凱心下煩悶,怒意染上眉心,“這個張彧,我定不會饒了他!”
張彧,就是方纔迎接他們的男人?
封謹顏留了一個心眼,眼下這情況是,隋凱跟那個張彧有了嫌隙了?
當下便微微咬了咬脣,“你,你真的不是要害我?”
“顏兒……我豈會害你!”
“可,可你爲什麼叫人帶我來這兒?我雖沒有學過武藝,可也算是接觸過江湖,那個丫鬟臂膀結實,一看就是個習武之人,還好我留了個心眼,不然,不然我就被她給淹死了!”
“我真的不知道。”隋凱恨不得指天發誓,“我不知道那丫鬟有問題,是我不好……”
“我以爲,你是懷疑我,纔要人看着我……”
“沒有的事!我怎會懷疑你!”
“那你爲什麼找人看着我!”她反問,自然隋凱微微一愣,啞口無言。
事實上,他的確是找人看着她的。
因爲接下來他要跟張彧商議的事情太重要,重要到他能否反敗爲勝!
他不想出任何岔子!
而懷疑顏兒的人,不是他,是張彧,可他萬萬沒料到,張彧居然會找人殺顏兒!
差一點,就出大事了啊……
“從今以後,我都不會看着你,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隋凱給了封謹顏保證。
封謹顏眨巴着可憐巴巴的雙眼,“當真?”
“一言九鼎!”他重重的點了點頭。
熟料封謹顏卻慢慢拉住了他的衣袖,“那,我可不可以一直跟着你?我怕……”她裝作膽小的模樣,心裡卻是清楚,只有一直跟着隋凱,才能探聽到她想要的消息。
而隋凱似乎無法抗拒這樣的封謹顏,喉頭爲之一動,“當然可以。”說話間,一雙手已經慢慢放在了她裹身的牀單上,他清楚的知道,這牀單下的身軀未着寸縷。
腹部躁動,他的手扯着牀單,慢慢拉下……